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好吃,零食是孩子生活中重要的内容之一,长大了,那也是一份温馨有趣的忆念。现在的孩子不必为零食烦恼,有无数的超市商场和父母的钱包作保障,就剩下吃什么的问题了。但这样的零食似乎只剩下吃了,少了一些趣味。
我们的童年正是在那个物质贫乏的年代,尤其是在农村,生产队里连小卖部也没有,一个村只有一个供销社,那也是在遥远的地方,即便去了,甚至也是可望而不可即的,因为父母破旧衣衫的口袋里基本是空的,没有更多的钱来买零食。所以几颗水果糖或者是奢侈的大白兔牛奶糖,几分钱一根的冰棍,还有走村串队的小货郎所兜售的可以用东西换的彩色圆珠珠糖,就是我们可以购买的零食了。
这样说也许未必正确,其实那个时候,农村的孩子也有着无穷无尽的别样的零食。这些零食是从一个巨大的商店——田野里,通过支付另一种货币——劳动而获取的。这个巨大的商场对谁都是公平的,只要你肯付出劳动。田野对于依靠它而生活的大人和孩子执行的是同一个规律。
田野里有很多野生的植物,果实和茎叶都可以吃。比如酸溜溜,贴地而生,绿色的叶子上有黑斑,叶子可以吃,很酸,吃起来要付出一些努力,但酸得有味道,我们还是喜欢吃。有的植物可以说浑身都是可以吃的东西,比如蒲苇,生在水里,开春时节,顶尖一串翠绿的蒲花,好看又好吃。把蒲苇连根地拔起来,底下就是面根。面根比手指粗一些,外面包着一层黄色的类似保温棉的东西,真正可吃的是里面白色浑圆的有韧劲的一根茎,香甜,多面。如果只把蒲苇的茎叶拔起来,其根部里面是很嫩的叶子,也好吃,但这种情况下我们喜欢找一种长了蒲毛的,因为它的中间是圆珠型的一根茎,脆甜,非常好吃。我最喜欢的,是一种我们叫做“黑果子”的东西,她的学名叫做“荸荠”,薄薄的一层黑皮,里面果肉雪白,可生吃,甘甜脆爽,也可以煮熟了吃,味道更好。“黑果子”生在潮湿的泥土里面,形迹诡秘,不好找,往往在挖沟的时候可以发现,数量不多,现在这种东西似乎已经彻底绝迹了,很让人怀念。还有一种类似的东西,生在河沟里,叫瓷呱子,白色,必须煮熟或者烤熟了吃,但味道比“黑果子”差远了。
庄稼是人们生活和生存的寄托,但也给馋嘴的孩子提供了许多零食啊。记得最清楚的,就是玉米秆了,虽然不比甘蔗甜,但也很甜美,对于我们来说,就是一种“精品甘蔗”。每年玉米开始成熟的时候,就开始有玉米秆可以吃了。母亲挑拣着把已经成熟的玉米扳掉,我们就紧跟在后面,一把把玉米秆扳倒。但这个时候玉米秆还不是很好吃,真正到了初秋的时候,玉米大面积成熟的时候,玉米秆才是最甜的时候,而且多汁。并不是所有的玉米秆都好吃,我总结出经验来,主要看玉米秆在结玉米的那一茎节。一般这一节都是弯的,形成一个怀抱,托抱住玉米。如果这一节秸秆太弯,玉米秆一般不太好吃。那种怀抱玉米的地方,秸秆比较挺直,而且秆表皮泛红的玉米秆是最好吃的。
零食里也有荤食。比如夏天渠沟里摸鱼,摸回来用油煎了吃。最好吃的,还是冬天的麻雀。捉麻雀有好多办法,当然不会是用枪,没有枪。有另一种工具,弹弓,基本上是自制的,用铁丝弯一个架子,在废弃的车胎上剪两根橡皮筋,再找一个皮套,就可以做成了。冬天里没事,就几个人提着弹弓满村子里绕着打麻雀。这种游戏好玩,但成效不大,水平高的人也打不了几只。最有成效的,就是晚上去掏麻雀窝。晚上麻雀都回窝了,麻雀喜欢在屋檐下的墙洞里搭窝,拿着手电筒挨着去摸,一摸一个准。最省事的一种是用砖压麻雀。这种办法和书上写的那种有类似的地方。比如鲁迅在文章里描述,说下雪了,在地面上扫出一块地面,撒上秕谷,上面罩一个箩筐,用一根细棍支起来,棍子上拴有绳子,看有鸟雀进去,一拉,把鸟雀罩在里面。这种办法有些笨了,太累人。我们在房顶上放几块青砖,用细细的扫帚苗斜斜地支起来,扫帚苗不能太粗太硬,勉强能支起砖即可,砖下面撒一些粮食。冬天里吃食少,不用专等下雪天。在屋顶设好了机关就不用管了,过一两天上去,就能捡几只麻雀回来,用火炉烤了,很香。夏天是不吃麻雀的,据说,夏天的麻雀是臭的。
我想念童年的零食,更想念在田野上寻找零食的那些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