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菲的虚声恫吓使秘书小姐几乎晕厥过去:“不会的,我昨天还看见嘉琪了,她怎么会……哎,她可真是个可怜的姑娘。不过,歹徒的信真不是我转交的,那是我确确实实从公司的信箱里收到的。”
“你要知道,银龙公司员工被杀,你和牛经理都难逃干系。只有把自己知道的情况全部讲出来,才能证明自己的清白。”
“只要是我知道的,我愿意毫无保留地讲出来。”
“那我问你,你总共扣留过嘉琪小姐的几封信?”
“我想一下,三月初一封,过了一个星期又一封,第三个星期一封,三月底一封,我总共扣了她四封信。”
“那么,这些信牛经理看完之后你都交给嘉琪小姐了吗?”
“前面三封我都交给嘉琪小姐了,但是第四封没有。收到第四封信之后,我想牛经理为什么老是偷看嘉琪小姐的来信呢?信里面到底写了什么东西呢?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我把那封信偷偷地带回家拆开了封口,可是里面的东西令我大吃一惊,一张纸条上用打印机打印着好几行乱七八糟的英文字母,除此之外再也没有什么。我十分失望,把纸条依旧装进信封,准备封上封口,但我就要抹胶水时,我突然有了一个不好的想法,心想这些纸条上面是不是隐藏着什么秘密,于是我就悄悄地手抄了一份。抄完之后,照原样把纸条装进去,封上封口带回公司交给了牛经理。信我是3月31日那天收到的,4月1日早上我交给了牛经理,可是直到昨天下午,牛经理才把信还给我,他吩咐我今天一早把信交给嘉琪,可是嘉琪小姐今天早上却没来上班。过了一会儿牛经理问我信件在何处,我说在我的抽屉里。牛经理让我直接把信拆开后塞进嘉琪的抽屉,我非常不解,心想嘉琪来了当面交给她岂不是更好,既洗去了我们私拆信件的嫌疑,也会使嘉琪不感到怀疑!但是既然经理这么安排,我想那就自有他的道理,于是我就把信从嘉琪小姐抽屉的缝隙里塞了进去。”
“你看看第四封信的原件是不是这个?”程菲把从嘉琪小姐抽屉里找到的那封信递给了秘书小姐。
胡小姐一看就摇起了头:“不是这一封。”
“你确定?”
“我确定,这封信上的字母只有两行,而那封信上的字母足足有六行,我怕抄错,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盯着看,差不多抄了半个小时,当时我就后悔,为什么没有把前面几封信的内容也抄下来。”
“你抄下的那封信现在何处?”
“在我家里。”
“带我们去取。”
从秘书小姐家里取到第四封信的手抄件,回到局里译出来之后,我们立即就惊呆了。
程菲摇着头说:“怪不得有一个疑团在我脑海里一直挥之不去,却原来是这样。”
“什么疑团?”
“你是否记得,那天我和你到银龙公司找嘉琪小姐,我向牛品谈到了纸条的事,可是他却似乎对这件事情突然间变得漠不关心了。”
“是的,你曾经向我提起过。”
“现在想起来,事情再清楚不过,你能想到是五笔字型编码,牛品也绝对能想到,只不过是时间迟早的问题。可是你也看到了,刚刚在他的办公室里,他还极力掩饰他对输入法知识的任何了解,甚至抛出了一些摆电脑是为了装点门面之类的无稽之谈,真是欲盖弥彰。”
“没错。”
“接下来你记取秘书胡小姐的笔录,我带人到牛品的办公室和家里再走一趟。”
“好的。”
当我记完秘书胡小姐的材料,刚刚起身准备活动一下腰肢的时候,程菲打来了电话:“蓝雨,你猜我在牛品卧室里找到了什么?”
“我想不到。”
“一件你也许可以想到,但另一件你绝对想不到。”
“啊哈,究竟是什么东西,竟然如此神秘?”
“你见了就知道了。”
不一会儿,程菲带着两本书和一个类似电视遥控器之类的装置走了进来:“看看吧,我们的牛总经理都赶得上发明家了。”
我接过来一看,其中一本书是《五笔字型编码字典》,也许这就是程菲所说的我能猜到的。而另一本则是机械电子设计方面的书,如果我不用心看,几乎都看不大懂。
这时副队长走进来在程菲耳边低语几句,程菲点点头:“很好,把照片给我,蓝雨,我和你过去看看嘉琪小姐。”
嘉琪小姐仍然在垂泪,看护的女侦查员在一旁不住地劝解,程菲走过去,把相机打开递到嘉琪面前。嘉琪惊叫一声,差点昏厥过去。
“嘉琪小姐,不要害怕,只不过是一具尸体而已。你仔细看看,他是不是金令?”
“不,这绝对不是金令,那个恶棍,他就是化作灰土我也不会认错。”
“很好,嘉琪小姐,从现在起,你已经恢复自由了,不过,为了保证你的安全,我希望在我们抓到金令之前,你能继续留在公安局里,不要四处乱走。你还没吃午饭是吗?中午我好像听到你说要请我们吃饭,不知这个邀约现在是否还继续有效?”
对于这个富有戏剧性的变化,嘉琪小姐似乎有些难以置信,直到看见我用满怀歉意的神情朝她点头,她才换上了一副稍稍轻松一点的表情说:“当然有效。”
两餐未吃,每个人都有点饿了。程菲吃完两碗米饭,点上一支烟说:“谭队长他们经过查找尸源,已经核实清楚死者并不是金令,而是一个与金令相识的无业青年。看来我们确实低估金令这个对手了,他并不像我所想象的那样愚蠢,他找一个人去桥下试探,可是这个人却屈死在了大石下面。”
“金令当时一定躲在离现场不远的地方,否则嘉琪要是真去送钱给他,让那个替身拿上跑了怎么办?”
“目前来说这还只是我们的推测,没有相应的证据证实,不过只要金令落入法网,就什么都清楚了。”
“现在不审讯牛品吗?”
“什么?你们要审讯牛经理?”一旁的嘉琪小姐惊叫起来,“我想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程菲喷出一口烟雾说:“现在每个人都有嫌疑,就像你一样。清白的自然会清白,不清白的永远也不会清白。”
“可是,牛经理确实是一个宽厚的长者,一个在攀云商界取得显著成就的企业家,他不可能跟这种事情扯上关系的。”
“可是,你一位漂亮的未婚小姐,技术娴熟的会计工作者,不也陷入其中了么?”程菲反问。
嘉琪小姐愣住了。
“嘉琪小姐,请放心吧。等我们调查结理束之后,一切都就明白了,现在我们讯问牛经理,也并不标志着牛经理就有罪。”我安慰她说。
“谢谢,我明白了。”
“那么,现在让蓝雨警官护送你回家吧!”
“啊不,谢谢,我倒希望和你们在一起。不看着你们给那个恶棍戴上手铐,我是不会放下心来做其他事情的。”
“现在全城的警察都在缉捕他,相信不到天晚,就会有消息的。”
回到办公室,程菲过去和牛品闲谈,而我则抓紧时间翻阅那一本关于机械电子设计的图册,翻看了不到半个小时,我终于找到了理想中的一页。我又拿来卷宗,翻出安装在东郊大桥桥板下铁盒的照片仔细地对比,发现不论是电路控制,还是力学原理,书中的介绍都跟桥板下铁盒的构造一模一样。我禁不住掩上卷本,放声大笑起来:“多么奇妙的设想,多么伟大的发明啊!”
我从另一间办公室里叫来和牛品闲谈的程菲,把书上的电路图和机械原理一五一十地画给他看:“看,铁盒底部的这个位置是锡焊,当有人在不远处用遥控装置发射信号激活感应器之后,感应器接通电路,锡焊块在一瞬间被熔化,铁盒外部的这根铁条因内部失去固定就立即在弹簧的作用下回拉,那么铁盒的底盖就会因为失去销栓并在巨石的重压下打开,铁盒里的巨石掉下来,刚好击中桥底下手按‘心’型图案的那个人,这真是一个高超的谋略。”
“嗯,相信这个装置对于专业的设计师来说,不过是一篇蹩脚的作业,但对于我们的牛品总经理来说,却是一项最伟大的发明。这绝对是最精确的谋杀,手按桥墩上‘心’型图案的人,即使位置站偏一点,巨石的某个拐角也会准确无误地砸在他的头上,即便是非常幸运地免于一死,也会因此而失去思考或是说话的大部分能力,要想再泄漏某个人的秘密,就比登天还难了!”
“非常对。”
“蓝雨,手里拿着遥控器的那个家伙,昨夜一定就躲在离桥墩不远的某个地方,那里可以看得见桥下的铁盒和桥墩上用油漆画下的‘心’型图案,然后他就藏在那里窥视着桥下来人的一举一动。一旦那个人进入铁盒内石块的坠落范围,他就立即按下遥控器按钮,让那个等待取走勒索金的人死于非命。现在我们需要再次回到现场去,争取在我们勘查不算细致的现场发现他的藏身之地。”
于是我和程菲以桥下铁盒为起点,在河滩里的干涸之处一东一西慢慢地向外扩张寻找,走了不到一百米,两个人几乎是同时叫出声来:“在这里!”
两个人都有些发愣,但马上,程菲就大笑起来:“明白了,昨夜的真凶和勒索的黑手,分别就藏在这一东一西两个地方。你看这两个地方,都是被雨季的河水冲刷形成的低洼之地,凶手在其中一个潜伏之处看到有个人走到桥下按住‘心’型图案打电话,以为他就是勒索嘉琪小姐并知悉他秘密的那个人,于是毫不犹豫地按下遥控器按钮,铁盒内的混凝土筑块顷刻下落,砸在那个倒霉的家伙头上,使他一命归西。而在桥的另一侧潜伏的真正的勒索者看到这可怕的一幕,立时吓得魂飞魄散,趴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他甚至连看都不敢去看一眼桥下丧命的同伴,就暗暗地逃离了此地。你看桥东的这一个潜伏点,洼里的鹅卵石被踩得凌乱,但相对来说痕迹还轻一点,可是再反观我们刚刚看过的西边洼里,痕迹就重得多。这就充分说明,有备而来的凶手躲在东边的洼里,显得不慌不忙,有条不紊;而躲在西边洼里的勒索者在远处车灯的照耀下看到他的同伴被巨石击中,吓得不顾一切逃命,惊慌之下蹬乱了洼里的许多石子,所以痕迹看上去就重得多。我们据此可以断定,东边的洼里躲藏的是牛品,而西边洼里藏的一定是金令。”
“没错。这两个家伙,谁也没有想到自己对面两百米远的地方,会藏着另外一个人。”
程菲的电话响了起来,他接起来喂了一声立即就挂断了:“蓝雨,金令落网了。”
“虽在意料之中,但也实在是有点太快了。”
“和你我做同事的人,每一个人都不是无能之辈。蓝雨,你考虑另一个问题,你觉得牛品凭一人之力,能否把这个装有筑块的铁盒安装在桥梁之下?”
“我之前试抱过那块筑石,大约有三四十斤左右,牛品身材魁梧,举起它毫不费力。我想,他并不需要什么同伴,只需要一把冲击钻和四枚膨胀螺丝就可以做到。”
“那么,依我们目前所掌握的证据,你认为检方能否认定牛品的罪行?”
“你从牛品卧室里查扣的那个遥控器,只要让相关的物理机构认定它发射的电波频率跟铁盒内感应器的接受频率一致,再加上秘书胡小姐关于他调换嘉琪信件的证词,就足以认定他的罪行了。”
“啊,蓝雨,你总是在我最困难的时候给予我最及时的支持和帮助,毋庸置疑,我对新技术不是很敏感,但是你却正好相反,对于那些利用科技手段作案的犯罪分子,总是能敏锐地抓住最关键的一环,并给予我恰如其分的启发和灵感。”
“这应该归功于你对大局的完全驾驭和掌控。”
“那么,现在我们是不是可以回去审讯金令和牛品了?”
“我想,为了不使嘉琪小姐日后感到有所惊惧,我们应该对强正实行网上追捕?”
程菲大笑起来,边笑边拍了拍我的肩膀:“没问题,没问题,我们回去之后马上办理上网追捕强正的有关文书,为了侦破凤霞水库的命案,为了让你和嘉琪小姐度过一个无忧无虑的相恋之期,这一点是至关重要的。”
“我和嘉琪小姐的关系,还远未达到你所想象的那个程度。”
“怎么,你对嘉琪小姐有成见?”
“不,我想目前案件尚无定论,却跟一位案件当事人谈情说爱,是不是有些不合时宜?”
“很好,你能这样思考问题,说明你已经完全具备了作为一个侦探的基本素质。不过,嘉琪小姐真的不错,我建议你认真考虑一下。接下来,让我们一起去会会这个金令吧。”
这是一个长着冷酷无情面颊的年轻人,黑瘦的脸,一双三角眼里射出阴狠、歹毒的光,右眼角和左眼下方各有一处小小的疤痕,记录了他逞强斗狠的邪恶经历。稀而宽的锥形眉毛、微微翘起的一边嘴角、狭隘苛刻的下巴,无不注释着他凶悍暴虐的残毒性格。一米七○的个头,使他坐在审讯椅里显得猥琐、卑怯。
见我和程菲进了审讯室,他立即拿他那阴毒的眼神看了我们一眼。
“怎么样,想好了没有?”
“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要抓我!”
“你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两年前我确实有过轻微的盗窃行为,但是你们已经判了我的罪,并且我已经服完了刑期,现在你们再把我带到这儿来,没有丝毫道理。”
“不要再狡辩了,看看这些吧!”程菲把那些他写给嘉琪小姐的编码信递了过去。
“这能说明什么,这些乱七八糟的英文,跟天书一样,我不知道你们从上面看出了什么,反正我一个也不认识。”
“三年前你们在东街的电脑培训中心,用五笔字型编码相互通信,怎么,想抵赖?”
“……”金令愣了一下,但随即说,“这只是你们所听的一面之词,没有任何证据证实。”
“我们把这几张纸条和你在邮局取钱时留在汇款单上的签名附在强正和嘉琪小姐的证词后面递到检察院和法院,检察官和法官自然会决定你是否犯有严重的罪行!”
金令露出吃惊的表情:“你们抓了嘉琪和强正?他们都说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