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丈室内的三个人各怀心思,郭待封意之所在乃是法通和尚会将论典功法藏于何处,张师政念念不忘杀伤师父的贼人来路为何,法通和尚心境了无挂碍只要论典功法安然无恙个人生死宠辱一概无妨。
法通和尚眉宇之间生了疑惑,问道,“八部论典之事江湖上已然传的沸沸扬扬,老衲闻听郭施主行踪及于五州之地,论理来说应是寻得了五部论典与功法,今日才知郭施主竟是集齐了六部。”
郭待封正要开口解释,法通和尚摇了摇头,道,“事关重大,郭施主必是有一番特别的机缘,此中奥秘知悉的人越少越好,老衲还是不听的好。”
郭待封佩服法通和尚看得通透,言貌愈发恭敬,道,“和尚所见极是,那提和尚生前布下一座疑阵,有两部论典功法的下落暗中勾连为一,只是明面上虚指两州,晚辈以为那提应是早已料到秘密无法隐藏太久,一旦有几部论典和功法浮出水面,隐藏背后的线索定会暴露,这才设了这个机关。”
法通和尚微微颔首,道,“不错,现在江湖中任谁都知道那提和尚八部论典功法乃是依着天龙八部隐藏,而今只有相州、虢州与延州所藏论典功法未曾现世,所剩三部论典功法则是第一部众天、第三部众夜叉与第七部众紧那罗。”
郭待封苦笑道,“昨夜这一波贼人想来已经参透和尚对应夜叉,所以登山偷袭。”
张师政不解道,“即是参透此中深意,他们怎肯轻易便行离去?”
法通和尚道,“他们也只是猜测罢了,只要为师死不承认他们又搜寻不着,只能以为是自己判断有误了,时间紧迫他们还要再往他处寻觅,是以杀伤了为师之后便匆匆离了金刚寺。”
郭待封点头赞同法通和尚的分析,又道,“除非他们肯定和尚一定就是第三部众夜叉,而且还要确信郭某一定会寻上山来,否则便没有任何留下的理由。”
法通和尚又问道,“昨日郭施主为何不当面挑明来意,却要迁延一夜?”
张师政抢着把昨夜林虑山脚下三王庄上主人家言说转世天子的事情大略说了一遍,法通和尚终于明白了其中原委,不由得对郭待封的心思敏捷刮目相看,当下便道,“郭施主年才弱冠,心性智识俱是上上之选,那提和尚托付得人,可见佛祖神明在天,必要保佑真正的佛法重见天日。”
听得法通和尚一番言语,郭待封不住点头,心中却是隐隐约约感觉有些不对劲,只是到底哪里出了纰漏却又没有头绪,这时就听法通和尚又道,“师政,合寺上下僧众俱被那帮贼人关在了戒律厅,为师已然无碍,你快去将众人救出。”
张师政看看法通和尚又看看郭待封,心中明白,当下便道,“谨遵师命,徒弟这就去。”
看着张师政出了方丈,法通和尚这才道,“事不宜迟,老衲这就将论典功法转交郭施主。”
郭待封忙道,“请和尚明示论典功法藏于何处,郭某代劳为和尚取来。”
法通和尚伤势沉重,不能轻动,郭待封这才有此一说。法通和尚微微一笑,道,“哪里也不必去,论典功法从始至终只在老衲身上,一刻不曾远离。”
郭待封闻言一脸困惑,不明白法通和尚是什么意思。
法通和尚面色极为得意,振作精神,抬手遥遥一指,“左手墙上神龛中藏着一瓶药酒,郭施主移步取了来。”
郭待封去神龛中一摸,果然寻出那瓶药酒,拿着回到禅床之前。
法通和尚在禅床上慢慢转了个身,面朝内背朝外,尽力提高了声音,“郭施主,现在把老衲的僧衣褪下。”
郭待封不明所以,还是照着法通和尚吩咐轻轻褪去了满是血污的僧衣。
法通和尚又道,“郭施主,把瓶中药酒尽数抹在老衲后背。”
郭待封当即把药酒倒在掌心,均匀地涂抹在法通和尚宽大的后背上,不过数个呼吸的时间,眼看着法通和尚后背皮肤上显出了密密麻麻的红色文字,郭待封又惊又喜,急忙凑近了去看。
背上文字分作两种,上半部是西域梵文,下半部为中华文字,前者郭待封只识其形不明其意,后者篇首赫然是“神力夜叉诀”五个字,略一浏览分明是一部稀世武学。
这时,就听法通和尚道,“郭施主,当日那提和尚将此部论典功法一并交予老衲,为防不测老衲已将原件毁去,把文字用特别方式纹在肉身,今日终于等到正主登门,就请郭施主动手抄录下来。”
法通和尚用心良苦,这个办法任谁也无法想到。
郭待封心下暗自叹服,这时方丈外突然响起杂沓纷乱的脚步声,紧接着“咣当”一声有人撞门闯了进来。
郭待封神色骤变,拧身跨步挡在了法通和尚身前,双掌微提化为手刀,法通和尚一抬手扯过僧衣胡乱披在身上,与郭待封一起向外看了过去。
进来的还是张师政,两人这才略微松了一口气,仔细看时就见张师政面皮紫涨,额上青筋凸出,似是狂怒到了极致,右手上竟然老鹰抓小鸡一般拎着一个小和尚,正是昨日山门外等候郭、张二人的那个。
张师政大踏步奔至禅床跟前,使劲把小和尚掼到地上,又踏上了一只脚,这才喘着粗气说话,“师父,那起子贼人着实是心狠手辣,为了问出论典功法的下落,对寺中上上下下僧众严刑拷问,众家师兄弟委实不曾知晓,竟被贼人杀死数人。”
张师政带来的消息其实俱在意料之中,郭待封听在耳中还是面色一黯,法通和尚却是波澜不惊。
张师政抬脚狠狠踢了地上小和尚一脚,接着道,“这个没骨头的软蛋,吃不住贼人的手段,泄露了郭少侠的行踪。”
那小和尚惊恐万分,爬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向法通和尚喊道,“主持,弟子并没有泄露什么秘密,还请住持明察。”
法通和尚浓眉一挑,眼神凌厉如冰,目光化作两道雪刃直刺小和尚心神,小和尚下意识地打了个哆嗦,壮着胆子道,“住持,昨夜贼人拷问弟子等人什么论典功法之事,弟子等人俱都不知内情,贼人恼羞成怒杀了寺中好几个师兄弟,把众人关押到戒律厅,他们看到纥干承基师兄锁在厅中,问起这其中的缘由,弟子只道是寺中弟子犯了门规,并不知道这其中有什么紧要的地方,便把纥干承基师兄还有张师兄和这位少侠前后脚上山的事情说了,弟子实在并不知道此中干系重大,还请住持饶命。”
小和尚甫一说完,郭待封心中便是咯噔一下,进寺以来他一直感觉有什么地方似乎存在漏洞,现在终于明白问题出在哪里了。
一股危机感涌上心头,郭待封下意识地回头看了法通和尚一眼,老和尚面皮猛地抽搐了一下,低低宣了声佛号,“阿弥陀佛。”
张师政咆哮道,“不争气的东西,事情若是坏在你的手上,张某绝不饶你。”
话音未落,方丈外凭空响起一串笑声,“哈哈哈哈,大力尊者,难为你想出藏宝的好办法,不过终究还是露出了狐狸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