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帝看了看跪拜的群臣,又看了看马背上呆立的李陵,微笑道:“既然这么多人都体恤你,朕也不愿做这个****。还不上前谢恩?”李陵这才醒悟,翻身下马,跪在武帝面前,高声道:“臣李陵,拜谢天恩!”武帝指了指霍去病,说道:“赏赐是朕给你的,不过你不要忘了,你能保住这条命可全要靠骠骑将军!”李陵迷惑的看了看霍去病,俯首低声道:“微臣明白。”武帝笑了笑,道:“明白就好。稍事准备,摆驾建章宫。”
“陛下!”一阵急促的呼声传来,武帝顺声看去,见是羽林左监冯子都正向这边奔来。徐自为上前两步迎上冯子都,轻轻问了两句,便即闪身让冯子都来到武帝面前。霍去病这才看见他的手上还捧着一方锦盒。冯子都到武帝面前,单膝跪倒,将锦盒举过头顶,大声道:“谏大夫终军奏疏,加急八百里驿传。请陛下查验!”武帝诧异的看了看左右,疑惑的问道:“八百里驿传?”冯子都点了点头,肯定的答道:“回陛下,确是八百里驿传。”武帝口中喃喃自语,可是谁也听不见他在说些什么。只见他伸出右手,轻轻启开蜡封,掀开盒盖。盒中横陈着数节竹竿,有的部分还挂着零星的旄牛尾。武帝的面色刹那间变得极为阴郁,谁也不知到发生了什么事情,众人都面面相觑,不知道为什么武帝连奏疏都没看,就变成了这样。武帝“啪”的一声将盒盖掀翻过去,对冯子都道:“看看里面,告诉大家你都看到了什么!”
冯子都不知武帝是何意,小心翼翼的将锦盒捧到面前,只看了一眼就失声道:“是折断的符节!”霍去病等都是闻言一震,卫青上前拱手道:“陛下!这说明......?”符节代表着皇帝的尊严,如今被折断带回,说明已经发生了最坏的事情。卫青动了动嘴唇,那句话还是没能由口中迸出来。武帝自车上站起,负手而立,目光投向远方。霍去病从侧面看去,武帝棱角分明的面庞沉静异常,似乎折断的竹节丝毫没能撼动他铁铸的心神。他的眼睛迎向炽日,却没有半点畏避,阳光猛烈的扑到他的面上,在他的脸上漾起了一道光环。“千里投书,南越淆乱。竹节崩断,天朝无颜。”他的双手慢慢的拢紧,声音渐次提高。“这不止是朕的耻辱,也是你们所有人的耻辱。朕是无法忍受,难道你们能忍受吗?!”众臣一齐跪倒,高声呼道:“不能!”武帝自锦盒中将竹节一一取出,握在手中。似是自语却又声如洪钟,铿锵有力。“南越地处偏僻,道阻山深,遂而娇纵恣行,自以为天威不能凌之。难道朕还不如当年的秦始皇?”他将手中的竹节攥的“格格”作响,大声道:“即使要移山填海,朕也要踏平南越!朕要让天下的人都明白,这个天下是我大汉的天下,大汉的尊严不容冒犯!”群臣的应诺声直透云霄。武帝果断的摆了摆手,命道:“还驾未央宫。”
南越的叛乱震惊了所有朝臣,此时距南越顺附还不足半年的时间。丞相庄青翟匆匆面圣请罪,安国少季有辱使命,御史张汤借机猛抨。请求将安国少季事下御史详查,以审明其与庄青翟之间是否有不正当的关系。然而因为使团中的终军为武帝亲点,追究起责任难以清算。所以武帝以事机未明为由,驳回了张汤将此事下御史的请求,只斥责了庄青翟几句了事。同时,武帝又颁下诏旨,命驻守桂阳的卫尉路博德备战,立即征集刑徒,扩充军伍。
不到三日,武帝诏旨未至,路博德的奏疏已经到了,奏疏中详细的说明了南越之乱的起因。南越丞相吕嘉年龄很大,辅佐过三位国王,是南越位分极尊的老臣。他的宗族内当官做长吏的就有七十多人,男的都娶王女做妻子,女的都嫁给王子及其兄弟宗室之人,而且同苍梧郡的秦王赵光为姻亲。他在南越国内的地位非常显要,南越人都信任他,很多人都成了他的亲信,在民心方面已经远过于南越王。南越王要上书汉天子,他虽屡次建议南越王放弃这个举动,但却还没有产生背叛南越王的念头,只是屡次托病不去会见汉朝使者。这个汉使就是霸陵人安国少季,王太后在没嫁给老南越王婴齐做妾时,曾与安国少季私通。当初派遣安国少季的目的是因为大家平素熟识,很多事情都好商量。谁知道这个安国少季正事不干,跟太后反而旧情复燃了,最糟糕的是事机不密,被吕嘉所知,导致吕嘉对汉使也是极为反感。
王太后怕吕嘉因此而对付自己,就安排酒宴,想借助汉使的权势,勾结安国少季杀死吕嘉等人。宴席上,使者面东,太后面南,王赵兴面北,丞相吕嘉和诸大臣都面西,陪坐饮酒。是时吕嘉的弟弟为大将军,率兵守候在宫外。饮酒当中,太后对吕嘉说:“南越归属汉朝,是国家之利,而丞相一再拒绝,不知是什么原因?”王太后试图以此激怒终军,却被终军看穿了她借刀杀人的把戏,私下里劝说安国少季不要因私情而降罪吕嘉,以免激起民变。吕嘉看到周围没有一人是自己的亲信,危机感油然而生,当即也不告辞,就这样起身走了出去。王太后发怒,用长矛掷向吕嘉,南越王等人虽然阻止了太后,但吕嘉已经被彻底激怒了。吕嘉出去,命其弟将兵士分来一部,安排到自己的住处周围,托病不肯去见南越王和汉使。
尽管终军想尽方法加意安抚,吕嘉还是伙同大臣们发动了叛乱。并向南越国人宣布说:“王年少。太后,中国人也,又与使者乱,专欲内属,尽持先王宝器入献天子以自媚,多从人,行至长安,虏卖以为僮仆。取自脱一时之利,无顾赵氏社稷,为万世虑计之意。”于是起兵杀了南越王、太后以及安国少季等汉使。因为事起仓促,终军只来得及命人携使节逃出,便以身殉难了。郏地壮士、原济北王的丞相韩千秋和南越王太后的弟弟樛乐,以二千人起兵进击南越,一路势如破竹,几乎要打到番禺了。此时吕嘉一面派人向桂阳守军陈情,只说是国中内乱与中国无关,借以迟滞汉军的行动。一方面积蓄力量,不停的延揽南越原来的各路军兵。集结的兵马在番禺外四十里设伏,终令韩军全军覆没。整个过程中,因为得不到确切的消息,路博德也只能静观其变而已。
通悉了事情经过,武帝开始了他的部署。卫尉路博德为伏波将军,率兵走桂阳,直下湟水。主爵都尉杨仆为楼船将军,走豫章,直下横浦。驰义侯遗受命征集巴蜀的罪人与夜郎属军合兵,直出牂柯江。韩千秋的儿子韩延年受封成安侯,樛乐的儿子樛广德受封龙亢侯,韩延年为戈船将军领一部分归降的南越水军兵出零陵走离水,樛广德为下濑将军带领一部南越材官出零陵走苍梧。诸路大军期将会师于番禺。
铁蹄铮铮,旌旗飘摇,山雨欲来风满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