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便沉下脸儿来:“我不需要人陪,只想安静的休息,你还是和宝姐姐,二姐姐她们一起去吧。”宝玉还欲说什么,却有那袭人找了来,站在外面轻声的和紫鹃说着话儿:“宝玉在这里吗?太太要出发了,”听到袭人的声音,宝玉只好站起来,黛玉望也不望他一眼,宝玉满脸失望的走出去。
袭人便领了宝玉出去,府门口早停了两乘锦绣围屏的软轿,另停了两辆华宝盖顶的辇车,宝玉坐了一辆,姑娘们坐了一辆,王夫人和薛姨妈一人一顶软轿,一行人缓缓的往王子腾的府上行去。
王府倒是很热闹,那宝钗更是在女眷中出尽了风头,说话儿惹人怜爱,那些贵妇都夸她嘴巧儿,又长得端庄貌美,宝钗意气风发的人前人后的讨着巧儿,惜春看了一脸不屑,只有薛姨妈和王夫人看着满意,姑娘可是要进宫的人,什么都要学着点儿,尤其是这些贵妇中有很多都是一品诰命,日后选秀中她们也是有发言权的,说不定到时候能说些有利的话呢,宝玉在外室和男客们混在一起,倒是开心着,只因那其中也有许多和他一样不喜读书,专在内讳厮混的人,便臭味相投的谈的亲亲热热的,只那薛蟠却没来,只在家里装病,他一惯最烦的就是这个娘舅,自持着老成,没事便训他,心里便不喜这个人,此次是坚决不来的。
一直至晚上,一行人用了晚膳方回府,一回贾府,惜春便去看黛玉,宝玉也在,黛玉正在窗前逗鹦鹉呢,一口一口的喂鹦鹉吃食,惜春走进去叫了声林姐姐,黛玉便停下手,回身拉过惜春坐到长椅上,直问着:“妹妹今儿个可开心?”惜春冷笑一声:“都快气闷了,”宝玉奇怪的问:“不是说你们在里面很讨人喜欢吗?怎么倒生起闲气来了?”惜春瞪了宝玉一眼,开口:“除了你那个宝姐姐开心着,去的人哪一个开心了,”宝玉一脸的不解,也不喜惜春说宝姐姐的坏话,宝姐姐温柔大方,为什么四妹妹和林妹妹就是不喜欢她呢,宝玉一头雾水,为宝钗辩解:“宝姐姐本来就长得大方漂亮,走到哪里引人注意是有的,四妹妹为了这个生气太不当了,”惜春立刻气得噌一下站起身:“你说这话什么意思,是说我嫉妒吗?就她那样用得着我嫉妒吗?我是被她那副嘴脸给恶心到了,堂堂皇商家的千金像个专拍马屁的围着那些太太们身边坐,害得我们大家都跟着她丢脸,”惜春越说越怒,黛玉便让宝玉先回去,省得两个人呛起来,宝玉只好走出流云居,这里黛玉少不得劝解惜春一番。
“妹妹也犯不着为那些不着边际的人气坏了身子,”黛玉柔声的开口,掉头对站在室内的紫鹃说:“去把我平常舍不得喝的洞庭龙井泡两杯上来,让四姑娘消消火儿,”惜春的怒总算散去了很多,缓和了口气:“林姐姐,你听二哥哥的话是不是气人,说得我都不堪了,难道我就是那见不得人好的吗?若是论这个好字,林姐姐才是当之无愧的,你看我有一日嫉妒来着,实在是气那个丫头,你都不知道她当时的表情,笑得那个谄媚,好像那些人就是她亲娘老子,事实上人家哪就是喜欢她来着,只是碍着她是王子腾的外甥女罢了,她便趾高气扬的像个孔雀了,却不知她前脚走,人家背后便说开了,都说她太没有骨气了,”惜春说了半天,口也干了,正好紫鹃泡了茶进来,端过来就是一大口,倒烫了一嘴,只疼得叫唤,黛玉上前给她吹了吹:“看你,越说越起劲了,好了,不理那些烦心事了,只好好的品品我这好茶,别没的糟蹋了,”惜春听了黛玉的话,便认真的饮了一口,慢慢的品了,果然是满嘴的清香气,真是好茶呢,姐儿俩说些知心话儿,再不不提那恼人的事了。
王夫人看黛玉原是个硬气冷心的人,几次自已都吃了闷亏,幸好自个儿给她的药里下了燕窝,料她那身子骨必不得好,心里才觉得舒服一点,这一日,薛姨妈领着宝钗来给王夫人问安,王夫人便让金钏儿等几个丫头出去候着,宝钗笑望着王夫人:“姨妈,可是心烦那个丫头,”王夫人点头,宝钗用罗帕掩唇轻笑:“姨妈放心,以后我们再不像以前那样莽撞,对付那个丫头必要用暗招,明面上的事再不做了,她有老太太撑腰呢,我们白惹了老太太的火气。”
王夫人点头同意:“我的儿做什么事都是好的,”宝钗便低声对着王夫人说了几句,顿时惹得王夫人那张富态的脸笑颜展开,王夫人和薛姨妈便聊着些家长,宝钗出了内室,领着莺儿往别处走来,不知不觉间竟走到了宝玉居住的碧纱厨里,门口的廊檐下坐着几个小丫头在戏耍,看到宝钗迎面走来,忙笑嘻嘻的打着招呼,起身打起帘子,屋子里袭人正坐在椅子上做针线活儿,软榻上秋纹和麝月正在互相掐对方戏耍着玩儿,看到宝钗停下手里的动作,打了招呼。
袭人一看到宝钗,忙放下手里的针线活,喜悦的站起身过来拉着宝钗坐下,又亲手去泡了一钟上好的茶来,宝钗见了,倒觉这丫头还有些眼头见识,不愧是宝玉房里的大丫头,宝钗轻啜一口茶,轻声问:“宝玉呢?”袭人往里面呶了下嘴,宝钗顺着视线望过去,原来宝玉在午休呢。
袭人一直想接近宝钗来着,只是没有机会,想不到今日宝钗倒是主动过来了,袭人哪里愿意放弃这种机会,眉眼梢间都露着笑意:“宝姑娘长得可真是漂亮,就像一朵牡丹花似的,”秋纹听袭人说宝钗的漂亮,便和麝月一起走过来,打量宝钗一番,这宝姑娘前一阵子中了什么毒,把脸上的皮肤给毁了,要不然还真是一朵娇艳的牡丹花,不过现在有些差强人意了,秋纹在心里忱惜着,只脸上笑眯眯的点头,这宝姑娘可是太太的姨侄女,她们当然不能得罪,宝钗听了袭人的话,心里总算是得了些满足,伸出手拉着袭人的手:“到底不愧为宝玉的大丫头,就是比别处不一样,想宝玉怕是一日也离不了你。”袭人听了宝钗的话,心内直觉宝钗的宽容,越发想着要是宝钗能当宝二奶奶就好了,自个儿说不定还能弄个姨娘做做。
宝钗望了屋里的三个姑娘神神秘秘的问着:“刚才我在二角小门处,听着那些丫头婆子的胡乱议论着,说什么林姑娘这些日子住在贾府里白吃白住的,只是贾家是大户人家,要是换了别家只怕是早已吃不消了,这些话你们可听了?”袭人和秋纹一头雾水,她们这里倒是没听到过,不过袭人得意的开口:“那丫头本来就在贾家白吃白住,人家也没有说错了她,还把自已摆得高高的当成主子一般,就连太太她都一丝儿脸面不给,”秋纹听了袭人的话,亦点头赞同,宝钗语气温柔带着关怀对袭人说:“我们只在这里说些儿,别处你们可别随便开口,老太太那么疼得,千万不要给自已惹来麻烦,”顿时袭人和秋纹麝月倍受感动,这宝姑娘心地太善良了,处处为别人着想儿。
宝钗正和袭人等说着闲话儿,那宝玉走出外间,一看是宝姐姐,倒也是开心的,袭人站起身去打来盥洗水伺候着宝玉净脸,宝玉一边合着宝钗说闲话儿,一边净手净脸的,宝钗见自已的目的已达到,也就告辞出了碧纱厨,回转兰香院去了。
流言像长了翅膀似的在贾府里传了个遍,到最后却是越传越难堪的,什么样的话都有,流云居里紫鹃听了很多,可是紫鹃是贾家的丫头,自已说了恐黛玉多心,再加上姑娘的身子骨不是太好,怕她劳心伤肺的不值得,紫鹃以为过些时候便散了,却谁知越传越厉害。
这日黛玉午休后起床,叫了几声也没看到有人应着,便自个儿起身往外走去,屋外的廊檐下坐着几个婆子,正在嘀嘀咕咕的议论着什么,黛玉本想叫她们来着,可却听到其中一个人尖酸的声音:“害得我们呆在这里都丢脸,人家看我们的目光都比别处不一样,真正是倒了霉了,被分派在这里,”另有一个婆子的声音响起:“是啊,在这里白吃白喝着,还要我们伺候着,真拿自已当主子了,”黛玉总算知道她们说的是自已了,这又是什么时候的话儿,黛玉黑着脸走出屋子,几个婆子只吓得噤了口,站立到一边来,这林姑娘可比别人冷傲。
黛玉的冷眸扫过去,只不开口,那些婆子脸上渗出汗珠来,这时春纤和雪雁一脸愤怒的走进来,身后跟着紫鹃,在不停的劝着什么,三人抬头看着黛玉站在廊檐下,脸色布着寒霜,春纤一惊,难道姑娘也知道了,飞快的奔过来:“姑娘怎么起来了?”黛玉冷冰冰的问春纤:“这府里的传言你听到了吗?”春纤忙垂下头:“刚刚听到了些,我和雪雁就在那里大吵了一架,”黛玉的目光方柔和了些,她想着若是春纤和雪雁早知道是断不会瞒着她的,至于紫鹃,紫鹃看黛玉望着她的目光透着些失望,心里很难过:“姑娘,紫鹃是怕姑娘知道了,劳心伤肺的,所以才瞒了的,”黛玉挑唇冷笑:“那现下里我就不劳心伤肺了,从外人嘴里听到只会让我更难过罢了,”紫鹃垂下头:“对不起姑娘,”黛玉不说话,思索了一下,看来自已不走是不行了,便吩咐了紫鹃:“去把凤姐姐叫过来?”紫鹃哪里还敢多说一句,只领命飞快的往前面去叫二奶奶,几个婆子一听黛玉叫二奶奶,早吓得脸都白了,这二奶奶可是厉害着呢,如若被她知道自已背后乱嚼舌头,只怕会把她们撵了出去,几个婆子慌忙跪了下来央求着:“好姑娘,饶了我们这一回吧,下次再也不敢了,”黛玉回身只走进屋子里,春纤和雪雁跟着她身后,黛玉让春纤叫了奶娘,一并收拾了东西准备回扬州,这次谁说都没有用,她是铁了心的要回家去了,就是外祖母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