嘟起嘴,小柱子转过身来,无精打采地往客栈走去。刚走了两步,就听见“吁——”地一声,马蹄声停了下来,接着是一个略微尖细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主子,这里有个客栈,我们今夜就在这里打尖吧!”
“不,继续往前走。”
“可是过了这个镇子就没有地方投宿了,主子您感染了风寒,露宿野外您会吃不消的。”
“无妨,我挨得住,走吧,再迟就赶不回去了!”
“是!”
马蹄声复又响起,继续向前方驶去。
小柱子回头看了一眼,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对,细细一想,似乎那尖细的声音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
慢慢走回吉祥客栈,迎面撞到一个伙计,伙计咧嘴对他笑笑,问他晚饭是送上楼去还是他们下来吃?
范先生不太舒服,小柱子想想说还是送上楼去吧。
伙计应了声好走开了,小柱子定住脚步,猛然想起什么,急忙回身冲出客栈去看那几骑人马,却见前路空空荡荡,哪里还有半个人马,只有那扬起的烟尘在慢慢消散。
他想起来了,那尖细的声音跟自己的几乎一样,是太监们特有的嗓音。
刚才那些人是谁?怎么会有太监?难道他们是宫里来的?
回想刚才那尖细嗓子与他主子的对话,他们好像在急着赶路,连那主子病了也要坚持,难道也跟自己这帮人一样,是要赶着回宫去?
想到一起出宫的其他皇子,小柱子心里忽然就紧张起来,飞快跑回客栈冲上楼去,一进门就对坐在椅子上看书的范先生说道:“范先生,不好了!”
范先生放下手里的书,有些不悦地看着他道:“何事如此惊慌?”
小柱子喘了口气,把刚才的情形说了一遍。
范先生皱皱眉,“你是说那人说话声像是公公?”
“是啊,那人的声音我好像在哪里听过,应该是宫里的公公。”
“你有没有看清楚他们的模样?”
“看清楚了,我一个也不认识。”小柱子摸了摸脸,“不过,谁知道他们是不是也跟我们一样易容了?”
范先生点点头,“嗯,很有可能,听他们话里的意思,像是急着赶回去,说不定就是哪位皇子。”
“对啊,我也是这么想的,想不到其他皇子也来到这里,如今都知道要赶紧赶回宫去,就我们家主子还不见人影,这可怎么办啊?”小柱子苦着脸在椅子上坐下。
“再等等,说不定他们明日就回来了。”范先生看了一眼门外,眼里也露出焦急之色。
夜幕降临,离金沙镇两百多里地的一座破败的山神庙中,有三名男子正围着火堆烧烤着食物。火光映在他们脸上,可以清楚地看见他们的模样,其中一位正是小柱子和范先生日盼夜盼的南宫宸。当然,他依旧没有用真面目示人,而是换上了杜林大少爷的模样。坐在他右手边的自然是柳昊轩,而左手边的赫然是去秦王府送信的张迁。
这张迁正是南宫宸的暗卫,是他手下一支暗卫队伍的队长。这些暗卫是他这些年培养起来的得力人手,专门保护他的安全。暗卫平时都隐藏在宫外,每次他出宫行事,暗卫就会轮流在暗处保护他。这次他下江南,张迁带了三名暗卫跟在他身后保护,连小柱子和范先生都不知道。
南宫宸和柳昊轩坐上渡船之后,张迁他们就一直在岸边骑马跟着保护他。在得知二姨娘母子想要陷害安若雪之后,南宫宸就吩咐张迁带着书信去请他的叔叔秦王南宫钰派人来保护安若雪。秦王的封地就在附近,张迁送了信之后马上赶回来与南宫宸他们会合。
得知秦王已经答应帮忙,南宫宸才放心回京城。这两日他们日夜赶路,天黑的时候来到了金沙镇地界,打算在这山神庙吃点东西歇息一下就回吉祥客栈与范先生他们会合回京城。
拿起一只竹签戳了一下火堆上的一个馒头,南宫宸咽了一下口水,“好了没有?我饿了!”
张迁翻转着馒头,“主子,您再忍耐一下,烤香点才好吃。”
南宫宸丢下竹签,叹道:“唉,真想不到,我堂堂大少爷,会沦落到在山野之中饿着肚子烤馒头吃的地步。”
柳昊轩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还不是你自找的?要你早点走你不听,非要弄得现在这样日赶夜赶,错过吃饭的地儿,就只能在这荒郊野岭啃干粮了。”
南宫宸瞪他一眼,“你以为我想啊,还不是怕那丫头被老五那家伙骗了,不帮她找好保镖我能放心走吗?”
转过头,他问张迁,“你确定我那美人叔叔答应帮忙了?”
张迁道:“是的,王……秦老爷已经答应了。”
南宫宸很有兴趣地问道:“你是不是按照我的话跟他说的?”
“是的,属下说了大小姐是京城第一美人,秦老爷就答应了。”
“哈哈,我就知道我那美人叔叔对美人最有兴趣,这么说他一定就会答应帮忙了!”
柳昊轩看他一眼,故意阴测测笑道:“那你就不怕你那最最喜欢美人的叔叔会看上那京城第一美人,夺了你的心上人吗?”
南宫宸毫不在意,“你放心好了,即便是他看上了,也不会跟我抢的。”
“就算他不跟你抢,你就不怕那美人儿会看上他?我听说你那美人叔叔可是风流倜傥,玉树临风,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又是最会讨女子欢心,那样的人,十个女子见了十个都会动心,若是大小姐也动了心,你就糟糕了!”柳昊轩越说越起劲,神色也越来越认真。
南宫宸的笑容僵在脸上,想了想,又化开了,“不会的,她的心里已经有了我,再不会轻易喜欢别人了。”
第二日,渡船继续前行,后面的华丽大船也跟着启航,依旧像之前那样不紧不慢跟在渡船后面,船头甲板上也一如既往不见半个人影。整整一个白天,船上都是静悄悄的,那美妙动听的琴声也一直没有响起。
到了晚上,琴声还未响起,莺歌问安若雪,“大小姐,您说那人今晚还会弹琴吗?”
“我也不知道。”安若雪有些怅然,昨日的这个时辰,那边大船上已经响起了琴声,今日却迟迟未响起,也不知那人还会不会再弹。听了那首曲子,她的心情一直都难以平复,很想再听一次那样美妙的声音。今日她试着回忆写下那曲谱,却未能记录完整。她的记性极好,无论是看过一遍的文章诗词还是听过一遍的曲子,基本上都能记下来,然而这回她却未能完整记下那首曲子,是因为那曲子旋律极为跳跃,让人很难记住。
也正是因为如此,才更让安若雪神往,只盼着那人今夜又能再次弹奏,让她好好参详。
已经是二更天了,是时候歇息了,秋香去打了水过来,对坐在窗前沉思的安若雪说道:“大小姐,时候不早了,不如歇息吧!”
安若雪摇摇头,“再等等。”
秋香道:“都这个时辰了,那人说不定已经睡下了。”
莺歌也道:“是啊,那人昨日也许是一时兴起弹奏一曲,今日未必还会再弹,大小姐您不如先睡吧!”
安若雪想了想道:“莺歌你去看看那船的船舱是否还有灯光,小心些别让那边人看见你。”
除了第一日发现那条船时她和丫鬟们到后面甲板看过一回,之后她再也没有出去过,也不让丫鬟们露面,查看那边动静时也只是要她们在船舱门口往外看,免得让那边船上之人看见。既然那船上之人如此神秘,她也不想随意让人看见自己这边的人,更不能让他们知道,自己一直在注意着他们。
“好。”莺歌应声去了,她明白安若雪的意思,若是那船上的灯光熄了,就证明船上的人已经睡下,那样安若雪也就不必再等了。
走到船尾,莺歌看了看不远处停泊的那条大船,只见那船舱灯火依旧,船上之人应该还未歇息。回转身,她刚准备回去跟安若雪禀报,就听见那船上又响起了琴声。
莺歌心中大喜,飞快跑回屋里。她与安若雪一样喜爱音律,也希望能再次听到那人弹奏,如今又听到如此美妙琴声,心情的激动程度不比安若雪差。
屋子里,安若雪满脸喜色,正倚在窗前凝神细听。她也未曾料到这么晚了,那人还会弹琴,更未料到,今日弹奏的一首曲子又是她未曾听过的,并且比起昨日那曲更加美妙动听。
大船上,屋内灯火通明,华服男子端坐在案几前,一双玉手在古琴上滑动,灵动的琴声在玉指间流泻。琴声委婉连绵,如丝丝细流在山间蜿蜒,如朵朵鲜花在林中绽放,如缕缕轻烟在半空飘荡,如点点星光在天幕闪烁……
琴声悠扬动听,男子风姿俊逸,这一幅图画若是被人看见,莫说是怀春女子,就算是徐娘半老的妇人,也会为之迷醉。
然而,倚在窗前的那名红衣女子与那名绿衣女子却低垂着眼眸看着交握在身前的双手,脸上没有半分陶醉的神情,反而像是微微有些不耐。
华服男子蹙起眉头,忍着满肚子疑惑弹完最后一个音符,却见那两名女子依旧是那个姿势那副表情,就好像老僧入定般半天没有动静。
华服男子的脸色沉了下来,猛然咳嗽一声,站了起来。
两名女子这才抬起头来,红衣女子茫然看着他道:“爷,弹完了吗?”
华服男子压住心中怒火,一字一顿说道:“你们没在听吗?”
绿衣女子忙分辩,“有啊,妾身一直都在认真听,爷没看妾身都没有打瞌睡了!”
红衣女子也认真说道:“对啊对啊,妾身也精神着呢,一点也不想睡觉。”
“你们……”华服男子气得要吐血,他弹的琴就那么差劲吗,仅仅是让她们不打瞌睡?
两名女子不再看他,绿衣女子是对红衣女子说道:“等会那条船上的人还会不会弹琴呢?”
红衣女子道:“应该会吧,不知今日弹的曲子会不会像昨日那样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