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证据都指向嘉琪小姐,一股寒流瞬间袭遍我的全身!想起昨晚我们的畅谈,想起她动人心魂的面孔、娇媚流盼的双眸,想起今早还要送她去上班的承诺,我的心底战栗不止,如果这一切都是她策划的,那么这将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我们跟一位貌美如花而心如蛇蝎的女子搅在了一起!而我还多么可悲地满足于她的一句话语一个眼神,把自己想象成一个惩强扶弱的坚强斗士而暗自陶醉。昨晚我们和她夜宵的时间是11点钟,送她回家也就是11点30分左右,那么对于凌晨0时11分发生在东郊桥下的惨案,嘉琪小姐显然有充足的作案时间。但是,我又是多么的不甘心,不愿意。
当其他的技术人员仍然在勘验那个肇事的铁盒之时,我和程菲回到办公室对纸条上的编码进行了解读,尽管我内心深处强烈地希望不是嘉琪小姐,但译出来的内容毫无疑问把她推向了更为不利的境地:
好吧,看来我只能照你说的做了。四月十日晚十二时,你带上这张纸条到东郊大桥西面第一个桥墩下面,用手按住桥墩上那个“心”型图案打我的电话,否则,就别怪我因为担心自身的安全受到威胁而爽约。记着,你拿了钱,就立即闭嘴远走高飞吧。我的电话:××××××××
“蓝雨,你把死者的照片跟人口系统中金令的照片比对一下,看是不是同一个人?”
“人口系统中都是几年以前的老照片,用扫描仪扫得模糊不清,而死者又面部僵硬,猛一看上去有些相像,但却无法确定。”
“嗯,”程菲点了点头,“昨晚你不是承诺今早送嘉琪小姐去上班吗?那么现在该到我们践行诺言的时候了。”
于是程菲驾着车,载着我来到了嘉琪小姐的楼下。我怀着万分复杂的心情,伸手敲了敲房门,嘉琪小姐似乎从猫眼里看了一下,然后打开了门:“蓝雨警官,这么早?”
她的脸上没有一丝惊慌的神色,真使我怀疑她昨晚是否真的一手策划并实施了那一桩惨案。我说:“啊,我们刚刚执行完一项任务,就早点过来了,能在你房间里喝杯水吗?”
“当然可以。”嘉琪小姐热情地将我们邀进房间,然后就去洗刷茶具。我在沙发上坐下来看着刚刚梳妆完毕的嘉琪来回忙碌,而程菲则在房里走来走去四处探察。嘉琪泡好香茗端过来放在茶几上,程菲也刚好探察完毕坐了过来。
“嘉琪小姐,今天你能否请假不去上班?”
“我记得昨晚你们说今天要记写笔录,如果短时间内确实无法完成,那么为了配合你们查案,我想我请几天假也是很有必要而且非常合理的,因为我们已经接连五个周末没有休息了。”
“麻烦你现在就给你的老板打电话,找个充足一点的理由,不过暂时不要说跟我们在一起,可以吗?”
“我明白。”嘉琪小姐从卧室里取出手机,给牛品打完电话,又到另一间卧室里跟她父亲道了别,然后拎着背包走过来说:“可以走了吗?”
“如果你确实准备好了,那么我们现在就出发吧。”程菲说着,从沙发上坐了起来。我知道,嘉琪小姐今天到警队将可能是有去无回了。
用了整整一个上午的时间,才把三年前凤霞水库出租车司机遇害案的材料记取完毕。嘉琪小姐站起来说:“现在已经是中午了,我想请二位共进午餐,不知能否赏脸?”
程菲说:“先不忙,嘉琪小姐,你能如实地向我们谈一下你昨晚的行踪吗?”
“昨晚?”嘉琪大惑不解,“昨晚我不是有幸与你们在一起吗?我们用完夜宵后蓝雨警官送我上楼,怎么,你不记得了?”
“我当然记得,我说的正是我们送你回到家里之后,你的行踪。”
“当时已经十一点半了,我洗漱了一下就睡了,怎么,你们怀疑我做了其他的什么事情吗?”
“不,我们并没有这样说,只是……我可以看一下你的手机吗?”程菲从嘉琪小姐的电话里翻出0点11分的那一条受话记录说,“你能向我们解释一下这个电话是怎么回事吗?”
嘉琪低头看看那个号码,想了一下,脸上立即就显出一股无奈的神色:“天晓得这是怎么回事,昨晚我忘了关机,刚刚躺在床上睡下,手机响了,我接起来之后,那边却没有人说话,我喂了好几声,还是没有人答话,我正想挂机,电话那边却突然传来了类似西瓜破碎的声音,紧接着是‘扑’的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摔倒了,我正纳闷,电话就挂断了,我想了想,觉得有点莫名其妙,就关了电话睡了过去。怎么,发生了什么事吗?”
“金令死了。”
“真的吗?我是多么地盼望着他早点死掉,这个消息太令我激动了。”嘉琪小姐说着,禁不住欢呼起来,可是她刚刚独自庆祝了几秒钟,就发现了程菲面部的严肃和我脸上的难过,立即静下来换上一副忧惧的表情说,“可是,看你们现在向我问话的语调和神态,似乎他的死跟我会有什么关系?”我想,她那种神色绝对不是装出来的。
“你再看看这个。”程菲把那张纸条递给了她。
嘉琪接过纸条,翻来覆去看了一下,然后看着我们桌上的电脑说:“蓝雨警官,哪一台电脑是你的,我想那上面一定有五笔字型输入法吧?”
“是的,”我说,“我的电脑里确实有,不过,这一切就由我来代劳吧,这张纸条上的内容我已经写在这里了,请你过目。”
嘉琪看看我译出来的内容,立即变了脸色:“这绝对不是我写的,我敢以我父亲的生命健康发誓。而且,我昨天已经说过了,我自从给金令去过一封信之后,就再也没有收到过他的任何来信,断无再给他去信之理。你们说他死了,现在是怀疑我杀了他是吗?”
“目前看来你确实有嫌疑。”
“可是我说的都是真的。”
“但是没有证据证明。”
“我的爸爸可以证明我昨晚回家之后再没有出去过。”
“你的父亲是你的直系亲属,他的证词并不能为我们完全采信。”
嘉琪小姐惊愕万状,立即哭出声来:“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该怎么办?蓝雨警官,昨天你找了我,我把一切都向你们和盘托出了,可是今天却出了这样的事,难道这真是巧合吗?蓝雨,你们真的要逮捕我吗?”
看着嘉琪小姐充满哀求和渴望得到支持保护的一双泪眼,我心底的天平立即朝着她倾斜了过去,但我是一个侦查人员,我只能遵从既有的证据和事实,而不是被主观好恶所左右。我硬着心肠说:“不是逮捕,我们只是初步讯问,在你的嫌疑没有洗去之前,你需要在我们的办公室里呆上一段时间。”
“要呆到什么时候,啊,我的爸爸要是知道了,他一定会非常难过的。”
“没关系,到傍晚的时候,我们会带你去看他的。”程菲说着,吩咐一位女侦查员看护嘉琪小姐,然后把我叫到了外面。
“前几天看守所里一名人犯被一个同监舍的在押人员殴打致死,现在外界的传闻对我们很不利,这几日公安系统各个部门都在搞整顿,要求监管场所坚决防止在押人员非正常死亡、侦查办案慎用强制措施,弄得现在业务大队和一些基层所队连案子都没法办了。”
“对待嘉琪小姐我们可以做到,可是对待那些穷凶极恶的歹徒,难道我们不但要恭恭敬敬地请他坐下,还要像勤务兵侍奉将军那样小心翼翼地候立一旁?”
“现在的风气就是因噎废食,哪个警察出问题,他的顶头上司无论是否有责都会跟着倒霉,看守所长被处分免职几名狱警被刑事拘留的文件你也不是没有看到。所以很多人为了保住自己的职位,宁肯背上无能的名声少破案子或是不破案子。被民众讥为无能,顶多就是外界声誉受损,还不至于丢掉工作连累家人。”
“看来我刚入警就遇上了一个执法尴尬的时代。”
“但真正热爱刑侦事业的警务工作者是不会因那些顾忌放弃信仰的,如果真有麻烦找上门,那么想躲也躲不过去,还不如顺其自然。”
“是的,你说得对极了。”
“但是,我们行事还是要慎重一些为妙,后面不论是传讯牛品还是他的秘书,在证据不确凿的情况下,能不采取强制措施就尽量不要采取强制措施,在这个风口浪尖上,我们也要学会自我保护。”
我沉重地点点头:“明白了。”
“要是到下午我们还找不到嘉琪小姐涉案的确切证据,就不如先让她回家去,而且这里面确实也存有蹊跷。”
“什么蹊跷?”我仿佛看到套在嘉琪小姐头上的锁链打开了一条缝隙,心头顿感轻松,连忙发问。
“根据嘉琪小姐前面向我们提供的纸条,再加上今天早上从死者身上发现的纸条,你就会发现,这些纸条的内容是不连贯的,中间缺了一环。缺的这一环就是金令写给嘉琪的回信。这张纸条上说‘看来我只能照你说的做了’,照哪种情况做?出现了什么状况堵死了其他可以选择的路?这令人费解。而且,如果这张纸条真是嘉琪小姐写给金令的,那为什么要让他来取钱时带上这张不起任何作用的纸条呢?这有点多此一举。再者,牛品在委托我们调查嘉琪小姐收纸条一事时提到过,他曾经授意秘书扣留嘉琪小姐的来信,那么我想,一定是这个环节出现了问题,或许是有人冒充嘉琪的名义做了什么手脚,最后再栽害嘉琪小姐亦未可知。”
我心头大为舒畅:“非常对,现在我们直接去找牛品的秘书,对她进行讯问。”
“不,我们要双管齐下,我和你去找牛品,让谭队长他们去找牛品的秘书,把两个人都控制起来,再分头展开讯问。”
我们进了牛品的办公室,程菲直截了当地问:“牛经理,今天嘉琪小姐似乎没来上班?”
“啊,早上她打电话说她有一些私人事情要处理,需要请一天假,我就批准了。”
“那么,你最近再收到过嘉琪小姐的信吗?”
“怎么,你们已经破译了密码吗?”牛品的表情相当怪异。
“是的,我们已经破译了。”
“真的,那些纸条上都说了些什么?”
“有人在敲诈嘉琪小姐,想要让她把你账户上那些流动资金交出去一半!”
“真的吗?那可真是太可恶了,但愿嘉琪这个孩子不要那么做才好!”
“嘉琪确实没有那么做,但是,她为了维护你的利益,把那个敲诈她的人杀死了!”
“啊呀,这可真是令人想不到,嘉琪这个孩子,怎么会选择如此过激的方式?程菲队长,嘉琪还年轻,一时激愤杀人,你们可一定要从宽处理呀,毕竟她是先受到了别人的讹诈,然后出于自卫才出此下策,她是为了我的产业才惹上了这桩倒霉事情,我愿意出资保释她,多少钱都可以。”
“嗯,取保的事情要等到我们调查完毕之后才能作出决定,你公司的员工身犯命案,你作为董事长总经理,也负有一定的责任,请你先配合我们调查如何?”
“一定一定,我绝对配合。”
“那么牛经理,近期你再收到过嘉琪小姐的信吗?”
“嗯,收到过一封,不过几天前我就已经让秘书小姐转交给她了。”
“信是什么时候收到的?”
“是10天前,也就是4月1日。”
“你在6天前把三张纸条交给我们委托调查,但你却没有把已经收到4天的最后一封信交给我们。这是为何?”
“呃,请原谅,当时我疏忽了。”
“可是我们在四天后,也就是昨天早上,我问你有无新的进展,而你也没有提起这封信。”
“抱歉,抱歉,因为我每天琐事缠身,真的忘记了。”
“这封信你是什么时候交给嘉琪小姐的?”
“4月4日。”
“是吗?信在何处?”
“这个我就无从得知了,因为处理这些信件的权利属于它们的主人——嘉琪小姐。”
“好吧,牛经理,嘉琪小姐的办公室里我们需要搜查一下,这是《搜查证》,请你验看一下。”
“不必,不必,你们尽管搜查。”
于是我和程菲设法打开嘉琪的抽屉,并从抽屉里找到了那封至为关键的来信。
程菲取信拍照:“蓝雨,打张扣条,让牛经理签字。”
于是我迅速写好扣押清单,让牛品签字并捺了手印。“牛经理,你的电脑里一定安装了五笔字型输入法吧?”
“啊,这个我不懂,其实说了也不怕你们笑话,我大字不识几个,在自己办公桌上摆放一台电脑,不过是为了在那些不知底细的人面前炫耀一番而已,至于什么输入法,我想我是一窍不通的。”
“牛经理太谦虚了。”
于是我打开牛品的电脑,他的电脑里面果然安装了五笔字型输入法,我把纸条上的编码译出来,交给了程菲:
我不管你跟牛品之间的恩怨,这是你的宿命,乖乖地拿钱来,不然就别怪我管不住自己的嘴巴。
程菲把纸条上的内容详细看了一遍,有些不相信地又看了看电脑,然后抬起头来说:“啊,这样看来,就再清楚不过了,牛经理,现在请你到公安局走一趟,有几个问题我要向你求证一下。”
“只要是我知道的,我一定言无不尽。”
程菲示意身后的两名侦查员将牛品带走,然后我们去了秘书的办公室。
秘书小姐吓得瑟瑟发抖,看见程菲进来,赶快站了起来。程菲低声对副队长吩咐几句,副队长和另一位侦查员立即离开了房间。程菲严厉地扫了秘书小姐一眼说:“胡小姐,根据我们目前掌握的证据,你勾结歹徒勒索并陷害出纳员嘉琪小姐,到底居心何在?”
“我没有!”秘书小姐吓得脸都白了。
“没有?那么那些写给嘉琪小姐的勒索信件,你为什么要扣留并调包?”
“不是我,我是冤枉的,牛经理让我把嘉琪小姐的信扣下来,先交给他看过之后再粘上封口由我交给嘉琪。我只是一个每月只拿一千多元薪水的普通员工,老板说什么,我就得做什么。”
“那个勒索嘉琪小姐的歹徒拿不到钱就把嘉琪小姐杀害了,他向我们交代说每一封写给嘉琪小姐的信都是由你转交的,是不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