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若铭看着周围的场景,一面操控剑阵,一面抽身退后,退到一个男子身边,这男子一剑击退一只狼妖,见欧阳若铭过来,灵力一动击杀了狼妖,退到欧阳若铭身边,道:“欧阳兄!”
欧阳若铭道:“段兄,今日妖兽太多,而且它还没动手,我想跟你商量一下。”
段鹏道:“可否是孩子们?”
欧阳若铭愣了下,看着他,默默无语,叹了口气。
段鹏一剑再出杀了一只小妖,道:“你想说什么我都知道,我这就去把孩子们聚到一起。”
欧阳若铭道:“我们现在都是一样的人。”
段鹏看着他,自知今日众人多是有死无生,叹了口气,心中虽然明白,但是终究是有些不甘心的,道:“你去吧!”
欧阳若铭再度挥剑杀开一条血路,飞到林允儿身边,欧阳若铭道:“东西给孩子了吗?”
林允儿道:“已经给他们了。”
林允儿说完,不知已湿了眼眶,道:“我害怕。”
林允儿还在持剑杀戮,与周围的妖族浴血奋战,她不怕死。
她害怕的并不是生死。
一个死都不怕的人,还会怕什么呢?
欧阳若铭侧目而视,他看着他布下的剑阵,他的脸因灵力消耗过度而显得有一些苍白。
但是,他还是那个在林允儿眼中无所畏惧的男子汉,顶天立地的大丈夫。
他道:“别怕,有我呢。”
他话语很平淡,到这平淡的话语中却有着无法动摇的坚决。
说罢只留下一个背影,再度回到剑阵之中。
他的衣衫脏了,染满了血,我却再也不能为他洗净他的衣衫……
林允儿想哭。
她回想起她和欧阳若铭第一次相遇的时候。
那天还下着雨,林允儿和家里的丫鬟去城郊看桃花归来,由于下雨只看到一半便无奈回了家,只觉得扫兴不已,回来时下了马车,丫鬟为她举着伞,她远远地便看到一个落魄的少年郎正躲在檐下避雨,而守门的家丁正欲将他赶开。
林允儿走过去拦住他们,道:“让他到院中避雨吧。”
落魄少年道:“多谢小姐好意,我在檐下避雨即可。”
林允儿寻思这少年既不愿让家丁们为难,也不愿违了自己的好意,心想已经到了家门口,不必再用雨伞,不如赠予这落魄少年。
落魄少年感激道:“多谢小姐,却不知如何归还你的雨伞?”
林允儿见他虽说谢谢,但并没有取过伞,不觉又多看了两眼这落魄少年,他虽然衣物落魄,但一身衣物却是干干净净,站在那里昂首挺胸,不卑不亢,心下多了一分喜欢,想了一下便道:“你还伞时取东南城郊桃花一枝,连雨伞一起送过来让门口这两位家丁代我手下,这样你不差我财物,也不欠我恩情,可好?”
落魄少年道:“那在下便谢过小姐了。”
然而转眼十多年过去了。
自己陪着他从那个落魄的少年经历丰富多彩的人生,直到现在,成为神一般的人物。
但是……
欧阳若铭何曾不是?
他心里知道这个女子跟着自己吃了多少苦,受过多少白眼,遭过多少不该遭受的罪责。
但是呢?
欧阳若铭什么都埋在心里,他的剑,还在为了他爱的人而战。
简伤一刀逼退貔貅,而他的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孩子的哭声,他循声看去,只见一个男子已经体力不支而被妖兽一掌击中心脏处,加之此前一受了不少的伤,此刻已是到了垂死边缘,那个孩子正往他爹的身边跑去。
一个女子听到这一熟悉的声音,正与妖兽厮杀的她听到这一声哭声慌乱中回过头,却在这一回头的瞬间被那一头熊怪一掌拍在后背,登时被击飞一丈之遥,落在地上滚了五六圈,咬咬牙完全不顾身上的伤痛,跌跌撞撞地他的丈夫身旁,她咬着牙奋尽全力挥出一道剑气,剑气破空而去,这一剑虽然比不上欧阳若铭,但毕竟是汇聚了她所有的力量凝聚而成,却也不弱,瞬间撕裂了那一头打伤他丈夫的妖兽,剑气破空,又击杀了几头妖兽之后,这女子便颓然到底,伏在她丈夫的身上,轻轻地抚摸着丈夫的布满血迹的、满是皱纹沧桑的脸,道:“我好累。”
她的丈夫伸出手抚着她的发髻,划过她血流过的嘴角,道:“你怎么这么傻?”
她笑着道:“说了我一……一辈子……傻了,现在还要说我傻……”
她的丈夫两行泪落下来,道:“下辈子,还……还……还让我……说……说你……傻……”
她苦笑着点点头,却说不出话了。
原来她受到久经奋战,加之重伤已是强弩之末,那一道剑气已是耗尽了她的灵力,她死在了他的怀中,他微笑着抱着他,而那抹微笑就凝滞在他的面庞之上,在雪中永恒。
那个孩子跑过去,摇着他们的尸体,撕心裂肺地哭着喊到:“爹……娘……你们醒醒啊……”
“娘……你醒醒吧……”
“娘……你看看我啊……娘……”
这哭喊声撕心裂肺,闻者无不伤心,无不难过,黄裳急忙逼退几只妖兽,赶过来保护者这个孩子,她喊了一声:“林峰大哥,陆轩姐姐!”
她叹了口气,两人已然死了,而周围妖兽众多,简魂亦被貔貅缠住,此时的他已经出离的愤怒,是以每一刀都涌动着杀意,喝道:“裳儿,把孩子带回去!”
简魂侧目看着一旁欧阳若铭布下的剑阵,也不再有所保留,双手持刀,无形的威严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眼中涌起血色的火焰,貔貅心头涌起不祥的预感,它已经受了不轻的伤,若是简魂忽然有了什么动作,那代价他是万万不愿付出的,此刻他只想赶紧避开这个人。
然而简魂手中破灭一动,红光大盛,貔貅忽然闻到了一丝毁灭的气息,他心头一颤,疯狂催动全身灵力,一道血色长虹撕裂天际,黑夜化作血色黎明,在天上那一轮明月掩映下,显得那么杀意决绝,撕裂了简伤前方的一切。
大雪纷乱,妖兽哀嚎,雪松崩倒。
撕裂了一头又一头妖兽的身躯,所向披靡。
而忽然之间,时间静止了。
不论是人还是妖,都停了下来,看见远处的“他”闲庭信步而来,仿佛就是此刻雪山倾倒,天地崩塌对他来说都没有关系一样,他背负一只手,面带微笑,悠悠地走来。
但是,他走到了欧阳若铭的剑阵面前,那剑阵便顿了一下,所有剑气都向他袭来,他却不以为意,每一道剑气刺到他的胸前都会灰飞烟灭,不复存在,而剑阵亦会随着他的脚步而向后压缩,另一旁简伤那毁天灭地的刀气也在他身前凝聚,无法向前一寸,更无法穿过他的身体。
而他淡然地看着简魂和欧阳若铭。
终于,在他走了七尺之后,剑阵和刀气再也无法支撑消散于无形之中。
看着他从远处走来,他看着这满地的尸山血海,略微讶异,道:“你们很强。”
简魂对欧阳若铭使了个眼色,道:“但还是比不上你。”
“哦?”
他对简魂如此直白坦诚说辞有些意外,笑道:“却也不差!”
简魂脸上浮现出一抹微笑,道:“是吗?”
他环顾四周,道:“你不必拖延时间的。”
简魂道:“哦?”
简魂亦是觉得意外。
他道:“因为我会给你们时间。”
“为什么?”
“就当看在你们为谣儿扫了这么多年的墓的份上,我给你们这个机会。”
简魂嘴角一翘,道:“好!”
“但是大人只能走一个!”
“好!”简魂回答的干脆而响亮,没有丝毫的迟疑。
在简魂看来,“他”这样的妖是没有必要说谎的。
而在“他”看来,无论逃了多少都不过是一脚可以踩死一群的蚂蚁,逃与不逃对他来说都一样。
周围的人们开始围在一圈,有的人脸上已布满悲戚,他们最亲近的、最爱的人已经死在这里。
所幸的是这里的孩子们都还安然无恙。
黄裳把那个孩子抱过来,安置在一旁,段鹏将另外一个孩子带过来,他们聚在一起之后,带到村民中间,孩子们都把目光放在爹娘身上,他们已经目睹了战况的惨烈,而有几个孩子甚至失去了双亲,正在茫然地看着周围,脸上带着悲戚抹着眼泪。
欧阳若铭手中无名剑幻化不见,他走过去看着孩子们,目光移至欧阳沫雪身上,欧阳沫雪也正看着他,他心中叹了口气,收回目光,对周围的乡亲道:“我们决定一下,由谁把孩子们带出去。”
段鹏道:“我觉得让黄裳或者林允儿来做最好。”
另一位女子走出来,道:“没有错,这几年他二人倾囊相授,教导孩子们修行之法,为人之理,此刻也该由他们去。”
周围的村民们也陆续表示赞同。
简魂道:“但只有一个人能走,我看让允儿去吧。”
“大哥!”
简魂立即打断了欧阳若铭,道:“不必说了,若无今日之变数便由大家一同决定,但是今日事出突然,却也由不得我们,在下以为让允儿去更合适!”
万泊走出来,道:“且不论让谁去,我们从厉害关系来说,将孩子们送到缥缈峰大多是要修炼复仇,而方才那厮的能力诸位已经见过,孩子们回来复仇多半是没有活路,若是送去仙圣峰就此隐姓埋名,或许还可平安活下去,诸位自己决定吧。”
为人父母者,谁不希望自己的孩子们平平安安,哪怕生活平淡些,他们一番商议之后,道:“既然前辈和简魂大哥都同意,我等也愿意让林允儿带孩子们离开。”
简魂闻言,立即后退两步,欧阳若铭如他一般,两个女子亦带上孩子和他们走到一起,面向众人屈膝跪下,两个孩子也跟随父母跪下,众人见状大惊,段鹏赶紧过来想扶起他,他推开段鹏,道:“十年来,我们一家承蒙大家照顾,如今又让两个孩子逃出已是大家赐给我们的恩惠,今日承蒙大家看得起,又让允儿逃出,我等于心不安,唯有再次跪拜,才能谢过大家!”
段鹏和众位村民都赶忙过来要扶起他们,却被简魂强大的灵力隔开,一群人竟走不上前。他们一家给一群人扣了三个头,方才起身,道:“此战必定是我等一生之中最为惨烈之战,还是让孩子们走吧。”
林允儿去拉过四个失去双亲的孩子,剩下的孩子都被他们的孩子轻声哄到林允儿身边。
但是每个人脸上都浮现出不舍之色,因为每个大人的心里都知道这一别,便是生死诀别,全没了与孩子再相见的可能。
他们唯一能做的便是一边为孩子们祈福,一边拦住“他”。众人终于做完这一切,林允儿正欲带着孩子们离开,却不想发生了异变。
就在这时消失许久的白泽不知为何出现在“他”的身边附耳说了几句话,“他”闻言思索一番,点点头,道:“别人可以走,但是他却不能走。”
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很清晰,每个人都回过头看着“他”,“他”伸出手指向人群之中,众人说着他指的方向看去。
而“他”指着的赫然是黄裳牵着的孩子——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