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吾可从来没有被这样的家伙吓唬过。
在部族中,往往成年蛮修战士们身边跟随的都是些凶悍剽勇、机智聪颖的蛮兽。这些蛮兽大多数在蛮修们年幼时就培养起来,和他们一并成长。
几万年来的经验证明,如若和蛮族修士们从小一起修炼,即便是年幼的、天资卓绝以致成长年限大幅延长蛮兽们,其成长速度也会大幅提升。
这正如山中的一种针羽鸟,据说从前只是山林中的小型猎手,靠诱杀夜獾、幼林狼为生,可以说是一种白天只敢拼命修炼、夜间才能填饱肚子的胆小鸟类。可自从北域的棉蛉不知为何迁徙到东域来后,这两类蛮兽尽然相依相存。不到千年,就成长为占据几座山头的强悍生灵。
老一辈的蛮修们就曾感叹,要不是当年没早早注意,那几座山头可能还是通往北域的必经之路,改辟商道也就不会发生了。
当然,对吴吾来说,像詹九彤养的这样的一条癞皮狗,可就纯属等同于废物了。
要知道吴吾自己身边,跟随着整整十四头小兽。或许多了些,可各各都是有着不错能力的:
那头名叫“阿肥”的背部没有毛的幼猪,有着连成年汉子都赞叹的战斗天赋。
还有只看似呆头呆脑的呆头鹅可是飞翔、潜水、甚至翻山越岭都不在话下的全能斗士。
就连刚抓来的树浆獾也是搜寻草植花果的高手,并且它们喉中的囊袋还能吸取药力,一旦饮下清泉,吸入囊袋,就是滋补良品“獾树浆”了。
当下,吴吾即便不为自己考虑,也不能让教官詹孤図收下这样的学生。
面对这样的情况,也只有以战止争端了。
吴吾跨步向前,高声道:“九彤伯伯既然如此赞扬此犬,不妨容阿吾与其一战。若是阿吾侥幸胜了,就且听晚辈安排。若是阿吾落败,则可见九彤伯伯教导有方,来此处学习反倒不妙。”
詹孤図闻言露出笑意,立刻点头道:“言之有理,就让阿吾与你家癞皮狗一战罢。”
詹九彤也不笨,哪里不明白吴吾的奸诈?但看两人态度坚决,也知道这事难有转机,只得冷哼一声,心里思量着接下来要将这条难以料理的狗送往何处。
吴吾对恶犬勾勾指头,赖皮狗便瞪大眼睛屁颠屁颠低吠着跟着吴吾小跑到了一片空旷的场地中。
詹孤図和詹九彤两人立在远处观看。但看老教官嘴角隐隐透着笑意,倒提巨斧的汉子则时而皱着眉头,时而望向远方,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詹九彤家的癞皮狗也不知是什么品种,四腿细长,双耳耷拉,赭色的皮肤上只有一层细细的绒毛。吴吾起手向其示意了一下,以示比斗开始。
恶犬的双眼中挑衅之色猛然褪去,背部渐渐拱起。吴吾只能看到对手的眼睛眯成两条弧,战斗姿势做足,心里忽然觉得这家伙似乎也没有传言中说的那么不堪。
空着双手的吴吾侧步绕走,忽地斜劈一记手刀,蛮元划空,如同一道月牙儿,直劈癞皮狗腰身。
这条恶犬因欺软怕硬,在族中向来大受鄙夷。吴吾估摸着它的境界应该接近武殿境了,故而力求速战胜敌。如若不能,那就寻求体面的失败,反正这种战斗本身在吴吾看来也并不重要,更不会伤到吴吾道心。
癞皮狗一跃而起,避过刀光直扑吴吾。四爪之上元力环绕,几息之间就形成了四只元力构成的巨大爪子。奔跑之间,就如同一条蜥蜴立身在跳动的大块岩石之上,显得极不协调。
吴吾运足气力,蛮元从周身奔涌,汇聚在肩上。猛然间身形闪动,卷起地上的砂石。身体诡异的旋转,弯曲,却又冲势不见,如同一只骨镖。这正是《重峦叠嶂》的运用。
“砰”地一声巨响,恶犬的前爪上元力紊乱,而后猛的炸开,竟化作一条条飞刃,从四面八方劈向吴吾。后爪则向地面上狠狠划去,转眼间挖出地洞,钻入了土中。
吴吾被撞击得连连倒退,肩膀生疼,又见妖元刃劈斩而来,忽然脑中灵光一闪,双手侧推,蛮元竟然与外界元力交织,凭空卷起风波。也只是短短一瞬,吴吾周身竟涌起了海波一般的风浪,冲刷着四面八方的飞刃。飞刃后继无力,纷纷消散。
“咦”,远处的詹九彤蓦地神色一正,惊咦道:“这便是此子的仙家机缘?”
一旁的老教官忍不住呵呵笑道:“传言仙修心法远弱于蛮修,依我之见,吴吾这小子能循势而用,威力却也不小。”
詹九彤瞥了詹孤図一眼,讥讽道:“如此说来,都是你教导有方咯?”
詹孤図冷哼一声,却也不好回答,毕竟吴吾适才用的是仙修心法对敌,这怎么也不可能他能教出来的。饶是如此,老教官还是回道:“一理通,万变不离其宗。”也丝毫不愿在言语上落了下风。
吴吾同时运转起《上清巽英诀》、《海卷心诀》对敌,倒是一次勇敢的尝试。换做从前,吴吾一定会动用血脉神通闪烁之影,打出一道空隙冲出飞刃之阵。光从此看,这几天下来的学习,吴吾已受益匪浅。
待到风浪停息,吴吾站在原地严阵以待。通过地底传来的震动,吴吾能察觉到詹毛毛的方位。
癞皮狗几次试探的从地底探出爪子,或化作狡蛇,或化作颚犬,无一不被吴吾察觉而后击破,便躲在地底不再出手。吴吾站在场地之中紧皱眉头,元力始终保持着高速涌动状态,严防稍有疏忽,被恶犬得了手。
吴吾心里明白,癞皮狗欺软怕硬,见不能一击取胜,便远远观望,寻找机会。而当下,考验的就是谁更有耐心。
忽地,吴吾脚下元力喷涌,竟在砂石之上生生踏出了一个大洞来。不过片刻吴吾便也深入了地下。
詹九彤见了忍不住讥笑道:“我以为是什么天资卓越的青年才俊,结果也不过如此!灵巧有余,耐性不足,难成大器啊。”
老教官脸上也浮现出担忧之色,心里暗道:“吴吾啊,你这番却是太沉不住气了!”
两人正想之间,忽地地下传出一阵震动,接着一个少年从地下一跃而出,手中紧紧锁住一条赭色恶犬,却正是吴吾和詹毛毛。
少年快步走向老教官,将癞皮狗抛向一旁,高声道:“幸不辱命!”
詹孤図脸上转忧为喜,笑道:“原来如此!主动出击,以有往无回之势破敌。胜了倒在其次,能磨砺本心,这才是高明之处!”
詹九彤则神色有些不善,也无颜多待,冷哼一声便要带着癞皮狗离去。岂料恶犬猝然焦躁起来,在场中来来回回乱跑,时不时低吠几声。
大汉沉声道:“好了詹毛毛,败了一次不丢人,回去好生修炼,下次再来找回场子。”
癞皮狗闻言非但没有安静下来,反倒更加焦躁了。詹九彤忽地神色一变,厉声问道:“有问题!阿毛怎么了?”
吴吾不明所以,以为是自己重伤了癞皮狗,正待出声询问,戎相子的声音蓦地在脑海中响起:
“适才东南方向,有一阵剧烈的元力爆炸。如若老夫的感应没错的话,是多个脑域秘境炸开的结果。”
电光石火之间,吴吾似乎明白了什么,却见詹孤図、詹九彤也仿佛感觉到了什么,齐齐望向东南方向,脸上写满了惊骇。族中重地中也传出了一阵阵惊怒呼声:
“不可能!”
“怎么会这样!?”
“阴谋!这竟是阴谋!”
。。
这时一个声音忽然从城外传来:“泾谷部特使太泾良,前来鼓瞻部,求见贵部诸长老,有要事相商。”
族中猛然沉寂下来,接着爆发出声声喝骂声:“果然是你们泾谷部捣鬼!”
“该死,你们这群山鬼佬!敢阴我们鼓瞻部!”
“来了就别走,要给我们鼓瞻部一个说法!”
“直娘贼!”
却听太泾良故作惊讶道:“原来鼓瞻部这么不欢迎在下!?也罢,在下这便离去。”
“放肆!这里是任你来任你走的地方吗?若不能给个满意的解决之道,你那儿也别想去!”一声暴喝从御阵堂中传出。
“我鼓瞻部好歹也是传承了多少万年的部落了,胆敢阴我部,怕也会崩断了你们的牙。”
“好了”,族长詹伯翰的声音传出“有事相商倒也并非不可,只是阁下可否解释一下,婴侯山那儿发生了什么?为何我部詹埠贲大长老会突然脑域爆炸身亡?一个初至通天境的狼妖,可没有破碎高阶修士秘境的能力。”
太泾良的脸上浮现出遗憾之色道:“贵部詹埠贲大长老为保护同道,与沧州部苍况大长老一并自爆秘境身亡,却也重创了沙浪老妖,死得其所。我在此替十三部落向贵部表以敬意。”
“放你娘!”
“事情仆一发生,你便来我部族,哪有这么巧的事!?”
年轻的族长也被气得说不出话来,当下面色一沉,便要发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