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侗一眼便认出了自己,显然一切已尽在居凝谋划之中。霍去病不愿再与他多说废话,抬手自肋下抽出“鸣鸿”,手腕微转,冷刃朝向毕侗。“毕将军,霍某知你素来对我大汉意多不屑。此刀乃我大汉皇帝陛下所赐,昔者黄帝采首山之铜而铸,帝威所向,无往不破。今霍某愿意奉刀与将军一搏,以正视听!”霍去病竟要以千金之躯,在万马丛中与毕侗做生死之决,着实令两方人马大为惊异。然而霍去病却是有苦自知,一夜鏖战,自己的部属早已不复余勇,面对毕侗这万千以逸待劳的精卒,胜负之数殊难预料。此刻自己所能做的,唯有以无畏的勇气,唤起众人奋战的决心。
猎猎的山风吹过,霍去病的鬓发如同飘带般扬向两侧。在他清矍的面庞上,两颧高高突起,使得整个面部的线条,显得更为冷俊异常。一双精眸如射电霜,看得毕侗忍不住心头一抖。他下意识的手上使力,战马受勒,仰头昂首一声长嘶,“哒哒”的向后连退数步。桂林军中从校至卒一齐变色,霍去病要的就是这种效果,跟着大手一挥,喝道:“杀!”两千骑兵一齐长剑出鞘,整齐划一的声音如同天地间祭起一声炸雷。毕侗一瞬间被唬得心胆俱裂,一拨马头遁入本方阵中。
毕侗刚一没入阵中,前排箭手立即伏底身子,两排箭手劲箭齐发,在暗夜里如同一张大网扑面而来。霍去病挺身立在前队,“玄华”在面前急速旋舞,在冷月的光芒下,有如一面活盾牌护持左右。看着无数箭矢飞蝗般掠过他的身体,他却依然能够面色宁定,毫发无伤,在两军之中都产生了极大的震撼。借着霍去病天人一般的威势,汉骑如潮水般向敌阵涌去。由于两军相距不远,一轮激射之后,汉军骑兵便已抵至桂林前军,很多箭手在感受战马鼻息的瞬间,也同时感受到了死亡的召唤。
骑兵的攻速显然大出桂林人的意料,在汉骑的冲击下,桂林的箭手不是撤离,而是迅速崩溃。这些身上没有携带任何近战武器的箭手们,不顾一切的向阵后奔去,只想尽快的从近身接触中逃离出去。桂林军马很快便乱成一团,被汉军骑兵从中一分为二。一时间凄风冷月之中,唯见溅起的血花和飞扬的残肢,在象山脚下构成了一幅残酷的夜景。拥搡的桂林郡兵如同待刈的禾苗,被汉军的战马成片的践踏,霍去病也被裹在大队中戮力厮杀,染血的“鸣鸿”在敌颈间“嘶嘶”作响。
十数名近卫不离左右,始终在霍去病身边往复交回,霍去病此时早将“玄华”收回鞘内,如果还继续让它在外面恣意屠戮,难免会误伤到自己人。霍去病右脚抽离马镫,抬腿踢翻一人,睁大眼睛向四处观瞧,可就是不见毕侗的踪影。霍去病不禁暗暗摇头,此人怎么说也算得上名将之后,想不到竟是这般不济。毕取从元光年间就屯兵卫边,十余年来东越无敢入寇,这又是何等得威风,怎么生了个儿子却是如此不肖?
星色稀微,霍去病看不到还有谁在统一指挥桂林军,心内不禁暗忖:难道桂林军真的就是这么不堪一击?随着汉军的进击,桂林军不住的向后退却,好像被一直大手推动着一般。霍去病倒提着“鸣鸿”,跟着大队急速向桂林军推进,蓦地脚下一颠,险些将他闪下马来。后面的遂无忌曲臂将他撑住,同时低声道:“山路上坑洼甚多,大人小心!”霍去病闻言猛的一震,心中暗道不好。汉骑的威力虽然大出毕侗意料,刚一接战便将他的前军冲的七零八落。但是他的力量毕竟没有受到什么致命的伤害,本不该象现在这样一触即溃。霍去病正在思忖时,只见两旁林中突然涌出无数手持挠钩的桂林士卒,顿时就有数十匹战马被钩倒在地,骑者跟着就被乱刃砍成碎泥,山径变的更加的拥塞起来。形势瞬息间便发生了逆转,面对蜂拥而上的桂林郡兵,汉军不得不退回了山下。
迎着月光,霍去病怒睁双眼,将手中的“鸣鸿”高高的举过头顶,猛地向前劈去。身后旗帜挥舞,收缩起来的汉军便象一只伸出的拳头,突然挥了出去。初时汉军突进还甚是得力,不过愈向上行,山道愈形狭窄。两旁阴暗的林莽之中,布满了桂林的郡兵,不时的还有冷箭激飞。汉军每前进一步,都付出了极为沉重的代价。
“大人!”遂无忌不理自己已经歪到一边的铁盔,气喘吁吁的说道:“敌人依恃地形与我军相抗,我军的骑兵难以施展,伤亡很大啊!”“是啊。”霍去病望向面前的战场,山径两旁密布的林木成了桂林军最好的掩护,箭矢难以取准,长刃只能直击,装备上的优势完全无法体现。而对于汉军来说,抛开正面抵挡的士卒不说,林中飙飞的利箭,或者树顶突然扑下的敌人,都能造成极为致命的伤害。而且敌人在山路上挖了很多半尺深的小坑,骑士妄图在上面控缰纵马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而且身体稍一失衡,便即永远的失去了再次站起的机会。不少汉军干脆弃马步行,但是桂林人在山地间甚是熟稔,往复来去,奔行间极为迅捷。霍去病缓缓的闭上了眼睛,难道上天就真的想自己在今夜里功败垂成吗?失去暗寨,自己势必无法据守苍梧大营,而路博德再一旦进攻不果,自己的这近万人的部属,唯一的选择就是北上袭击苍梧的溃兵,从而打开北返的通路。这样做的前提还得是桂林坐观自己进击苍梧军,可是他们会这样做吗?而且赵光自己已经释他在先,再行攻杀,岂不失信于人!
他仰起头望向斗峰,几点星辰如缀崖边,不知道冯子都还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突然身后的遂无忌高声喊道:“大人快看!”霍去病顺声向身后望去,远处一片苍茫。“怎么了?”他微微皱了皱眉,向遂无忌道。“大人您听!”遂无忌面露喜色,将手指探进无边的夜幕。霍去病轻轻合上眼帘,耳边果然隐隐传来细微的声音。初时只如细雨轻击湖面,瞬间便即转急,有如暴风骤雨般在远处鸣响。这般密集的蹄音,又来自于桂林城的方向,只能是路博德的轻骑,难怪遂无忌会现出喜色。霍去病随意的瞟了他一眼,不禁暗自佩服他的耳力。不一刻,月色中迷离中现出大量骑兵,转瞬便来到霍去病的军前,骑者一律素袍玄甲,确实是汉军无疑。
骑兵在霍去病百丈外嘎然而止,阵成半月。只见一骑破阵而出,驰至霍去病马前,骑者跃下马背,翻身拜倒。“卑职路博德,承骠骑将军庇佑,已攻破桂林城。现携桂林郡监居翁前来,请大人受降!”
【附言:第六卷了,写了三十几万字,算是过了磨合期了。穆童的本意是要在新的一卷,给小说带来一些新的变化,以悦读者的耳目。能不能做到,殊未可知,但是穆童会不懈的努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