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绪像被鬼撵似的,一路狂奔,连头都没敢回,心有余悸地回想着刚才,那男生抬起的巴掌那么凶狠,差一点就落在了自己脸上。她躲在槟江小楼对面的书店里,透过玻璃瞅着后门的情况。
辛小梨到现在都还没回来,不知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何绪忐忑不安。
贺锦城黑着一张脸,一脚踹开了门。
房间里有两桌台球,几个流里流气的男生抽着烟正玩得开心。另一边,酒红色头发的少年正斜靠在沙发上妖孽地笑着看着他们玩,贺锦城的视线落在了少年对面那人的背影上。
“洛迟。”洛迟回过头来,看见来人,一下子露出笑容:“锦城!”
贺锦城勾了勾嘴角,快步走过去,一只手用力搂了搂洛迟的脖子,两个人相视一笑,贺锦城将锐利的目光投向对面的少年。
“武珦,我有告诉过你吗,洛迟,我从小到大的哥们儿。”
被叫做武珦的少年扯了扯嘴角,警惕地坐直身体:“哦?”
白了他一眼,贺锦城一歪头,洛迟会意地起身,跟着走了。
武珦身边的男生们这时都围上来:“老大,他也太嚣张了吧,得教训教训啊!”
还未走远的贺锦城听到这话,漫不经心地从鼻腔里发出一哼。
武珦捏紧手中的酒杯,指节泛白:“你们这些白痴!”酒杯里的酒如数泼了出去,吓得这些人大气不敢出。
“那可是贺锦城!”
贺锦城是谁。最简单的说法,他是北派的现任老大,二年级生。往深了处说,他是这个圈子里最有头有脸的人物,不仅仅因为那让人望而生畏的家世背景,还有他自己身后的那股势力。他是传闻打起架来像个疯子,非要搞到对方没有任何反抗之力才罢休的魔鬼。他是个任性妄为,极度自我的纨绔子弟。
而对洛迟来说,贺锦城是难得可以交心的朋友。他聪明,直爽,洞悉一切,做事总是有自己的风格,活的自由自在,不受约束。
在暗处的辛小梨看见洛迟和两个陌生人在一起,还和其中一个人谈笑风生,看来他已经没什么危险了。她四处张望,已经回头找了一圈都没发现何绪,这个家伙,肯定溜了,她还是跟着撤吧。
“洛迟!”辛小梨叫住他。
都走到门口了,洛迟回过头来。
辛小梨无视门口礼仪人员奇怪的眼神,连忙跑上去:“走走走,边走边说。”
贺锦城和郑熙宇看了看这个奇奇怪怪像做贼似的短发女生,辛小梨跟着洛迟走出了大门,终于长吁了口气,关切地望向洛迟:“怎么回事,我看见你被一伙人绑架了,你没事吗?!”
洛迟摇了摇头:“我没事。你……”
“嗯……何绪!我是跟何绪一起来的。”辛小梨避开他探究的眼神,吞吞吐吐道。
见他们平安出来,马路对面的何绪安了心,太好了,他们没事。她犹犹豫豫地走出店门,碰巧抬头的洛迟就这么看见了她,洛迟呆呆地望着何绪,她的表情茫茫然,好像带着一点担忧,好像又有点畏缩,隔着一条马路,他们仿佛置身两个世界。他满眼忧伤,低头:“我没事了,谢谢你的关心。”
“嗯……嗯……那,就,就再见了。”并没有发现何绪,听见洛迟客气的话,辛小梨尴尬地道了别,飞快地跑开了。
洛迟跟着贺锦城走着,没有再回头看何绪。
何绪看着他走远,心想着,这是最后一次了,以后,绝对不能再搀和进来了。
“怎么了?何绪是谁,没听你提起过啊。”贺锦城好奇地问道,自从刚才那个女生提了这个名字以后,洛迟整个人就像皮球泄了气一样,这可不像那个一向洁身自好,很少动真感情的他。
洛迟只是摇了摇头,什么也不说。
一夜之间,何绪觉得世界都是灰暗的颜色。
妈妈生病了,病的好突然,好严重。她发着高烧,意识模糊地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何绪一直不停地呼唤着她,她都不回应。何绪手足无措,一直以来,那么坚强的妈妈,现在倒下了,她该怎么办?剩下的那点积蓄支付着医药费已经很勉强了,生活该怎么办?
何绪脆弱不堪,晚上照顾妈妈,白天老是忍不住打瞌睡。
辛小梨因为何绪对洛迟的态度而生气,在跟她冷战,所以没有去关心她到底怎么了。
白钰倒是问了,但是什么也问不出来。
何绪一个人强撑着,但什么都瞒不过陈实,陈实安慰着她,告诉她需要的话他可以帮助她,何绪点点头,但从没把这话往心里去,她觉得这是自己家的事,不该也不想求助外人,她可以凭一己之力渡过难关。
可事实上她很难坚持,就像现在,她走着走着,眼前一花,所有知觉突然就像断电似的全都离她而去了。当耳边重新可以听到声音的时候,她睁开眼,发现自己在一个人的背上。她挣扎着要下去,那人知道她醒了,连忙回过头来:“何绪?你醒了?你刚才怎么了,一下就昏倒了,幸好我眼疾手快,不然那台阶上,你不磕个头破血流才怪!”
听见熟悉的声音,她放下心来,软绵绵地趴在那人背上,呢喃着:“赵……海……”
“低血糖,打个点滴就没事了。”校医轻描淡写地说完,把何绪安排到病床上。
“怎么会低血糖,你吃饭没?”赵海皱着眉坐在床边,前倾着身子带着审问的语气问道。
何绪谎称自己今天起床迟了,没有吃早饭。但其实,这几天她就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连觉都睡不好。
好不容易,过了几天妈妈身体好转了,非要出院,说是不能浪费钱,还要马上回厂里上班。何绪百般组织也没能拦住,她知道,妈妈也知道家里已经没什么钱了。她想着,起码让妈妈不要像以前那么劳累。
于是,她从报纸上找了一个兼职,壮着胆子生平头一次去面试了。那是一家咖啡馆,面试她的是一个和蔼可亲的中年妇女,何绪觉得很庆幸。她只被问了几个简单问题,就通过了。中年妇女让何绪叫她王姐,了解她是学生,她说每天放学之后和星期天何绪来帮忙就可以了。
从咖啡馆出来,何绪迈着轻快的步子往家走。没有发现,不远处,不易发现的角落里,一双眼睛正虎视眈眈地盯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