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定还会很丑陋!安若雪的手仿佛被电击了一般,猛地放下,她的神情愈加惶恐起来,她不想变得那么丑陋,上一世她已经受够了被人指指点点,南宫黎因为她的容貌,最后面背叛了她,选择了娇美的安若雨,这是安若雪永远都不会忘记的伤痛!
在面对南宫宸那张俊美非凡的脸时,安若雪第一次生出那种配不上他的自卑感,南宫宸会像南宫黎那样,最后嫌弃她,然后喜欢上另一个貌美女子,安若雪心中的害怕和不甘,就翻天覆地地席卷起来,她不想重复那样的悲剧,为什么每一次都是她承受这样的痛苦!
所以安若雪激动地不允许南宫宸靠近,她不愿南宫宸看到她那张残缺的脸,白色的纱布,就像狰狞的幽灵,盘踞在她的脸上,呲牙咧嘴,她是那么的不堪,那么的自卑,她只想避开南宫宸的视线,让他不要那么温柔地望着自己,因为安若雪害怕以后,会从这抹温柔里,看到嘲讽与嫌弃。
假如要从天堂坠落地狱,那她宁可从未去过天堂,痛苦只有与快乐对比,才显得更加痛。
铜镜被安若雪从妆奁上扫落,掉落在地上,发出破碎的声音,听得外面的秋香与莺歌心惊胆战,但是莺歌让秋香先不要进去,安若雪的情绪很不稳定,她们进去只是徒劳,其实莺歌多少能够猜到安若雪为何突然这么情绪大变。
原本就埋藏在心里的情绪,此时应该已经全部爆发了吧,安若雪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如今容貌受损,面对自己的心上人,那种自卑,应当是很明显的。
哪个女子不在乎自己的容貌?女为悦己者容。
……
“阿宸!”一个如清泉一般叮咚好听的声音,远远地传进了皇子所,南宫宸刚回到这里,他的手捂在腰侧,鲜血已经将他的手完全浸染,深蓝的衣袍上也已经是一片深深的血迹,他听到乌晴羽的声音时,不禁有些无奈。
什么时候来不好,偏偏这个时候来,南宫宸正准备清理伤口,他还没来得及派人去堵住乌晴羽,只见乌晴羽已经兴冲冲地冲了进来,她听说再过不久,就是乞巧节了,也是七夕牛郎织女相会的时候,民间有花灯会,她想要南宫宸带她去。
可是乌晴羽一走近南宫宸,脸色就由欢喜变成了凝重,她嗅到了血腥味,她也经常随着军队征战,对于血腥的味道,最为熟悉,她的视线由南宫宸发白的脸色,沿着他的手,一直落在了他的腰侧,那里已经是一片血渍,而一个闪闪发亮的东西,却在那一片血渍中,显得很耀眼。
“这是怎么回事?”乌晴羽焦急地问道。
“没什么。”南宫宸的脸色冰凉,哪怕现在他微微一动身,就觉得伤口要撕裂了一般痛苦,可是他的神情,却淡漠得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只是简单地回答了乌晴羽,他不可能让乌晴羽知道原因,现在的安若雪已经是很无助,如果乌晴羽去找安若雪的麻烦,后果不可想象。
“怎么可能没事?!”乌晴羽有些气急败坏,她伸手替南宫宸捂住伤口,这才看清楚那闪闪发亮的东西,是一根簪子。
南宫彦又来了锦绣苑,他关切地询问着安若雪的一切情况,而安若雪只是简单地点头与摇头,与南宫彦初见她时,她那灵秀的模样,天差地别。
“皇上,您就别问那么多了,这雪美人刚醒过来,您就问这里问那里的,她都还没有恢复体力呢!”一同前来的柳月如,见安若雪的脸色有些差劲,便帮着安若雪向南宫彦说道。
“朕这也是担心美人啊!”南宫彦叹息一声,安家的事,谁也不愿意发生,可是现在已经发生了,他也无能为力,毕竟这是因为安家的家事而引起的悲剧,而不是政事,他又无法干涉太多。
可是南宫彦似乎疏忽了某些事情,他太单纯地认为这是安府的家事,以至于最后,当他知道这一切的时候,脸上那惊愕的神情,仿佛是见到了鬼一般。
不知不觉中这一条条复杂的线索,早就已经是绕在了一起。
柳月如是真心心疼这个姑娘,她很欣赏安若雪的聪慧与从容不迫,以前她以为安若雪最终会与南宫宸在一起,两个人天作之合,而安若雪也具备了一个国母的风范,即使是小小年纪,气质却不输给她这个深宫中渲染了多年的妃子,柳月如一直都看好安若雪。
只是没想到,后来会一步一步走到如今,想到这里,柳月如不禁在心里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安若雪进宫以后,南宫彦却出奇地被安若雨给吸引了,这也是她没料到的,人算不如天算,只是苦了安若雪,如此才貌双全的女子,却落得如今的境况。
“皇上,不如让雪美人出宫去,祭拜祭拜她父亲,同时也当是散散心,现在安府一个做主的人都没有,雪美人是安府的嫡亲大小姐,那些下人奴婢的去处,也需要她去安排处理。”柳月如将自己深思熟虑的想法说了出来,这不仅仅是为了安若雪好,同时也是有柳月如自己的私心。
这段时间,有人说南宫宸经常出现在锦绣苑,柳月如知道南宫宸是担心安若雪,安若雪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南宫宸更加无法忍耐自己的感情,所以柳月如希望安若雪可以先出宫,也能让南宫宸冷静一下。
安若雪听闻了柳月如的话,这才从失神的状态中苏醒,她扭头,感激地看着柳月如,她知道柳月如对她一直都很不错,抛开当初的利益关系,柳月如都是对她有恩,也许这其中,是因为南宫宸的原因吧。
“这,皇后说的不错。”南宫彦很赞同柳月如的提议,他迟疑了一下,随即说道:“美人,你想回去吗?”
“皇上,臣妾……想去替父亲他们,上一柱香。”安若雪沙哑的声音,缓缓地响起,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激动,唯一能看到的右边的眼眸里,闪烁着一丝泪光。
这样的安若雪,当真是令人心疼,当初她从容而耀眼的姿态,是那么的令人记忆犹新,可是转眼间,她却如同飘零的落叶一般,那么的脆弱而颓废。
……
出宫时,已经是大后天了,安若雪为了能有体力出宫去祭拜,这两日倒也是主动吃了不少补品,药也准时吃,两日之后,气色稍微好了一些,感觉能支撑着出宫以后,便带着莺歌与秋香几人一同出宫了。
天气晴好,缕缕微风掀起了马车上的薄窗帘,安若雪苍白的小脸,在窗帘扬起的那一瞬间,若隐若现,莺歌赶紧将那窗帘捂紧,挡住外面行人的视线,现在的安若雪,大概是不想别人见到她这张脸的。
对于莺歌那细微的体贴,安若雪有丝触动,关心她的人,还并未完全失去,对吧?可是,安若雪低下眼眸,却又想起了另外几张脸,安若雪的心头一阵钝痛,她缓缓闭上眼睛,靠在秋香的肩头,休憩。
秋香一动不动,僵硬地坐在那里,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动了,会惊醒安若雪,她只希望安若雪能好起来,事情已经发生了,即使再悲伤,再沉沦,也无济于事,也许振作才是最好的途径。
很快,马车就到了安家的祖陵园中,在秋香的搀扶下,安若雪下了马车,她的脚步还有些虚浮,越是接近安正邦他们的坟墓,她感觉越是心跳加速,一阵一阵的血往脑中冲,那些不想再回想的画面,失控地在她的脑海里翻涌。
“大小姐!”随着秋香的惊呼,周围的人立马慌了神,原来安若雪脚下一软,差点晕倒了,秋香立马扶住了她,莺歌提着香纸酒水,也是吃了一惊,看到秋香扶住了安若雪以后,才松了一口气,但也不敢再大意,便走到了安若雪的另一侧,防止安若雪再出什么问题。
祖陵园很大,葬着安家的祖先们,当初本是在江南本家那边,可是安正邦当官了以后,光宗耀祖,便迁了过来,这里还很新,郁郁葱葱的树木,鸟语花香,刚进入的人,也许会以为这里只是一处风光甚好的林子。
只是那大大小小的坟茔,却会让人心头一凉。
几处崭新的坟茔,便是安正邦与四姨娘她们埋葬的地方,安若雪才看那墓碑一眼,就感觉两眼一黑,差些站不住,好不容易才稳住了心神,安正邦对她嘘寒问暖的一幕幕,仿佛刚刚发生,那么地鲜活,安若冰那娇羞而幸福的神色,就像昨天刚刚发生的一样,安若雪的眼泪再也止不住,她无法接受,她在乎的那些人儿,如今呆在这冰冷的土堆下面。
安若雪的啜泣声,将其他人的悲伤也勾了起来,虽然这与她们似乎关系不大,可是看着安若雪如此地伤心难过,她们实在忍不住了,尤其是秋香与莺歌,女子隐约的啜泣声,在这一片林子间,幽幽地飘散,刚才还在鸣叫的鸟儿,似乎感受到了安若雪的悲伤之意,竟然也开始悄然无声了,只有温热的风儿,不知情地掠过安若雪的眼角,想带走安若雪的泪水,只是那泪水却如断线的珍珠,滚落不停。
“父亲……”安若雪抽泣着呼唤了一声,只是,再也不会有那个慈祥的男人,回应她,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个男人,彻底地消失在了人间,以后再去寻他的音容笑貌,只能是在梦中,在回忆中,她不敢想象那是一种怎么样的空虚感,上一世起码她一直都懵懂地活在骗局中,起码她没有一直承受这种揪心的痛苦。
墓碑冰冷而肃穆,就像安正邦的脸色一样,他的脸色总是严肃,可是面对安若雪的时候,他总是温柔慈祥地笑着,安若雪的泪滴,一滴一滴地滴落在那黄土里,她的肩头脆弱地耸动着,伸出手,静静地抚摸着那块墓碑,想摸索出父亲的轮廓,可是指尖只有那粗糙的石质之感,她扭头,看着依靠着安正邦左侧的坟茔,小小的,那是安少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