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天上一日,地上十年。曹仲安别了这支大唐兵马不久,调整了时间按钮,再一次出现在往昔历史烟云中。虽然不过是微调,那古时两段时间就差了很多。
下一幕,立时在他面前展开。
时间:唐太宗贞观十四年(公元640年)。与前次在星宿海和侯君集初次会见,前后相距5年。
地点:高昌城下。
人物:除了曹仲安本人,不消说还有早已约定的侯君集,以及城上麹氏高昌兵将。
此时,侯君集被任命为交河道行军大总管,率领原有那支大军,浩浩荡荡朝高昌杀来。
曹仲安现身时,唐军正奋力攻打城垣。侯君集和身后将士突然看见曹仲安在阵前出现,不由欢声雷动,齐声呐喊:“上仙下降,助我大唐。藐尔小丑,眼看灭亡!”
侯君集紧紧握住曹仲安双手,激动地说:“上仙真是神机妙算,不失信如约而来。天助大唐,必定胜利!”
这时候,双方正在酣战。麹氏高昌的靠山,西突厥屯兵附近的可汗浮图城(今天天山北麓的吉木萨尔县),曾经信誓旦旦表示,一旦高昌有事,必定全力相助。可是眼见大唐兵马气盛,吓得不敢动一下。城内麹文泰也吓得病倒在床,急得转眼便一命呜呼。
可惜了这个麹文泰,也算是西域小国国君中,一个有见识的人。
想当年,唐僧玄奘取经路过这里,就曾经得到他鼎力相助,把玄奘崇敬得了不得。这事在许多史籍里都有记载。玄奘本人撰写的《大唐西域记》卷一内,就提到“出高昌”一语,作为进入西域与印度的开章。
专门记述他生平的《大慈恩寺三藏法师传》中,记录更加详细。该书卷一中记述:“时高昌王麹文泰使人先在伊吾。是日欲还,适逢法师,归告其王。王闻,即日发使,敕伊吾王遣法师来,仍简上马数十匹,遣贵臣驰驱,设顿迎接……王与侍人前后列烛,自出宫门迎法师入后院,坐一重阁宝帐中,拜问甚厚云:‘弟子自闻师名,喜忘寝食,量准途路,知师今夜必至,与妻子皆未眠,读经敬待。’”
看,这个麹文泰多么崇敬玄奘,挽留他在高昌住了十几天,最后依依不舍送行。临别为玄奘准备好路费、粮食,又发文通知西域各国一路开绿灯,为他到印度取经出了大力气。可惜后来勾结西突厥,与大唐为敌,最后落得这样下场,也可嗟可叹。
麹文泰死后,其子麹智盛勉强迎战。指望依托坚实城墙死守,待到唐军无粮自然退去。谁知,侯君集指令副将姜行本,在伊吾(今天的哈密)早已做好准备,利用绿洲森林木材,制作各种新奇攻城机械,是1500多年前的一支不折不扣的“机械化部队”。加以粮草充足,不愁后勤供应,怎么会畏惧这一座区区土城,些许小邦寡微兵马。
曹仲安降临后,唐军士气大振。侯君集邀约他观战,作为这一战的特殊历史见证人,从头到尾看得十分清楚。他和侯君集并肩站在犹如十丈高楼般的楼车上指挥作战,城内城外一目了然。亲眼看见战斗开始后,唐军一辆辆抛石车,好像威力强大的自行火炮,把无数斗大的巨石块抛射进城。无论是房屋,还是人,一被砸上立刻粉碎,没有一个保全完整。
低头看,城下一辆辆冲车,好像现代坦克,先掩护步兵冲锋,用木石泥土填平了护城壕。接着用这种建造坚固的冲车,猛烈撞击城墙和城门,不多久就撞开几丈宽的缺口。后面步兵如潮蜂拥而入,高昌士兵无法抵挡。麹智盛眼见大势已去,又看见高高楼车上,有异人协同唐军将领指挥,想必是上天相助。没奈何只好战战兢兢自己捆绑,率领百官投降,发誓归顺大唐帝国永不言叛。
作为历史学家的曹仲安,虽然早就从史书上知悉这场战役,可是亲临其境才更加感受到这一战何其惨烈。唐军势如排山倒海,龟缩在城内的高昌兵根本就没有还手之力。更加令人耳目一新的是各种新奇战车的应用,简直可以大书特书一笔。他一一录像,准备带回研究,交付历史博物馆陈列。特别是各种战车应用,类型之全,数量之多,大大显示了古代中华之先进,开了世界机械化兵团作战之先河。
这一战彻底消灭了分裂势力,也给不怀好意觊觎大唐的西突厥一声棒喝,不得不灰溜溜翻越天山、帕米尔高原,退缩回中亚老巢。大唐王朝趁势收复整个天山南北,稳定了西部边陲。唐高宗显庆二年(公元657年),派出苏定方等一帮大将,彻底消灭西突厥。在中亚碎叶川以东建立昆陵都护府,以西建立蒙池都护府,统统由高昌所在的安西都护府制约,进一步进入广阔中亚,开拓了大片国土。
不消说,高昌这一战是关键,打出了唐军威风,侯君集功不可没。
不进入历史,焉能见识这一切。曹仲安作为特殊的历史见证人,兴奋无比自不待言。
他高兴地对侯君集说:“将军威震西域,唐王必定还会大大奖励。”
他一不小心,泄漏了一句“天机”。唐太宗决定就在高昌这里设置安西都护府,首任司令官自然就是侯君集。侯君集听见这句话,牢牢铭记在心。以后圣旨传来,更加信服曹仲安,以为他是神人,那是后话不提。
转身再看曹仲安,不忘自身任务。一番兴奋过后,喘息定了,立即和等候在时间帷幕那边的卢孟雄通话,报告所见所闻。
他在这里看见了什么呢?
高昌、哈密一带都富有森林、水流,远非23世纪模样。足以印证20世纪气象学家竺可桢院士之研究不虚,唐代的确是一个温暖潮湿的黄金时代。大唐王朝之兴旺,也和这样的环境因素有关。历史专业出身的他,算是上了一堂生动的现场课,大大丰富了知识。
卢孟雄提醒他:“你到了高昌,暂时不要离开。旁边的交河也是一个历史见证,应该去看看。”
曹仲安告别了侯君集,一转身就来到了两汉时期的交河古城。侯君集和众多兵将自然又望风叩拜,高昌民众也看得目瞪口呆。随军文书立刻振笔疾书,把这一段惊奇历史记录在案,准备班师回朝时,呈交太宗皇帝御览。可惜后来不知是宫中鼠啮虫蛀,或是其他原因,竟未在史书中保存下来,不能不说是一个遗憾。
现在摆在曹仲安面前的是两汉历史,真的从“唐”一步跨到“汉”了。所谓两汉,乃是西汉和东汉。虽然同属汉家天下,在后来20世纪竺可桢划分的古气候阶段中却各不相同。他认为秦朝与西汉是第一温暖期。据司马迁在《史记》中的记载,当时中原黄河流域曾经有“千亩竹”、“千亩漆”、“千亩橘”,气候环境和温暖的南方一样。汉武帝元鼎六年(公元前111年),黄河在瓠子决口。为了封堵口子,在河南淇园砍伐大量竹子,编织竹筐,内装石块用来堵塞。由此可见当时自然环境之一斑。
李广利选中在高昌屯垦,具有很好的眼光。后来屯垦部队的最高司令部戊己校尉府,由高昌搬迁到交河,可见交河的环境也很好。
交河曾经是车师前国的历代都城,当然条件很不错。需要一提的是,《三国演义》中人人痛恨的大奸贼董卓,就是此处的最后一任戊己校尉。往后才从这里入京,演绎了人们熟知的三国故事。
卢孟雄说得对,到高昌,必须顺便看交河。
曹仲安选择的时间段,比唐太宗贞观年间早得多,起初定位在西汉,然后转移到东汉。
啊,交河,这里又会感受到什么呢?
不消说,人人来此都会想起那一首脍灸人口的古诗:
白日登山望烽火,昏黄饮马傍交河。
行人刁斗风沙暗,公主琵琶幽怨多。
野营万里无城郭,雨雪纷纷连大漠。
胡雁哀鸣夜夜飞,胡儿眼泪双双落。
闻道玉门犹被遮,应将性命逐轻车。
年年战骨埋荒外,空见蒲桃入汉家。
如果诗人描绘属实,当时这里的景象的确和现在大不相同。
你看,这里有两条河交会在城下,有充足的河水可以供给大军饮马,因此名曰交河。这里虽然是沙漠,却也有时雨雪纷纷,可见气候环境不是太差劲。这里还有逐水而居的大雁,也盛产葡萄。虽然不是塞外江南,也和多水的江南差不多了。
这是诗人的想象吗?
不,曹仲安在一个西汉边卒帮助下逐一核实,完全证明这是一首写实的诗篇,没有半点夸张。
温湿的西汉这样,干冷的东汉又怎么样?
曹仲安不厌其烦,调整时间进入观察。
噢,那就差得太多了。他在一个古堡内,找到一本文书,记录十分详细。可见到了三国时期,这里风沙特大,气候糟糕极了。那个戊己校尉董卓离开这里,是不是实在没法忍受,不得不找门子,才回到内地长安的,就得再进一步考证了。
曹仲安突发奇想,倘若当时气候未变,这里环境条件还算好,董卓可能会赖着不走,就没有《三国演义》中那一段长安混乱的历史。各路诸侯也用不着在虎牢关前聚会,有什么三英战吕布的故事了。
历史与机遇有关,特殊机遇常常牵连时代环境,由此可见一斑。
曹仲安在这里,不忘和历史帷幕外的卢孟雄通报,相互交换意见。
听了曹仲安汇报,卢孟雄说:“我在这里看见的情况,比东汉更加糟糕。看21世纪的古书,交河还是新疆的一个旅游热点。虽然气候已经有些不像话,却还马马虎虎过得去。现在23世纪比21世纪还不如,已经演变成为一片沙漠,哪还能开展旅游活动。”
唉,不过短短100多年,想不到昔日有水有树的交河古城,竟成为了一片沙漠!这是偶然现象,还是不可逆的必然结果?
曹仲安坐在一个土堡里,昏暗烛光下,就着一壶浊酒、一盘瓜果,和一个东汉军汉交谈。心中不由十分感慨,上下两千年,这里自然环境怎么变化这么多?
那军汉不知他的身份,连连笑道:“先生醉了,不能多喝了。明日我再陪伴你巡视附近果园,早早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