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顿饭,她几乎没吃几口,临走时,她将那些菜打了包,一盒一盒地码在塑料袋子里带走了。“我们那里的学生们都没有吃过,带回去让他们尝尝吧。”
他看着她细心地做好这一切,然后将那两个大大的袋子提在手里,心里居然有了一种别样的感动。他接过她手里的东西,一直送她到了宿舍的门前,看着她瘦小的身影,一步一步地上楼去,他叹了口气,这样的女孩,他应该好好地疼她啊!
以后,他带着她去商场,为她买名牌的服装,带她去游乐园坐过山车,带着她在城市里的咖啡厅和茶馆感受着现代的气息,品味着属于都市的时尚与享受。
她没有过多的兴奋,也没有过多的话语,总是平淡的眼神,就像这一切于她是个必要经历过的一场梦,总是有千般万般的不真实。他坐在她的对面,望着她始终平静的眼神,总有些不解:难道这样的他还不值得那样环境里走出来的她多看一眼吗?
那个男孩还是不远不近地在她的身边,每次去找她的时候,都能看到。他是那样淳朴,脸上甚至没有一丝使他构成威胁的表情。这样的条件与自己是无法相比的,他依然是漫不经心。
他给了她很多承诺:如果跟他结婚,他会在城里给她的父母买一套房子,接他们过来住;他会在暑假时陪着她一起回到她的家乡去看看她的父母和那大山里的风光,他会带着她到最向往的西藏去旅游……
但是,暑假到时,她回家乡,他却担心路途遥远而没有去成,把她一个人送上了火车。要去西藏时,他下了决心,可医生说他的条件有点危险,他就犹豫了。她什么也没有说,总是对着他淡淡地一笑:“你还是别去了吧,冒那样的险,不值。”一转身,她和那个男孩还有几个同学一起奔了西藏的方向。
转眼到了毕业,给她的诸多承诺,除了带着她在城市感受着用金钱能买来的现代与时尚外,其他一个也没有实现。毕业后,她与他平静地告别,说是要回到家乡的县城去。他想挽留她,说要给她安排个最好的工作让她留在这个城市里。她依然一笑,无声地拒绝了。
他总是不明白:为何自己一身的优越,完全可以让她过上富足而省心的日子,那是很多女孩子求之不得的理想,而她偏偏放弃了。在车站,他第一次送她回家乡,她的身边还是跟着那个男孩,没有一句话,默默地为她提着沉重的行李,默默地递给她一瓶矿泉水,自然、真实而亲切。
他想问问原因,但终究没有问出来。到了快要分别的时刻,他在站台上,她在车窗内,隔着一层透明的玻璃,他看到了她,安静地对着她挥手,而那个男孩则依然是默默地往行李架上安顿着她那些积攒了四年的行李。一声长笛,车缓缓地驶出站台。她的身影渐渐地消失在长长的列车上。
几年后,他们分别结婚生子,告别了充满梦想与青涩的岁月。偶然读到一篇文章,其中一对男女的经历与他和她是那样相似。
他终于明白:爱情更多的时候是实实在在的关心与细心的呵护,不是那些豪言壮语却一个也无法实现的承诺。女人,更多的时候需要的,其实是一个男人发自内心的疼爱与体贴,而这些,是多少钱都难以做到的。
他望向窗外,想起她瘦小的身影,提着那些装满花花绿绿的名贵菜的盒子上楼的步伐,想起她不经意间低头的羞涩,竟有一滴泪落
下来。
仿佛一转身,就错过了百年,而他懂得时,实在是太久远的从前了。
(文/王若冰)
爱那么短,短得只是昙花一现。
爱又那么长,那么多的沧桑走过,往事已如烟散去。
初恋女子的一抹笑容,仍摇曳在他余生的每寸光阴里,
像沉淀下来的金子一样,在静水流深的岁月长河里熠熠生辉,
一如碧海青天那些亘久粲然的星辰。
爱那么短,遗忘那么长
那是豆蔻年华,偶与家人前往江南水乡探亲的他,在那条意境幽幽的小巷深处,遇见了人面桃花、青春灼灼的她。四目相对,时光骤然停顿。仿佛前世的千百次凝眸,只为着彼此那一刻美丽的一握。
无须太多的言语,两双若水的明眸已奔涌出绵绵无绝的情思。
然而,他最终未能拗过严父厉母的执意,身为长子的他必须得去大洋彼岸的美国读书,必须接受父亲与那位世交早已指腹的姻缘。尽管,他也曾苦苦相求,甚至不惜以死抗争,但最后只能是无奈地远走,纵然心中塞满了苦楚,带着百般的不愿、千般的不甘。
而那一别,竟是永诀。他与她的爱焰火一样只那么耀眼地一亮,随后便是久久清凉无比的寂寞,再无人知晓,无人记得。
如今,已年届九旬的他突然患了重度老年痴呆,常常莫名其妙地笑、哭、闹,常常做一些让儿孙们心疼又无奈的傻事。儿孙们从国内外寻来了各种药物和偏方,疗效均不明显。
某一天,小女儿不经意地提到那块伤心地——他曾情窦初开的江南水乡,他立刻安静下来,浊泪打湿了青衫,神志似乎也突然清醒了许多。他开始旁若无人地讲起与她共同拥有的那段美妙时光,他的记忆如此清晰,甚至记得每个纤小的细节。他还在深情满怀的讲述中不时地插进几声感慨,譬如:她的眼睛是会说话的,她的手天生就是弹琴的,她的背影都是一幅画啊……
已尘封了七十多年的往事,再次新鲜地走来,骤然将他拉进了那个美好摇曳的世界,痴呆的症状竟神奇地减轻了许多。
从此,儿孙们开始有意地往那个话题上引,而他总会像突然换了一个人似的,思路清晰地向大家讲起那段美丽而短暂的爱情,一次次地乐此不疲,孩子一样地认真。
爱那么短,短得只是昙花一现。爱又那么长,那么多的沧桑走过,往事已如烟散去。初恋女子的一抹笑容,仍摇曳在他余生的每寸光阴里,像沉淀下来的金子一样,在静水流深的岁月长河里熠熠生辉,一如碧海青天那些亘久粲然的星辰。
爱那么短,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开始便已结束。爱又那么长,像大大的线团,缘着一个抖开的线头就会抽出绵绵不断的情思。纵然眼睛已经苍老,但爱的泪水永远年轻,永远闪耀着动人的光泽。
(文/崔修建)
彼此只要住在对方心里,死亡就不是分离。
绝口不提,才触及心底
他们是一对恩爱夫妻,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他们在很小时候,就被人当作一对小夫妻,戏弄他们,看他们两人可爱的样子。
每当她遇到什么委曲或者不高兴的事,他就会挺身而出,挡在她的面前,保护她。她有什么可口的食物,也会偷偷地送给他品尝。
到了婚嫁的年龄,很自然地牵手进了围城。
他很爱她,这个可爱的女子,那么体贴、可人。她也是那么爱他,他是她的保护神,是她的白马王子。
幸福在他们之间荡漾,这是一个多么美好的开端。
当新的生命开始孕育时,他们觉得无比快乐,相信会有更多的幸福降临在他们的小家庭。他让她好好地养胎,他把她当成孩子一样精心地照顾。
十月怀胎,那个时辰终于来临。谁都不会料到,一直精心检查的她,最后会出现难产,医生使出浑身解数,也未能救得她的生命。
本来,孩子的降临,会让他们备感幸福,而现在,孩子的到来,却是她用生命换回的,这让他难以接受。孩子一啼哭,他就会想到她,哪里去寻她呢?
身边的东西,到处都留有她的气息,墙上四处挂有她的照片。他的手机屏保,也是她的身影。她在这个家里的每一个角落。
他的母亲帮他照看孩子,也照看他。母亲心疼他,他这样的状态,失魂落魄。
他不相信她已离他而去。他的生活里还保持她在的习惯,却迟迟不见她的身影。
眼见他日益憔悴,母亲心痛不已。劝他,还是要面对现实,她再好,已离去,不能再回来,而生活还要继续,孩子需要人照顾,一切都需要他振作起来。
想想也是,父母已日益老迈,如何能再让他们如此操心?
他把一颗爱的心悄悄地藏了起来,不再悲伤,面庞上多了笑容,生活里多了言语。
他是帅气的,单位又好,人又能干,不缺女人爱慕的。有人牵线搭桥,他见了,也还好,干净、利索,相貌也算俊秀。
他又有了新的生活。
只是,在他们结婚的日子,他就会去她的墓地看她,在她的墓前絮絮叨叨地讲些他们的过去。
在她离去的日子,去看她,给她的墓上换些花,拭去灰尘。
在她生日的那天,到她的墓地静静地坐一会儿,发发呆。
他的家里,他把她的一些影像悄悄地抹去,他不想给新的家庭带来阴影。墙上她的相片摘了,电脑里存的相片也储藏了起来。
她从无处不在的地方悄悄地隐藏进一处角落,埋在心底。
一晃,五年过去了。他带着孩子去看她,给孩子讲她的过往。
孩子小,不懂妈妈的概念,家里有一个妈妈,这里还有一个妈妈?
他坐在墓前,想她的往事。孩子在夕阳里奔跑,追一只低飞的蜻蜓,咯咯地笑。
孩子不懂,有人疼他就好。
他会在每一年的那个时刻,都来看她。
也许,一直到他走不动了,他还是要来。哪怕是让孩子推着,也是要来的。
只要他在,她就在。
彼此只要住在对方心里,死亡就不是分离。
(文/仲利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