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目相对的瞬间,沈晏无法形容看到那眼神的感受。
若说明净如琉璃,那边是对他的眼眸最好的诠释吧,太干净了,没有一丝尘埃,不染丁点颜色,就像是世间的一面镜子,可以映照出每个人心底最深处的东西,无论是善意,还是罪恶,都在其中一一展现。
很难想象,给沈晏留下了那般恶劣印象的嚣张子,竟然会有这么一双眼睛。
该赞叹一句,果然是玄机山弟子吗?
沈晏愣了好久,直到那人朝着自己扑了过来。
天杀第一时间反应,腰间大剑眨眼间便指向那玄机弟子的喉间,如同要取走他的性命。
谁知这玄机弟子的动作也不慢,脑袋一缩,动作虽说不上潇洒漂亮,却很灵活地躲过了天杀的剑,仍然直接朝着沈晏扑过来。
天下间,能够躲过天杀剑的人,没有几个。
沈晏虽说能够挡住天杀的一剑,却不敢说自己能够躲过。
可想而知,这人做到的事情有多么让人惊讶了。
天杀出剑,其他门客都是退避三舍,避其锋芒。之前还十分拥挤的房间,一下子就空了出来,只留下中间站着的天杀、沈晏和那玄机弟子三人。
天杀招招逼向那玄机弟子,而那人却锲而不舍得朝着沈晏的方向。
沈晏没有动,盯着那人的眼睛良久,仍然没有从他的身上发现一点杀气恶意。
她叫停了天杀的动作,眼看着那人扑向自己。
他大概是想抓沈晏的手,临近了却又瑟缩了一下,只抓住了沈晏的袖角,脸上的表情却兴奋得如同抓住了所有,眼睛亮晶晶地望着沈晏,笑得直冒傻气。
其他的人都有些讶异——这么锲而不舍,在天杀大师兄的剑下窜来窜去,结果就为了抓住小姐的袖子?
看着那人朝着小姐傻笑的模样,他们实在是想不出其他的形容,最后只能找个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来凑数了。
啊呸,不对啊,小姐这样的人儿怎么能够与这样的话扯到一堆去呢?
沈晏没有继续扯自己的袖子,而是伸出一只手在那人的眼前晃了晃。
“你认识我吗?”这人挺奇怪的啊。
那人摇头,吐词十分清晰,一点儿也不含糊,哪里像是一个傻子:“不认识啊。”
“你,不傻啊!”沈晏很是吃惊。
“我当然不傻,我很聪明的,知道很多东西,你可以考我的!”他的模样,如同迫不及待炫耀自己成果的小孩子,笑容单纯憨傻。
沈晏突然问:“你叫什么名字?”
他张口就将自己的身份一咕噜地倒了出来:“顾知世,玄机……”
沈晏迅速伸手死死捂住他的嘴巴,因为身子不够高,便只能将他的脑袋扯着拉下来,不过手倒是捂得严实,将他剩余的话全部给塞了回去。
旁里可还有这么多人,人多眼杂的,就算大部分都是可以相信的,但沈晏也不愿意玄机山弟子在沈府的消息随随便便传出去。
顾知世以别扭的姿势站着也不恼,被沈晏捂着嘴还嘿嘿地傻笑,不过他倒是没有打算继续将他那个明晃晃到足以震惊天下的身份继续拿出来说了。
沈晏呼了口气,让天杀将其他人赶了出去,直到房间只剩下三人。
她松开手,看着顾知世:“你不是傻了啊,那你之前为什么一直不说话,就在那里发呆。”
“我在寻思一个问题。”顾知世无比坦白。
“什么?”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沈晏无语了一下,问他:“我倒是想问你,你为什么这么奇怪!”
顾知世却啊了一声:“你是说为什么我的性格会变化得这么快吧!”
“你知道?”
“当然知道,这是我们门中功法,练到一个阶段可能出现的问题,只是我的问题比较严重罢了,有的时候会像两个人,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想起那个嚣张到不可一世的顾知世,沈晏不由得点头:“果然是截然不同。”
“你怎么要跟我说这些?!”沈晏古怪地看着顾知世。
“因为你是好人啊,我感受到了你身上的味道,嗯,很干净。”顾知世露出明晃晃的笑容,洁白整齐的牙齿一如珠贝发光。
沈晏却对他的话不甚在意——味道?哪儿来的味道?
殊不知,这种状态下的顾知世,虽说如白纸般干净,对周围一切都没有固定的认知,但他却也有着属于自己的自我保护方式,比如说他敏锐的嗅觉,可以感受到他人的善意恶意。
这样的顾知世,就如同动物野兽。
突然出现在陌生环境中,就算顾知世没有表现出来,可心底还是慌张的。
于是,他选择了对他来说气息最纯净的沈晏靠近她,只有这样的方法,才可以让自己安心。
天杀作为旁观者,漠然的眸子中倒映着这一幕——
顾知世眼巴巴地瞅着比自己娇小太多的少女,如同一只忠诚的大狗,而沈晏却拧着眉,自顾自地沉思,完全无视了顾知世。
沈晏沉思了一会儿,还是决定,要将顾知世的事情告诉爹爹。
玄机山弟子,这个身份牵扯太多,若不谨慎,恐怕前世的悲剧又会重蹈覆辙,沈晏这辈子不想再经历一次失去一切的绝望痛苦了。
而顾知世这个人,是留下还是送走,就要看爹爹的决定了。
顾知世一心想要跟着面前让自己无比舒服的少女,根本不知道沈晏满心打算着要把他往哪儿送走,只是感觉到沈晏对自己的漫不经心,便有些小小的不满。
孩子的情绪一贯是直接表露出来的,顾知世也是这样。
他扯了扯沈晏的袖子,想让她看看自己。
沈晏不为所动。
顾知世用的力道大了些。
沈晏不耐烦地对他拂了拂手:“不要打扰我,我想事情呢。”
顾知世小声嘟哝着什么话,扯着沈晏衣袖的手依旧没有放开。
好一会儿,沈晏看着顾知世,问他:“你是玄机山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