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正邦恭敬应道:“母亲教训得是,儿子以后一定会注意。”
老太君端起茶杯,“那你现在就去她那里吧,她刚刚死了最贴心的嬷嬷,必定伤心,你去安慰一下她。”
安正邦的脸色现出一丝嫌恶,似乎很不情愿。
老太君叹道:“我知道今日就要你去你会难受,可是这个时候你必须要表明你的态度,不然她必定会多心,到时候又出什么幺蛾子,你又能奈她何?”
“是,儿子这就去。”安正邦知道母亲说得有理,不再多说,站起身走了出去。
老太君低头看着茶杯中青碧的茶水,幽幽叹息一声。
老太君猜得没错,此刻二姨娘确实在伤心。
从前院回到屋里,二姨娘就支撑不准倒在床上嚎啕大哭。一想到陪伴了她几十年的陈嬷嬷被活活打死,她的心就如刀割般痛。陈嬷嬷是她的奶娘,从小在她身边侍候,她的母亲去世之后,就把陈嬷嬷当做亲娘一样依赖。嫁入安府这些年,虽有绿柳在跟前侍候,她还是离不开陈嬷嬷。
也正是因为陈嬷嬷是她最亲近的人,她才会放心地把谋害安少澜之事交给她去做,哪知道却害得她送了命,实在是比割了她身上的肉还痛。
安若雨在一旁不住地安慰二姨娘,“娘,您别哭了,陈嬷嬷在天有灵见到你这样也会不安心。”
女儿的劝慰没能安抚住二姨娘的心,反而刺激了她,她翻身爬起,猛地戳了一下安若雨的额头,“你住口,如果不是你给嬷嬷那一巴掌,暗示她认罪,她又怎会那么傻把事情认下?”
安若雨退后一步,又急又气,“娘,您是气晕了吗?那种情形之下,如果陈嬷嬷不把事情揽下,您就会暴露,女儿这是为了您好,您还要埋怨女儿。女儿本来以为,只要陈嬷嬷一个人把事情揽下,您再以管家的权力来处罚,只要手下留情,打几十板子也无妨,哪知道安若雪那个贱人,摆明了想要陈嬷嬷把你供出来,才会提出去衙门,好在老太君阻挠,不然您今日就逃不掉了。”
这一番话让二姨娘清醒了,她抹了一把眼泪,那伤痛的表情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愤恨,“没错,今日如果不是嬷嬷帮我,我一定会被安若雪这个贱人害死。嬷嬷死得这么惨,这个仇我一定要报,总有一天,我要用安若雪的项上人头去祭拜嬷嬷的在天之灵!”
……
昨日因为安少澜落水之事老太君惩处了陈嬷嬷和绿柳,今日众姐妹过来给老太君请安时都小心翼翼,气氛显得有些压抑。老太君也感觉到了,坐了一会儿,就提议让孙女们陪着一起到园子里赏花。安若雪昨日才扭伤了脚,还有些疼痛,但是不想让老太君担心,就强忍着跟了去。
在园子里转了一圈,安若雪见老太君的脚步渐渐放缓,知道老人家有些累了,就提议在玫瑰园边上的凉亭处歇歇。
老太君赞许地看她一眼,伸手搭在她的手上走进凉亭坐下。
安若雨见了暗暗后悔不够细心,又让安若雪在老太君面前卖乖一回。
众姐妹陪着老太君谈天说地,正高兴时,却见安正邦行色匆匆走了过来。
“给父亲请安。”众姐妹齐齐起身施礼。
安正邦眉头紧锁,目光在安若雪身上停留了一下,袖子一挥道:“你们都各自回去吧,父亲有话要跟老太君说。”
安若雪心念一转,定是出了什么大事,并且这事很可能与自己有关。
向老太君和安正邦施礼告退,众姐妹各自散去。安若雪缓缓向卿雪阁前行,仔细回忆前世的这个时候,可曾有什么大事发生。
算起来那个时候自己还缠绵病榻,似乎并未有事发生,这一世又会出什么事呢?
晌午过后,李长志突然来造访,与安正邦关在书房内倾谈了一个时辰,然后匆匆离去。
彼时安若雪正斜倚在软榻上看书,杨嬷嬷匆匆进来,把屋里侍候的丫鬟们支开,满脸忧色地对安若雪说道:“大小姐,不好了,董姑爷出事了!”
安若雪呆了呆,才反应过来这个董姑爷是谁,“出了什么事?”
杨嬷嬷道:“适才老奴按照您的吩咐去打听了,才知道董姑爷昨晚上被关进了刑部大牢了。”
“你说什么?董文熙被关进刑部大牢?”安若雪猛然起身,手里的书差点掉在地上。这个消息实在是太震撼了,她思来想去也未曾想得到,这个与她有关的大事居然是这么一回事。今日见安正邦那一副忧虑的样子,又见李长志也跑来了,她就断定这件事一定很麻烦,没想到真被她猜中了。
“嬷嬷你快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杨嬷嬷见安若雪如此着急,还以为她是担心未来夫婿的安危,心中一阵难过,眼圈就红了,“大小姐,老奴也不清楚是什么事,老太君身边的李嬷嬷也只是隐隐听到了这么一句,至于是犯了什么事被抓,她也没听到。您说这好好的人怎么突然就犯事呢?被抓去刑部大牢,那可是犯了天大的错才会进去的。”
安若雪问道:“嬷嬷可知道此刻我父亲是否在家?”
“老爷在府里,适才老奴从牡丹院回来碰见老爷,他应是往老太君那里去。”
“叫半夏过来帮我梳头,我去找父亲,你不必着急,回房去好好歇着,万事都可以解决。”
杨嬷嬷想不到安若雪马上就变得如此镇定,想到一味着急确实无用,倒不如由她过去安正邦那里问清楚情况再设法解决。于是唤了半夏进来给安若雪梳头更衣,又叮嘱半夏跟着安若雪过去小心侍候着。前几日还为大小姐许了个好人家高兴,如今却出了大事,老嬷嬷越想就越害怕,就怕姑爷会犯了杀头的大罪牵连整个安府。
一路匆匆往牡丹院走去,安若雪此刻心中所想和杨嬷嬷一样,也在担心董文熙犯下的罪责会连累他们尚书府。虽说两人还未成亲,却已经定下婚约,两家也算是亲家了。如今恰逢多事之秋,各派系斗争剧烈,安正邦为了独善其身拒绝加盟,难免不会得罪人,安若雪就怕有人会借此事来整治他。
走进牡丹院,踏入屋内就看见安正邦坐在老太君下首,安若雪福了一礼,也不等老太君开口询问她因何过来,就抢先说道:“父亲,可否告知女儿,董家究竟出了什么事?为何要把董郎关入大牢?”
老太君和安正邦互看了一眼,都想不到安若雪怎会知道此事,然而如今也没有心思追究这个问题,老太君叹息一声道:“事到如今瞒着她也无用,你就说与她听吧!”
安正邦之前也是怕安若雪着急,想悄悄地想办法把事情解决了再说,现在听老太君吩咐,他只好说道:“若雪,你听了不要太激动,事情还未判定,或许会有转机。”
安若雪道:“父亲放心,女儿经得住,此番前来是想问清缘由帮父亲分担。”
这些日子安若雪变化之大连安正邦也察觉到了,以为她是因为结发妻子的病逝变得成熟懂事了,倒也不觉有异,现在听她说出分担二字,心中大感安慰,就把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原来昨日夜里是董文熙在宫中轮值,睡到半夜突然有人过来敲响太医院的大门,值夜的医官进来把他叫醒,说是东宫那边来人要他赶紧过去瞧瞧,太子殿下一早骑马回来后就没了精神,在床上躺了半日也没恢复过来,到了夜里更加难受,就吩咐奴才过来请太医。
董文熙听了只觉得奇怪,除非是急诊重病,太子的贵体一向由黄太医专门看顾,从未要其他人经手,哪怕是深更半夜,也会派人出宫去把黄太医叫进宫来,今日却为何过来太医院找值守太医过去诊治?
心中狐疑,脚下却不敢耽搁,董文熙拿了药箱跟着太监去到了东宫。
一番望闻问切之后,董文熙断定太子殿下是感染了风寒,并无大碍,只需吃两剂药休息几日就可痊愈。开了方子让医官连夜熬药给太子送去,看到太子喝了药安静睡下,董文熙才回到太医院打算再眯眯眼。哪知道快天亮的时候,太医院的大门被人砸开,东宫那边过来几名侍卫,二话不说就把他绑了起来关进了刑部大牢,说是太子吃了他开的药上吐下泻,高烧抽搐,若不是火速叫了黄太医过来救治,差点连命都没了。
“原来是给太子殿下诊病。”弄清楚整件事的经过,安若雪原本焦虑的心安定下来。
安正邦长叹一声道:“那董文熙家中世代行医,深得董蒲龄的真传,医术一向高明,宫内有些疑难杂症他都可药到病除,这回却不知何故,一个小小的伤风都医不好,还开错药方害得太子殿下受苦,这可是杀头的大罪啊!”
安若雪皱起眉头,“是谁断定那药方开错了?”
安正邦道:“是负责给太子殿下诊病的黄太医。”
安若雪的嘴角现出一丝讥笑,原来如此,那看上去不是很聪明的太子居然能想出如此诡计来陷害董文熙,看来必定是他身后的李丞相所为。
她记得前世的这个时候南宫旭也被立为太子,可是因为性情暴虐,又生性风流,被皇帝废了。之后众位皇子明争暗斗,竞争激烈,都想夺得那太子之位,哪想到皇帝心软,被皇后上官氏枕边风煽动,又让南宫旭复位。后来还是她帮着南宫黎借助李长志的兵权,把太子给弄下台,扶了南宫黎上位。
今世与前世有些不同,太子如此陷害董文熙,十有八九是因为她的缘故。想到那日老太君寿宴上南宫旭看着她的目光,她就明白了,南宫旭必定是看上了她,想要把她弄上手,一来是为了她的美貌,二来也是为了拉拢安正邦和李长志,偏偏安正邦把她许配给董文熙,打乱了他的如意算盘,让他万分恼怒,就想出如此毒计暗害董文熙,破坏他们的婚事。
心中想明白了,她镇定下来,问安正邦,“父亲有何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