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宸看向船舱方向,嘴角露出一丝浅笑,这么看来,安若雪对他应该是有意思吧!
乘客俱都上船,船夫起锚杨帆,渡船平稳地向江中驶去。船上众人俱是常住京城,几乎没有怎么坐过船,男人们在甲板上一边闲聊一边欣赏江边风景,倒不觉得有什么不舒服,可是安府的女眷在船舱呆久了,都有些受不住了,不过一个多时辰,除了安若雪和安若冰之外,其他人都纷纷走出船舱,到甲板上吹吹风透透气。
原本女眷是不宜抛头露面和陌生男子站在一起,不过现在在船上,就这么点地方,要想隔开也是不可能,再说南宫宸是李尚文的好友,王子墨又是安少卿的朋友,又要一起下江南,大家也就不讲究那么多了。
二姨娘母女和三姨娘母女跟着安少卿一起与王子墨坐在一张小桌前,一边喝茶吃点心一边听他说江南的风土人情及奇闻趣事。至于打扮得貌不惊人的南宫宸,除了李尚文之外,就没人愿意去理会他,两人带着各自随从站在船头凭栏远眺,谈古论今。
安若冰好静,呆在船舱不愿出去,安若雪脚上有伤,原本是不宜多走动,可是她有些晕船,忍了半日,实在忍不住了,就要秋香和莺歌扶着她慢慢走出船舱去透透气。
走上甲板,安若雪一眼就看见坐在小桌前的王子墨。秋日和煦的日光照在他的身上,那一身月白的长衫都镀上了一层金边,衬着他那如玉石般莹白的脸,让人目眩神迷。
安若雪静静看着他,心里又有了那种熟悉的感觉。真是奇怪了,一个素未谋面的男子,为何总会让她觉得似曾相识?
正恍惚间,那人看了过来,目光落在她的脸上,眸子里现出喜色,原本脸上那淡淡的笑容也加深了。
这一笑更是颠倒众生,安若雪的心跳了跳,赶紧把视线移开。
自己这是怎么了?不过是个长得好看一些的男子,怎么就会对他有感觉呢?
安少卿和安若雨他们正听得津津有味,看到王子墨突然住嘴不说话,还对着船舱那边微笑,都扭头看了过来,神色马上就不悦了。
安若雨的目光在安若雪和南宫宸身上来回看了一下,冷笑道:“哼,脚疼还跑出来,定是耐不住想要见谁了。”
“咳!”安少卿轻咳一声,飞快地向安若雨使了一个眼色。有外人在,怎能说这些,自己这个妹妹怎么这么沉不住气?他们还打算利用这事来整治安若雪,可不能先泄露出去。
安若雨马上反应过来,偷偷看一眼王子墨,却见他像是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她的话,目光依旧定在安若雪身上未曾移动。心里忽然就有了一丝醋意,这王子墨长相英俊,气度不凡,说话又风趣,刚才见到她时还夸了她几句,让她对他颇有好感,如今安如雪一出来,这人马上就转移了视线,还露出一副神魂颠倒的模样,怎么不让她气恼?
安若云跟安若雨一样,最妒忌安若雪受人瞩目,她并不明白安若雨刚才那句话其实是指南宫宸,还以为是在说安若雪想出来见王子墨,忍不住就符合道:“二姐说得是,大姐是最喜欢出风头的,越是人多就越喜欢出来凑热闹,哪怕是脚受了伤走不了路,忍着痛也要出来。”
王子墨这回听到安若云的话了,不禁皱起眉头,“那位小姐就是安大小姐吗?她的脚怎么受伤了?”
“是啊,我这个大妹妹性子太野,总喜欢到处乱跑,昨日跑出去玩摔伤了脚,流了很多血,这不走路都要下人扶着。”安少卿也看到了王子墨那惊艳的神情,心里同样很不高兴,就故意诋毁安若雪一番。
王子墨转头对站在一旁的随从说道:“阿贵,你去船舱把那瓶金创药拿去给安大小姐。”
阿贵应声而去,安少卿他们的脸色就不好看了,又不好说什么。二姨娘却已经站起身来,阴沉着脸走了过去,三姨娘忙跟着过去。
在安若雪面前站定,二姨娘冷冷问道:“大小姐,大夫不是说你受伤了不能多走动吗?你不好好在里面休息,跑出来做什么?”
安若雪还未回话,秋香就抢先说道:“回禀两位姨娘,大小姐晕船,实在太难受了,只能出来透透气。”
二姨娘冷笑道:“真是娇气,坐个船也会晕,你看我们二小姐和三小姐都没事。”
三姨娘见二姨娘把安若云也夸上了,心中一乐,也跟着附和,“就是,两位小姐身体多好啊,这才是有福之人。”
秋香不善言辞,被二姨娘和三姨娘一人一句这么抢白,不知该说什么好,哪知莺歌却突然抿嘴笑道:“大小姐乃千金贵体,自然要金贵一些。”
这话分明是在说安若雪比安若雨和安若云都要金贵,三姨娘还未反应过来,二姨娘却听明白了,脸色一变,对莺歌骂道:“主子在说话,你身为奴婢也敢插嘴,还懂不懂规矩?”
莺歌也不驳嘴,马上低头认错,“奴婢该死,再不敢了。”
二姨娘原本想借题发挥,趁机为难一下安若雪,可是莺歌这样马上认错,她也不好再训斥,只好板着脸对安若雪说道:“大小姐,马上就要到本家了,你可要好好管教一下你手下这些人,不要去到那里闹笑话,给我们府里丢脸。”
“二姨娘费心了,我定会好好教导她们。”安若雪心中暗叹,这个莺歌****在酒楼卖唱,果然是见过些世面,胆子大不说,还很机灵。
二姨娘还想数落,李尚文和南宫宸他们听到动静转过头来。刚才顾着跟南宫宸说话没注意,加上又离得远,李尚文并未听到她们之前说的话,只听到二姨娘高声训人,还以为安若雪又被二姨娘欺负,急忙冲过来拦在安若雪面前,冲着二姨娘吼道:“你干什么又找我表妹麻烦?”
二姨娘正一肚子火气,这下又被李尚文质问,更是恼火,刚想发作,却见安若雪对李尚文解释道:“大表哥,你误会了,二姨娘哪里找我麻烦了,是我有些晕船,她见了着急罢了。”
“真是这样?”李尚文有些不信,二姨娘怎会如此好心?
“是啊!”安若雪向二姨娘笑笑,“对吧二姨娘?”
二姨娘料不到安若雪不但不向李尚文告状,还帮自己说话,只觉得奇怪,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瞪着安若雪没有应她。
三姨娘一向愚笨,这一刻却机灵了,忙笑着替二姨娘回答,“是啊是啊,二姐看见大小姐不舒服,一时紧张骂了丫鬟几句,哪里会欺负大小姐啊,表少爷你多心了。”
李尚文还是半信半疑,却也懒得再计较,随意跟二姨娘说了句抱歉就不再理会她,而是要秋香赶紧扶安若雪坐下。
二姨娘心里依旧不痛快,冷哼一声走进船舱,三姨娘也跟着进去了。
安若雪心中好笑,她今日之所以如此忍让二姨娘,又帮着二姨娘说话,是因为这船上有外人,她并不想让人看笑话。再说她这样表现也能博得宫成的好感,对以后拉拢他很有好处。
南宫宸果然对安若雪此举大为欣赏,刚才李尚文没有注意到这边情况,他却一开始就听到二姨娘和三姨娘取笑安若雪的话,知道二姨娘确实是在欺负安若雪,安若雪却还是帮她说话,实属难得。
看见安若雪因为晕船略带苍白的脸色,他居然有些心疼,上前两步对她笑道:“那船舱狭小,闷在里面最容易晕船,大小姐应当多出来透透气,最好再抹一些驱风膏在人中穴和太阳穴上,就可以防治晕船。”
安若雪微微颔首,“多谢宫公子关心,适才已经让丫鬟帮我涂了一些药油,不过不是很有效果。”
南宫宸转头对柳昊轩说道:“把我那驱风膏拿来。”
柳昊轩忙解下荷包,拿出一瓶药膏来,李尚文手快,一把拿过去仔细瞧,“这东西跟那驱风药油有何不同?”
南宫宸道:“这是驱风膏,是我从一位神医手里买下的,能祛风止痛,对伤风感冒、鼻塞头痛、舟车晕浪、跌打扭伤、肌肉酸痛、蚊虫叮咬等都有奇效。”
李尚文道了一声谢就把驱风膏递给秋香,要她赶紧给安若雪涂上。
秋香大喜,接过来打开盖子用指甲挑了一点抹在安若雪的人中穴和太阳穴上。
这时安少卿他们都围了过来,安若雨见状冷笑一声,道:“大姐,宫公子如此殷勤,你还不多谢一下他?”
安若雪听她语气怪怪的,懒得理会她,只对南宫宸感激笑笑。
安若雨脸色微红,还想再讽刺两句,一旁安少卿慌忙碰了一下她,微微摇了摇头,不许她再说。
安若雨撇撇嘴,不再开口。
两兄妹的神色及小动作都被安若雪看在眼里,却装作没看见,她有些不解,这两人在搞什么名堂?
这时王子墨的随从阿贵从船舱里拿了金创药过来,径直捧到安若雪面前,“大小姐,我家公子听说您受伤了,要奴才把这个金创药拿给您。”
除了安少卿他们,其他人都觉得意外,看了那金创药又去看王子墨,唯有安若雪却只是看着那金创药,整个人就呆住了。
那是一个白底蓝花的小瓷瓶,釉色晶莹惕透,一看就是出自官窑,塞在瓶口的塞子用红缎包裹,那红缎质地柔滑细腻,乃是上好蚕丝所制。不用说,这金创药是宫中之物。
前世安若雪嫁给南宫黎的时候,没少见过这种东西,因为南宫黎曾经受过一次重伤,整整用去了三瓶金创药才痊愈,每次都是安若雪帮他换药,对这小瓷瓶熟悉得很,连瓶子上面描绘的花纹都记得一清二楚。想不到这姓王的茶叶商居然有宫里的东西,实在是太奇怪了。
阿贵见安若雪只是呆呆地看着金创药不出声,也不接瓶子,还以为她不认识王子墨不肯要,忙解释道:“我家公子姓王,是安公子的好友,就是这位。”说着回身去看王子墨。
安若雪这才回过神来,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却见王子墨正面带笑容走到她跟前,拿过阿贵手里的小瓷瓶递过去,道:“安小姐,这是上好的金创药,您每日要丫鬟帮您涂在伤口上,很快就会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