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家后一睡就是四五天不醒,让母亲害怕起来。派出所的民警给我母亲说我脑子有问题,不让到处乱跑,我母亲大白天都把大门上了锁。当看到我睡着不爱起床,开始也就放心了,但我由不爱起床变成了睡不醒时,让她深感忧虑起来。她怕我睡过去,就冒险拉起我,逛了几次街,带我吃老京城小吃。我渐渐地在母亲眼里有些正常了,还不至于有她想像的那么严重,胡言乱语,惹事生非。再出门,她就不再寸步不离,只是在背后远远紧盯着我。我感觉家人对我一点都没有放松警惕,我总能听到家人在背后嘀咕,说我这状态和表哥去年自杀时一样。家人也让我愈来愈感到恐怖,他们的管束不亚于监狱里的管教人员,只是人在正常时体会不到。
表哥在我去新疆后不久,投湖自杀了。我知道时,正在和络红在新疆过着男耕女织一般的幸福日子。我表面上像是很悲伤,让络红在夜里抱着我劝几回安慰几回,也就平复了。其实我心里却看不起表哥的死法,嘲笑表哥没什么文化还学着文化人样子了结生命。
我渐渐也爱说话了。一天到晚,天南海北云山雾罩地信口开河,让家人时而高兴时而担忧,感觉我的言行还是有精神病加重的嫌疑。父亲背后跟母亲说:“他现在的状态还没事。我观察还不到严格管控的阶段。精神病就怕一会沉默一会胡说,最容易出意外,出现自残或伤人事件。如果一直处于胡言乱语的状态,还真没事。最好让他去外地找点事做,也许就好了。在京城,关在家里,也不是长久之计。让他到处乱跑也不行,京城里容易受刺激的事又比较多,会加重病情。”
父亲部队时的一个下属,出于对我关心带我去吃饭,酒桌上认识了一位大哥。大哥姓关,叫向党,神秘如故宫秘档。听他说话像听天书,一句话都得让我分析几夜还明白不了,而且越分析越神秘,越神秘越崇拜关大哥。关大哥说话豪爽,一张口就是上亿,几千万都很少出口。我跟他接触有很长的时间也没听他说过几千万的事,仿佛他对货币计算的基本单位就是亿。
我真的以为自己就是精神病了,没想到见到关大哥他们后,感觉我还算正常的。
一天,关大哥让我到他公司去找他。
关向党的公司在一栋气派的写字楼里,整体不大,但办公室、会议室、卧室、卫生间、厨房一应俱全,办公、开会、吃喝拉撒睡、公事私事一条龙全能应对。人员也不多,算上关大哥才三个人,有一个女的,非常妩媚,不用想就是秘书。还有个男的也是秘书,听他说他以前是个教师,教中文的,当然也就是关大哥的文字秘书。
关向党开门见山地给我说:
“你以后到我公司来吧。公司里就这几个人,许多项目落实不了,因为得到外地去。你看我一天都很忙,离开京城一天,都不行。女秘书单独出门我不放心,再说她走了也不放心我,而我们一起出门家里人不放心。男秘书老气横秋的只会写写画画,以前是个教师,总跟小孩儿玩了,在社会上吃不开。一杯酒就能把心里的话全撂倒了,都不等人家问……
“我观察多次了,有文化、有涵养、也有才干吧。相信你能够,完全能够完成我交给你的任务!干事业讲究个顺心,讲究哥们情谊……你这性格我能看出来,如果跟你不对脾气,给你多少钱你都不干!你要是不嫌弃大哥就跟大哥干吧,保证吃香的喝辣的……”
我说:“好啊,承蒙大哥厚爱,小弟当竭尽全力为大哥跑前跑后!只要大哥放心,把事情交给我一定保质保量完成,甚至超额完成任务!”
关向党说:“以后正规场合叫我关总,喊大哥像是黑社会似的。”
我说:“关总,放心,面上我叫你关总,但我心里一定把你当成永远的大哥!”
关向党说:“现在有个项目,要在内蒙实施。这个重要的任务就交给你了。这里有几份文件材料,你先拿回去,认真地读,把精神吃透,熟烂于心。后天你再来,我再给你安排任务。”
我说:“好的,关总,你放心吧。我干别的不行,可琢磨文件材料,我行,特别是红头的。”
关向党说:“可不能这么说,要严肃对待红头文件。上面说的都是实实在在的事。但是也不能学死,要灵活运用。”
我心想:你可别跟我装正经了,大官耍官腔,我见过多了。
我收起文件材料,就匆匆和关向党告辞。因为我看到女秘书,坐在一边在看杂志,眼睛时不时地翻我几下。我想她一定有事跟关总切磋,在焦急地等待着。君子成人之美嘛,我知趣地起身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