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员会不欢而散,文涛、田葫芦从地上爬起,气愤地对工友们说:“日他个祖宗!告他去!”有人说去找调査组告状,文涛说调査组都不在。他顾不上揩去身上的尘土和脸上的血迹,便带着大伙儿跑到了信访局。
看他们这般模样,路雨虹顿感惊讶,忙问怎么回事?当听完文涛、田葫芦的诉说,路雨虹才明白,原来又是穆嵚,玩着花样与县里作对。遂劝文涛他们回去,转身去找刘江汇报了职工刚才反映的情况。
“只说调查组一去,大局就稳住了,没想到穆嵚会来这么一手!”刘江凝视着窗外,背着手在办公室踱来踱去,“我想,这件事的背后,肯定有明眼人指点,明摆着是要借助外商逼迫县里撤出调查组。”
路雨虹说:“对,他就是摸透了你们这些当领导的心理,才故意出难题。”
刘江说:“是停止调查,还是取消外资项目,看来,两者只能取其一了。”
“怎么,不想查下去了?”听刘江的口气,路雨虹有点儿犯疑。
“不是不是,我是想听听你的意见。”
“要我说,最好的办法就是兼得,既保项目又能继续调查。”
“那敢情好,你说,怎么个兼得法?”
“办法总是有的,先别急,你我都想想,回头再商量。”
晚上回到家,路雨虹跟爸又谈起了这件事。问他,怎么才能既让调查组的工作不停止,又能保住新项目落户东安。路宽支招说,这好办,让外商到开发区建项目,那地方多好,看了准满意。听爸这么一说,路雨虹的眼睛即刻亮了起来,兴奋地说,这倒是个好办法。转念又疑问,如果外商答应去,穆嵚不同意咋办?他可是合作方。路宽说,你以为他这个合作方还能当多久?他都是快要进监狱的人了,还当什么合作方!路雨虹盯着爸的那双布满皱纹而又充满智慧的眼睛,惊疑地问,你是说甩掉穆嵚,另起炉灶,给外商找个新伙伴?路宽毫不迟疑地说,是的,除此,没有别的路子可走。路雨虹陷入深思,觉得这么做,工作量实在是太大了,而且充满风险。外商能不能接受,穆嵚作何反应,找谁做新的合作伙伴,新伙伴与外商能不能谈判成功,这一系列问题个个充满变数,随时都可能引爆一场无法收拾的残局。路雨虹回到小西屋,思来想去,像坠入满是荆棘的陷阱,烦躁得无法入睡。
刘江这边同样焦虑,一吃罢晚饭,就把劳广富找来了,想听听他的意见。两个人一边谈,一边抽烟,你递我让一支接一支地抽,烟蒂塞满了烟缸,屋里烟雾大的像着了火,不到两个钟头,两包烟就抽光了。凑巧的是,他们和路雨虹、路宽的想法不谋而合了。
正犯愁时,桌上的电话响了,刘江心里烦躁,抓起话筒哐的一声又摔下:“谁这么不长眼力见儿!半夜三更还打电话。”骂完,接着跟劳广富唠,刚说一句,电话铃又响了,再次抓起话筒,气急败坏地吵:“还让睡觉不让了,有事明天说,没看几点了。”
“哟嗬!好大的火气!是谁惹我的知县大人生气了?”对方笑哈哈地说。
“谁呀?”刘江没听出那边是谁。
“省政府,老白。”
“哎呀!白副省长啊,不知道是您,对不起,对不起。有时间没见您了,有啥指示,请讲。”白副省长以前曾在茂枝市当过副市长,刘江跟他很熟悉。
“小刘哇!”白副省长这样称呼刘江,“听说你们正在调査瑞达公司的资产问题?”
“……是……是……”白副省长咋就知道了这件事,刘江不由得心里一抖。
“穆嵚不是刚弄成个外资项目嘛,项目是我帮他从香港引进的,前后费了不少周折。我是说项目挺不错,穆嵚如果没有什么大的问题,能不查就不要查了,我是担心外商给吓跑了,怪可惜的。具体情况我不清楚,只是提醒一下,该怎么做,你们看着办。”白副省长的话听起来既明确又婉转。
“请省长放心,我们一定遵照您的指示,设法保住项目。”刘江语气坚定,给足省长面子,“啥时过来看看?大家都想您呢!”刘江不想在查与不查的问题上说的过分明白,说了几句客套话,电话就挂了。随即对劳广富说:“听见了吧,穆嵚把白副省长都搬出来了,神通广大啊!”
劳广富不屑地说:“他没有这能耐!要搬,也是子谦同志出的面。他和白副省长的关系一向不错。这个项目,肯定是在白副省长的帮助下弄成的。”
“如此看来,这个项目就更不能丢了,不然,白副省长那里我们也说不过去。”显然,白副省长的电话引起了刘江对项目的高度重视。
劳广富说:“白副省长没说不让调查吧?”
“说了,但说得很婉转。从他的口气看,是偏重于保项目,并没有非要我们停止调査。”刘江分析说。
“人家是副省长,话不能说得太白。”劳广富世故地说。
“不管他怎么说,调查组是一定不能撤的。”刘江语气坚定,颇具原则性,“唉!老兄,咱还是说项目吧。你是县长,抓经济工作比我有经验,请抓紧考虑个万全之策,明天晚上再碰头商量。”此时,刘江已经急得在地上转来转去,烦躁不安。夜深了,刘江感觉有点儿饿,跑到卧室,洗了两个苹果出来,递给劳广富一个,边吃边谈,一直谈到十二点,也没有定下个调子,就各自休息了。
动员会被文涛那些人揽散之后,穆嵚气急败坏,非要何金把文涛绑起来,以扰乱企业秩序罪送公安惩办。何金说不妥,劝他不要急,不要因小失大。说文涛这些人挨了打定会到县里上访,刘江知道了事情真相定会出手阻止。当下最要紧的,是让白副省长向刘江施压,迫使县里让步。穆嵚觉得在理,回家就给爸说。穆子谦心里憋着一股气,抓起电话就跟白副省长说了。白副省长出于对项目的关心,就给刘江打来电话。
随后,白副省长就给穆子谦回话,告诉他,已经给刘江通过话了,刘江表态不错,说一定设法保住项目。听了白副省长在电话里说的情况,穆子谦心里仍觉得不踏实,但又不能多问,就想去找刘江,听听他是怎么说。
第二天一大早,穆子谦厚着老脸,又来见刘江。早晨起得迟,刘江这会儿正在洗漱。听见有人叩门,拎着毛巾就去开门:“嗬!子谦兄,请进,请进。”刘江热情地把穆子谦迎进室内,又倒茶又递烟,关心的话一句连着一句,“还是刚到东安的时候去家看过你一次,后来忙得就一直没顾上。怎么样,看气色不错,身体还好吧?”
“马马虎虎,还凑合。”穆子谦轻咳了两下,心事重重地说。
“一大早过来,是不是有事?有事尽管说,老弟能帮的,一定尽力相助。”刘江明知道穆子谦要说什么,却故意装糊涂。
“还是穆嵚公司的事。先前我不让你派调査组,到底你还是派去了。后来我想,派就派了,你有你的难处,也不能过多为难你。今天来,是想告诉你,穆嵚新引进一家外商,合同都签了,马上就要开工。我想,开工之前,县里最好把调査组撤出来,不然,会影响跟外商的合作。”穆子谦话语简洁,直截了当。
“昨天夜里,白副省长打来电话,说的也是这个意思。不是白副省长打电话,我还真的就不知道这件事,省长的耳朵比我还灵。”刘江一语双关地说。
“嘿嘿,对不起,没有及时向你汇报。是……是我让白副省长跟你说的,我是怕……”穆子谦不好意思了。
“这样,你容我几天时间,让我了解一下情况。白副省长都说话了,我能不认真对待?”刘江心口不一,言语圆滑。
听刘江这么说,穆子谦觉得白副省长的话起了作用,但又高兴不起来。刘江的话听着好听,但又像搪塞推诿,他拿捏不准,就试探着问:“老弟,你我都不是外人,你给我透个底,我保证谁都不说,调查组巳经进驻几个月了,到底査没査出什么问题?如果没问题,就按没问题说,撤出调查组,让穆嵚放开膀子去干;如果有问题,我也不护犊子,该怎么处理你就怎么处理。”穆子谦似有大义灭亲的气魄。
这老兄!这是你该问的话?怎么事一到自己头上就犯浑?刘江在心里责怪,嘴上却说:“老兄,査没查出问题,我是真的不知道。你的人品我了解,即便查出一些问题,相信你一定会正确对待。”
待了一会儿,穆子谦觉得也不好再深谈下去,便告别刘江回去了。
送走穆子谦,刘江接着洗漱,刚开始刷牙,电话就丁零零响个不停,一看来电显示,是市委袁书记的号码,刘江慌了,遂拔出牙刷,抽出一张纸巾,把满嘴的牙膏沫吐上去,抓起电话就说:“你好袁书记,我是刘江。”
“呀!是不是正在吃早饭?听声音好像嘴里还嚼着东西。”
“没有没有,刚才是在刷牙。昨天睡得迟,起得晚了。”
“怎么样,上任这段时间有些什么体会,当县太爷比当局长过瘾吧?”
“说过瘾也对,说水深火热更恰当。”
“劳广富跟我说,刘江像个拼命三郎,干起来不要命,连家都不要了。今天打电话只一件事,请你注意劳逸结合,记着常回家看看老婆孩子,别让她们老惦记你。不行就让弟妹到你那住上一段,早晚也好有个人照顾。”袁书记关心地说。
“家里老的老小的小,离不开呀。”刘江无奈地说。
“听说过‘男人的一半是女人’这句话没有?”袁书记兴致勃勃地问。
“电视里演小品,不是常这么讲吗?”
“你怎么理解?”
“说不清楚。”
“原来我也不清楚,是梦龙公司的老总昨天晚上在我这儿侃的,听了耳目一新,耐人寻味,你想不想听一听?”袁书记半认真半开玩笑地说。
“当然想听。”刘江的兴趣也被煽忽起来了。
“他说,世间万物,芸芸众生,无不是个阴阳共同体,一半是阴,一半是阳,阴阳一体,相互制衡,世界就是在阴阳互动彼此制衡中向前发展的。少了阴,阳就不称其为阳;少了阳,阴就不称其为阴。假如有一天少了其中的一半,世界乃至整个宇宙,就会变成一个黑洞,什么都荡然无存了。梦龙的老总说,世界万物中当然包括人,单个自然人一生下来就是个阴阳共同体,由女人的一半——母血,和男人的一半——父精,组合而成。说男人的一半是女人,或者说女人的一半是男人,都是基于阴阳共同体这样一个原理而来。他还说,自从这个世界上有了人,男人和女人就是一对天然的盟友,从恋爱结婚,到成家生子,遵循的都是阴阳共同体这条规律。这是个自然法则,谁都不能躲过。谁要说非要自己过独身,当然是真的独身而不是表面上的独身,时间一久,这个人的精神上肯定要出问题,甚至会影响到寿命,工作上生活上就更不必说,一切都会变得恍恍惚惚,混混沌沌,最终一事无成。为什么?因为他(她)丢掉了另一半,违反了阴阳共同体这条规律。老弟,怎么样,听出点儿味道没有?”袁书记饶有兴趣地讲完了刚从别人嘴里听到的一长串似是而非的道理。
“梦龙老总还真能侃!不知他说的所谓的阴阳共同体有没有根据,比方说西方人,许多人一辈子不结婚,不搞什么阴阳共同体,不照样活得好好的?”刘江风趣地说。
“这你就不懂了!结婚只是一种形式,组没组成阴阳共同体不能只看形式。西方人重实际而不重形式,而东方人重形式却又不重实际。西方人不愿受形式束缚,实际上背地也没少做那种事;东方人看结婚比啥都重要,甘愿接受这种形式的束缚,有了那张纸,认为这才是天经地义的。东西方各有各的讲究,各有各的规矩,本质上其实没啥区别。”袁书记想让刘江放松一下工作压力,故意戏谑打诨。
“你还别说,细琢磨还就是有点儿意思。”刘江跟着笑。
“理解我的用意吗?”
“理解,理解,你是在关心我,让我别忘记了我的另一半。谢谢袁书记的关心。”
“好了,不说这些了,知道你是个工作狂,说了也没用。捎带说上一句,昨天晚上,省政府白副省长跟我打了个电话,说你们县瑞达公司新近引进个外资项目,恰好碰上县里正在调查公司老总的问题。白副省长的意思是说,他是关心这个项目,担心把外商挤跑了……”
“不是,不是,情况是这样……”没等袁书记把话说完,刘江就忙着解释。
“你不用解释。”袁书记截住刘江的话说,“案子该査还査,项目能保还要保,怎么个保法,那是你们的事。好了,该吃早点了,吃饭的时候别忘了琢磨琢磨阴阳共同体的事,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紧张的心情一下变得轻松许多,刘江钦佩上级的开明。
上午,路雨虹一上班就与刘江通了个电话,问他对外商投资的事如何处置。刘江说考虑不成熟,我正在开会,抽时间再谈吧。就挂了电话。
天上抹了一层淡淡的云,罩住了灼人的阳光。一缕清风扑面而来,驱走了热浪,送来了清爽。吃罢午饭,路宽躺下午休,路雨虹洗了几件衣裳就该上班了,没有惊动爸,想让他多睡会儿,就轻轻带上门,徒步上班去了。米色小褂束着她隆起的胸脯。白纱裙不长不短正拖在脚腕以上十几厘米处。为与这身衣裳陪衬,她特意穿了一双橄榄色前后包头的高跟鞋。路雨虹喜欢短辫,她觉得这样更适合自己的身份。大街上人流熙攘,阵阵清风调皮地撩拨着她的裙下摆,雪白的小腿儿像演电影一样忽闪,让身旁的行人忍不住都要瞟上几眼。
路雨虹今天打扮得这般俏丽,是因为揣着一桩心事,她想大胆尝试一下昨天晚上爸提出的那个设想,单独会会两个外商,把瑞达公司的问题当面向他们讲清楚,说服他们改变主意另结新的合作伙伴。刘江太忙了,他马上又想不出好的主意。可这事又不能等,一旦项目开了工麻烦就更大了。她觉得自己的想法有几分成功的把握,就决定背着刘江,唱一出单刀赴会。
当然,这事不能跟穆嵚讲,只有先把外商谈妥了稳住了,才能跟穆嵚摊牌。
外商住在招商大酒店,经侧面了解,得知下午他们休息,路雨虹就提前约了个会讲英语的朋友做临时翻译,于下午四点,由韩勇开着车,急匆匆进了招商大酒店。
乘电梯上到十一楼,找到房间,先摁门铃,按了几下没人应声,才要敲门,门忽然开了,门缝里露出半张嫩得像水萝卜一样的女孩脸,不用问肯定是服务小姐。路雨虹问外宾在不在?小姐说不在,吃午饭时还在,饭后就不见了。韩勇说他们不午休?小姐说平时他们都午休,出门也要跟我们说一声,今天不知啥原因,吃罢饭就不见人了。路雨虹说下一楼大厅等着,估计一会儿就回来了。
人刚坐下,文涛就打来电话,要路雨虹迅速赶到城南响水沟,说艾米尔、梅斯奇两个外商都在那里。路雨虹既惊且喜,没顾上多问,合上手机便催韩勇开车,急速驶出招商大酒店。
眼看着新项目就要开工,而县里却迟迟不见有人过来阻止文涛心里像着了火,一边埋怨路雨虹拖沓误事,一边就想出个冒险的狠招,跟几个工友一商量,就开始行动了。
时间选在今天中午,比路雨虹提早一步。一辆中巴停在招商大酒店门口,田葫芦和另外三个工友在车上坐等,文涛和他找来的一个英语翻译进到酒店贵宾楼一楼餐厅,四处张望着寻觅艾米尔和梅斯奇。餐厅里没找到,文涛问服务小姐,外商在不在这里吃饭?小姐说在103雅座。文涛说有没有人陪?小姐说没有,没有宴请,外商常单独吃自助餐,不让人陪。文涛说谢谢你姑娘,你忙去,我们在门口等他们一会儿。
过了几分钟,两个外商从雅间出来了,等走到跟前,文涛迎了上去,恭敬地问候:“二位先生你们好!”
跟在身旁的翻译就把话译过去。艾米尔听了,皱了皱红鼻头,礼貌地回敬一句:“你好,你好。”
文涛说谎道:“我是瑞达公司穆总的助理,穆总有事要见你们,特派我来请二位先生。”
“什么事?”
“去了就知道了。”
“我怎么没见过你?”
“对不起,我出差刚回来。”
“那好吧。我们到楼上去拿个包,带上资料。”
“不用,不用,什么都不用带,说几句话就回来了。”文涛担心被人发现,催外商快走。
两个外商以为真是穆总叫,便跟着文涛到了酒店门口,坐上中巴,车便开动了。瑞达公司在城内偏北方向,中巴却背着方向往南开,等开出城外,一直开到空旷的山野,外商沉不住气了,以为被坏人劫持,惊恐得摇头耸肩,唧唧喳喳叫:“这是要去哪里?不是到瑞达吗?瑞达在城内,开到城外来干什么?”文涛说:“穆总在城南等你们,前边不远就到。”他又催促司机快点儿开。
约莫走了几公里,车下了大路,开进了葛藤缠绕绿荫笼罩的响水沟。车外阴森森的,车内几个人个个拧着眉不说话,破旧的中巴吱吱咀狃响得像鬼叫。外商觉得不对劲,料定这帮人肯定是一伙歹徒,自己被他们劫持了。艾米尔给梅斯奇递了个眼色,示意他一起跳车逃跑。两个人刚把身子探出窗外,就被文涛、田葫芦抓住了腿,拽进车内,摁到了座位上。艾米尔不坐,一边厮扭,一边大声喊着:我抗议,我抗议!你们这是非法拘禁,我要告你们!酒糟鼻子都气歪了。文涛马上让车停下,安抚外商少安毋躁,忙解释说,你们误会了,我们不是歹徒,我们的确是瑞达公司员工,因为有重要情况向先生报告,不得不采取这种非礼的举动,望先生海涵。外商忽闪着充满恐惧的眼睛,茫然地盯着文涛,问他究竟想干什么?
“尊敬的艾米尔、梅斯奇先生,前两天公司召开动员会,礼堂内发生了一起打架你们还记得吧?”文涛微笑着问。
“记着,记着。”外商像发现了什么,眼睛忽然就放射出一种异样的光芒,“想起来了,那天被打的就是你,错不了。”
文涛说:“对,这回该放心了吧?我们不是劫匪。”
“为啥把我们弄到这里?”
“你们上当了,被穆嵚骗了!”
“什……什么,被穆崁骗了?”外商的蓝眼睛瞪得像酒盅一般。文涛开始摊牌了,把穆嵚玩弄花招贪占国有资产,正在接受调査的事前前后后说了一遍。
艾米尔如从梦中惊醒,额头上骇出涔涔虚汗,猛地站起来,吼叫着要下车,要去找穆嵚对证,到法院起诉,还吵着要到北京说理去。
文涛拦住艾米尔,责怪道:“你这人好没道理!我好心好意提醒你,想为你挽回经济损失,可你连声谢都不说就要走?”
艾米尔见文涛发怒,皱起红鼻头,笑了笑说:“对不起,怪我一时气急,失礼了。待我跟穆嵚做个了断,回头再来谢你。”说着又要下车。
文涛拉住说:“在中国办事不比你们英国,有些事要上法庭,有些事由本地领导出面调停,比上法庭效果更好。”
听文涛说得有道理,艾米尔心情平静了许多,说:“那好,我听你们的。”
稳住了外商,文涛就拨通了路雨虹的手机。
田葫芦在路口迎上了雨虹的车,调头就往响水沟开。田葫芦汇报了事情的经过,雨虹问他下一步准备怎么办?田葫芦说马蜂窝是捅了,下一步怎么办就听你的了。雨虹拍了下田葫芦的肩膀,笑着说:“你们的胆子可真够大的。”
从小车上下来,上到中巴车上,路雨虹就与外商寒暄。文涛忙介邵。
“不好意思,在这样的地方以这种方式与二位先生见面,实在对不起,请理解。”路雨虹自谦地说有关情况你们都知道了。我要跟二位先生谈的,是下一步如何合作。
“合作?路局长,穆嵚是个骗子,还要我们跟他合作?”艾米尔惊讶地问。
路雨虹说:“不是穆嵚,是另外一个新的合作伙伴公司在县经济开发区。那里条件优越,政策优惠,看了准保你满意。”
艾米尔一急,红鼻头就上下跳个不停,说:“不行不行!穆嵚的问题还没有搞清楚,现在谈新的合作是不是太荒唐了?再说,更换新的合作伙伴,我们两个也没有这个权力。”
听他这么一说,倒提醒了路雨虹。心想这个时候提合作的确不是时候。一来,穆嵚的问题暴露得太唐突,外商一下子接受不了;二来,她又是第一次与外商见面,彼此都不了解,加上这种胁迫式的见面而且地点又选在这样一个荒山野沟里,外商心里如何能踏实得了?需要给他们一个心理缓冲时间,慢慢地转弯子。想到这里,路雨虹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思路,打算领他们先到开发区考察考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