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什么也记不起来。而且因为感觉到我的失望而躁动不安。有时候我只待个20分钟,把自己近来特别的事向她说一遍,并说我很记挂她,然后就不知道再说些什么好。
几年前,我实在无计可施,便开始对着她唱歌,轻轻地、害羞地唱。一天,我带了1950年放在母亲钢琴上的那本《壁炉民歌集》去。
那天我挺直身子坐着,向母亲唱起《罗梦湖》来。我深吸一口气,逐字地唱,想起母亲弹琴的样子,感觉到音乐在我体内光华闪烁。
出乎意料,母亲也跟着唱了起来。她起初看着我指着的歌词,然后凭记忆唱下去。我们一起唱,母亲高兴极了,我也一样。我们每唱完一首歌,她都拍掌称好。有一次她握着我的手,望着我道:“我从来没想到原来人与人之间的感觉可以这么甜美。”
那次以后我每次去看她,都会一起唱歌。我用我的木笛奏出了100多支曲子,都是她从前教过我的,也都是她80年前就学过的。
她的声音随着我用笛子奏出的旋律飘扬,两个高音旋律相偕嬉游。她没唱字,她的声音就是乐器。
有一次,唱《少年丹尼》,唱到高音处,她清越的歌声高出了我吹的高音,却是恰到好处,成了激亢的和声,然后霎时间唱得更高了,接着突然停下,好像她刚才尖叫了一声似的。
她自己也吓了一跳,望着我,好像在问这样唱可以吗,我以眼色称赞她,并继续奏完《少年丹尼》。母亲惊叹地瞧着我。我想,我来到这世界的第一天,她一定也是以这样的眼神看我的。
突然间我明白了父亲的气度:爱他,不是指导他如何走路而是陪伴他——
一路同行
【美】玛妮·玛明嘉
我那时15岁,刚学开汽车,在乡间一条碎石路上想换低档拐弯。我踩离合器,却误踩煞车,车子往前一颠就熄了火,突然停住了。大团沙尘慢慢飘落在车上,父亲和我坐着,目瞪口呆,都不做声。我在等父亲怒骂,但他只深深吸一口气,然后叫我把引擎重新启动。
那是30年前的事了。如今我父亲已去世,我自己有3个十几岁的孩子。父亲有五个儿女,却总是气定神闲,到底有什么秘诀?我天天都在磨那种耐性,如今要教15岁的儿子开车,真希望父亲仍然活着,把答案告诉我。
儿子上车坐在驾驶盘后面,我咔哒一声扣上安全带。“真棒!”他说。我看着他把引擎轰隆点着火,调整好后视镜整理头发,扭开收音机调到他最爱听的电台,最后把变速杆推入后档。他沿着又长又窄的车道慢慢倒车,我觉得他表现不错,心情开始放松。我们上了马路,他换了前进档,踩油门。
“小心邮筒!”我大喊,同时一脚踩在想象中的煞车上。他只差两三厘米没有碰到那个邮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