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山坳有敌一百五到两百之间,鬼头山上还有一营地,驻兵当在三十左右,民工有六七十人左右。
整座半山坳村,营房构建足够四百到五百人左右居住,在村内有浓厚炉火熏起,由此推定,里面有兵器坊。
北面白日驻守十人,夜晚增至十五人,白日以令旗传号,夜晚以埙声传令,此法只适合在四周岗哨。在河内以及村庄里,则以锣声传令。鼓响换岗,锣响敌袭。
每次换岗时间相差半刻,在西面山涧口,白日无哨岗,夜晚布以长绳,在绳子那头绑有铜铃,绳动铃响。东面峭壁山有三丈高,壁石上的荒草已被清理,无法攀爬。
在山壁之上也绑有绳子,绳子这头仍是铜铃。南面那条小河,源头由鬼头山主峰,也就是鬼头岭流出,经李家河流入小洪河。
在出半山坳的那段河道上,布有数道绳子,在岸两边分别有暗哨两处。河水源头,在原先的石头上又建立起新的拒马,以及数道竹子削成的竹排构成,不易通过。
如若上山,捷径就只有穿过半山坳,而且根据这几日探查,金人在山里的东西才是珍贵,而且他们还不时从外面抢来民夫进驻山里。
这两日,还不时会有几个金人由外进入半山坳,看这样子,相信还会继续。除半山坳外,想要再进入鬼头岭,就只有走李家河西边王庄和李家坡那两条小道。还有就是东边马寨村后两条山路,不过这几条都比较难走。
从这四条路进山,都要穿过数道灌木林,以及荒草地,很容易被敌人发现。据近几日尚冰等人在山下探知,金人在山下埋有几十颗钉子。弟刘默呈启。
赵武拿着尚冰亲自送回来的这份情报,到今日虽已过去整整五天,但赵武却不敢相信手中的这份情报就是自己认识的那个刘默所取的。
拿着这份用两名军士生命换来的情报,一颗心久久不能平复,仔细阅读两遍后,这才连忙去找指挥曹旭。
令赵武惊讶的是,曹旭看了这份刘默亲生探得的情报,不得没有表露出什么异色,反而把它当成最真的情报,立即召开队正以上军事会议。
少顷,五个队正相继进入指挥营内,曹旭也没拐弯抹角,直接向他们说出刘默这五日的勘察结果,还让人把赵武送来的那份情报挨个传下去。
“才一百多人,曹头,俺去灭了他们。”恭郎接过纸张,只瞅了眼,就转递给柏剑,擦拳来到曹旭身旁请战。
曹旭没有理他,转头看向邓柄。邓柄点点头,走出列,和声道:“如果只是取胜,恭队正率本队人马足矣。”
“那还啰嗦个球,俺这就去点齐人马。”不待邓柄把话说完,心急如焚,生怕这并入官军后的第一功会被别人抢去的恭郎,转身就向外走去。
“恭队正且慢,先听我把话说完。”
恭郎停住了脚步,不耐烦的叫到:“有什么鸟话,快说,别等会那股贼人跑了。”
恭郎好战,人也不大会说话,但心肠是好的,这个邓柄是知道的,所以也从没怪罪过恭郎。再者,他在第一部本就是外来者,威信可以说全无,如果不是有曹旭这个好兄弟帮衬,他自己早就敲响了退堂鼓。
邓柄摇头笑笑,接着说道:“这次金军既然会派出百余人做先头部队,那绝对是精锐中的精锐。而我和曹头的意思是全歼此伙金军,不使其漏网一人。”
“那还不容易,第一部全体出发,把鬼头山围了,俺带本队冲击半山坳,直取鬼头岭,这不就得了。”恭郎说这话,那是完全处在军人的角度来考虑,他根本就没有考虑过其他,比如如何向知军以及京西路回报。
邓柄笑笑看向曹旭,示意他来说,如果邓柄再说下去,恐怕一会恭郎都要发飙了。曹旭点点头,忽把脸一沉,冷声喝道:“仗要是都按你这打法,那和贼人之间火拼有什么区别。”
“如果我们还是天顺军,那按你这打法是没错,可问题是我们现在是官军,是朝廷治下的军队。”恭郎虽仍有不大明白,但他觉得自己好像错了,但错在哪,一时之间还想不出,只是把头低了低,尽量不去直视曹旭那能把他直接杀死的眼光。
顿了顿,曹旭继续说道:“按照朝廷军律,但凡是调动五十人以上军队,就必须要得到直属上官首许,否则视为不轨。更何况我们还是去消灭金军,而此刻他们虽为金军,但却并为亮明身份。
若在这时,我们袭击他们,倘若日后朝廷追问起来,办你个挑起战事之罪,只怕把咱们全营四百颗脑袋都赔上也不够。”
说到这,曹旭环视众人:“现如今不是如何打,而是如何向上官禀报。数百军队调动剿杀,不可能没有一点动静。谁能保证上官就不会追问?更何况这李家河更和襄阳交界,帅司随时都会派人过来。”
他这一大篇话,直指要害。如果不把知军以及帅司府的人糊弄过去,就算全歼了半山坳以及鬼头山上的金人,也无法保证第一部不会被牵连。
令赵武没有想到的是,这本是有利于朝廷和京西路的事,怎么细算起来,却显得这么麻烦。不光要顾忌这个,还要顾忌那个。
如果真按曹旭所说,倘若日后朝廷真的追问下来,或者因此一事引发宋金再战。那这个挑起战端一罪,就是把第一部四百余颗脑袋都提过去也完不了事。
看着众人沉默不语,曹旭就知道问他们还不如去李家河集市上随便拉个人问呢。对这五个队正他太了解不过了,如果是冲锋陷阵,杀敌夺营,那自是没得说。
就是排兵布阵,一两万人的战阵,曹旭相信不用他出面,恭郎一个人就能搞定。可此事如处理不当,可是关系到第一部全体将士的安危。
曹旭和邓柄就众人的态度,再次聚到一旁合计一番。过了片刻,两人回转身来,曹旭向众人问道:“可有良策?”
众人摇头,只有赵武一人抱怀沉默,但曹旭却并没有注意到他。在他看来,此等官场之事,这个混迹十多年官军的邓柄都不明白,他一个阔家大少能明白什么。故此也没问及于他。
“既然这样的话,那这场仗,能不能打,具体怎么打,还是要请示知军大人后,再予定夺。”
说罢,曹旭就准备命人唤来书吏,起草文书上报知军。但想想又觉不妥,嘴巴刚张了下,又合拢上。暗自合计一下,觉得事关重大,还是自己亲自前往比较稳妥。
“备马。”
“慢。”赵武快步走到大营中央,双手一拱,恭声道:“指挥大人,此功您真的打算拱手相让吗?”
看曹旭只是怔在当场并未回答,赵武继续说道:“先不说第一部从组建至今寸功未建,就是这鬼头山上出现贼人,按理正是在指挥辖下。这说明什么?这只能说明指挥办事不力,不论贼人剿否,这辖区不宁,办事不力的罪名还是跑不掉的。”
曹旭一顿,遂泄气些许:“是啊,这官军不同于天顺军,什么事都有文人插一杠子进来。不管此事上报后是剿,还是谈。最终朝廷都要办他个罪名,为自己洗身。”曹旭心里如是想着,但嘴上却一字未吐,只是呆呆的看着赵武不语。
不过,曹旭脸颊上闪过一丝跳动,还是被眼神锐利的赵武察觉到了。他心里暗笑:“明明知道后果,却要故作一丝强撑。这事不管朝廷如何答对,而最后的结果不是他这指挥被撤,就是第一部被解散。”
两人相继沉默少许,众人都摸不准他们在讲些什么,这些个大老粗除了打仗行,这官场一事,以及人心常态,他们根本就是一窍不通。
“那以你说如何办,才能让朝廷不降罪于第一部?”曹旭说这话时,语气上明星矮了半截,但事到如今,又是关系到全营将士,以及天顺军的火种能不能延续。
故此,曹旭也顾不得那么多,反正从李保出现那天起,他也就没在把赵武当作外人看过。既然都是自家兄弟,还什么面子不面子的。天顺军当年也不正是靠着这一点,兄弟齐心,才不断的在金军围剿下,仍能不断壮大吗。
“卑职认为鬼头山上只是一伙山贼,而这伙山贼,却是我们本部做出的徉兵。”
“徉兵?”这话说得,曹旭是丈二的和尚,不光他,邓柄也是有点迷糊,就算是山贼又怎么样,可最后不还是得剿灭,只要调动军队,就要上报军衙。
恭郎几人也是迷迷怔怔,不知道这山贼和徉兵有什么关系。
“徉兵?你是不是说,那伙山贼就是我们的人?”恭郎好像明白了一点点,但却又说不出到底明白了什么。
赵武回望眼恭郎,哈哈笑道:“对,对,对,不是就是我们的人,而是本来就是我们的人。”
看众人仍是不大明白,赵武觉得很纳闷,这耍诈奸猾也不是后世才有的,好像这招在战国时期就常用,为什么他们会想不明白呢?
刚想说,我直接说了算了,而这时恭郎跳到他身旁,拉着他的衣袖问道:“你的意思是不是那鬼头山上的贼人是俺们第一部所扮?之后俺们再带人上山剿贼?来一个假戏真演对吗?”
这回该轮到赵武愕然了,他猛的向后咧开了身子,凝神注视着恭郎,心里暗道:“你真是之前那个恭郎吗?还是被穿越的?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变得那么灵通了。”
“是不是这样?”恭郎催问道。
“嗯。”赵武狠狠的点了几个头:“就是这样,我们只需向军衙告知,为了保境安民,以及保证军队战斗力不会降低。我们要举行军事演练,相信知军大人一定不会拒绝吧。
到时生米煮成熟饭后,再祥禀知军,这事就只有我们几个和知军大人知道了。相信以孟大人历来的风格,断然不会说明的。这么一来,既立下了军功,也博得了名声,同时还消除了一场隐患,又避免了一场文臣的嘴舌不是。”
听完赵武的解说,曹旭先是和邓柄对视一眼,随后哈哈大笑:“哎,老咯,脑子有点不中用了,要是放在十年前,这事还用得着你们烦恼吗。嗯,就这么办,邓副指挥。”
赵武斜眼向上瞟了眼曹旭,心里鄙视道:“四十岁还不到,还说老了,靠……”
“卑职在。”
“这事就交给你去办吧。”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