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不是听他提起听君,秋亦握笔的手徒然一抖,一大滴墨汁在纸上晕染开来,他望了一眼手边还摆着的暖炉,漫不经心地应道:
“哦,这样。”
“少爷,不是老仆多嘴。”朱管家抿了抿唇,撞着胆子进言道,“云姑娘可是与您走得最近的丫头,暂且不提她有没有居心。就是没有,也难保不被旁人利用,少爷这几日还是莫要让她服侍了吧?”
“我自有分寸。”秋亦搁下笔,仍是敷衍地整理着桌上的书籍。
朱管家看得心急,斟酌了半晌,又道:“少爷,您可别忘了,当年那往饮食中下毒的正是照顾您起居的木婶子。这一时失策不要紧,切莫重蹈覆辙,一错再错啊!”
“行了。”秋亦听着心烦意乱,摆手让他出去,“我知道该怎样做,犯不着你来提醒。”
“……”朱管家见他语气不善,也知晓会有此后果,低低叹了一声,规规矩矩地退了出去。
院子里花开灿烂,阳光满地,他复取了一支笔来,在纸上勾勒,却不知为何,笔锋越来越乱越来越抖,秋亦狠狠掷了笔,把那画纸卷成一团扔在地上。
日光透过纱窗打在他衣袖之上,他调整着急促的呼吸,看向窗外景色,花红叶绿,鸟雀蹁跹,竟无力再动弹,只怔怔出神……
今夜月亮朦胧不清,秀儿才做完事回来,一推门就听见听君抚着胸口在那儿猛咳不止,这架势像是得了什么绝症一般,闻之骇人。
她赶紧上前倒了茶水喂给她喝,不想听君却将手一抬,示意不用。
“你这是怎么了,自打外面回来后就整日整日的咳,没完没了的,我瞧着怕,偏偏大夫看了还说没病。”
听君坐在床沿歇了一会儿,待得气息平复才摇了摇头。
——我自己也奇怪,没由来便觉得嗓子痒,仿佛有什么东西哽在那儿。
“我看你这病玄乎。”秀儿惴惴不安地望着她,“是不是惹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
听君好笑地在她额上轻轻一戳。
——瞎说,这如何可能。
“哎,改明儿咱们还是寻个好大夫来瞧,照你这么咳下去,非得咳出血来不可。”她提了茶壶正要去煮水,一回头见得听君拿了一包药也往外走,不禁怪道:
“你又要去熬药喝?”
——这药挺好的。
听君朝她扬了扬,她煎的是上回在杭州那独眼大夫给她开的方子,虽然秋亦一直嗤之以鼻,她私下里却仍****煮了来吃。算如今已有一个月了,尽管没见嗓子有所好转,不过精神气力倒比从前好了许多,想来有益无害。
“随你了。”秀儿也懒得多管闲事,“我看啊,你还是少吃点,说不定你这咳啊咳的,就是这乱七八糟的方子害的。”
两人掀了帘子往外走,怎想屋里的炭剩得不多了,秀儿忙了一天,正渴着,听君不便和她争这几块,故而打小院出来,准备往厨房里去。
刚从秋亦花园中走过,那前面游廊上忽有个小丫头手持托盘往这边而来,这丫头是在院里做粗使活计的,端茶送水自没她的份儿,更何况都这般时候了,怎么还往院子里头走。
听君越想越觉得不对,待得她走近时,便出手拦住。
“云姐姐。”小丫头听话地唤了一声。
托盘上放着一个用盖盖住的青花瓷碗,听君上下打量了她一番。
——你往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