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徐徐吹起,飘荡在这个河南省会的上空中。夜已深,但在霓虹灯的照耀下,一点都感觉不到夜幕暗影。不远处一栋六层楼的最顶层,灯火通明。
这是一间二十来平方的标准间里,房内摆放着两张木床。在床两侧分别摆放着一台液晶显示器,下面摆放着主机。其中一台黑屏,或许是没开吧。
另一台则是亮光闪烁,一中年人正紧盯着荧屏。在后面一张床上则是躺着一青年。那中年看上去不过三十来岁,而这青年也该有二十五六了。
青年安逸的躺在床上手指翻动着书页,看的很是着迷。那中年也是双眼盯紧荧屏,手中鼠标不时按动。
“武哥,帮俺买份方便面吧。”床上那青年懒洋洋的说道,眼神却一刻都不愿离开书页。
“家里不是还有吗?”被叫做武哥的中年人头也不回,手按在鼠标上,拉动着网页:“我擦,南宋好不容易有个文臣愿意北伐,可最后还是失败了。”
“管他弄球,俺肚子饿死了啊。”说着那青年纵身跳下床,箭步飞奔到中年身旁,伸手就按着了鼠标:“武哥,俺的亲哥嗳,你这又跑不了,回来再看中不?”
“等下,就是看完了。”武哥扳开那青年的手,双眼继续瞅着荧屏:“吗的,我说呢,两宋本就重文轻武,而且这个韩乇胄还是个士大夫,指挥打仗不败才怪。战前又没做好准备,如果他能胜,我就跟他姓。”
被叫做武哥的,名叫赵武。老家是河南一偏远穷村落,十五岁那年,父母去县城给他买学习用品以及新衣服,不巧就在父母返回的途中,遭遇一醉酒驾驶。
双亲就这样被夺去了性命。赵武在家中是独子,他父亲也是独子。双亲过世后,因那醉酒驾驶车辆没能找到。双亲的后事,也是赵武拿出家中所有积蓄办理的。
父亲没有兄弟姐妹,母亲那边倒有两个,但因外公外婆过世。无依无靠的赵武前去投靠亲戚,竟然遭受白眼。血气方刚的赵武,一赌气,用乡里给的抚恤金做路费,独自一人跑到了省会郑州。
先是在饭店打工,之后又进入保安公司做保安。总归是年少,一心想混个样子的赵武,从十七岁那年开始不停的换工作。
从郑州到北京,再从北京到福建,之后深圳等,全国几个较大的城市,差不多都留下了他的足迹。直到二十三岁那年,应王辉的邀请,也就是旁边这个青年的邀请,回到郑州发展。
王辉比他条件要好点,但因性格比较叛逆。两人在深圳打工认识后,期间王辉一同乡给他介绍了个稳定工作。路总归要一步步走,饭也是一口口吃,人这一辈子,总不能老是漂泊吧。
就这样在王辉的劝解下,赵武随他一起回到第一次出来打工的城市。经王辉那同乡帮忙,两人也进入了郑州一家还不错的服装厂。就这样一干就是两年,但两年内,他始终都是个小小的机工,也就是最基层的工人。
赵武不甘如此,虽说因父母去世,刚读到高中的他就不得不缀学。但他却一直相信:我不会就这样过一辈子的,我还有梦。可是具体要怎么做,他却想不出个头绪来。再辞工找活?那样只会继续过着流浪的生活。
可不甘于此的赵武,每日都活在纠结中,渐渐的人也变得茫然起来,迷上了网游。每日沉浸于此,期间不论王辉怎么劝解都没用。
赵武也知道王辉是他在这个世上最重要的朋友、兄弟、亲人。但就是没法摆脱心中的空虚和寂寞,具体是为什么,他也说不出,反正就是玩了网游之后,他可以忘却一切。
直到那天,很是巧合的一天,他遇到了前来公司应聘的乐玉儿。赵武所在的服装厂很大,起码是郑州最大的一家了。工厂上面有公司,公司下面有分店,遍布全省。
乐玉儿就是来公司应聘采购经理的,也许冥冥之中真的有缘分一说吧,反正赵武在看到她的第一眼起,就认定了。
为了追求乐玉儿,赵武终于下定决心摆脱网游。从此兢兢业业,两个月后就荣升到工厂裤子组车间主管。这也是他运气好,刚巧原来那个主管因他事而辞去了职位。而在这裤子组里,最有潜力的就是赵武了。
他那份聚集能力,至少在裤子组这帮青年中是头一名的,人缘极好。加上王辉一张利齿,四处奔走,最终这个主管就落到了赵武身上。
得到主管的赵武,立即开始了追求行动。起初人家乐玉儿根本就不拿正眼看他,可耐不住赵武的努力。全厂五百多人,裤子组就占三百多人,因赵武名气不错,公司高层也都很欣赏。
就这样在一年后,他被破格由工厂提拔到公司里,先从管理工厂一切事务的公司生产主管,比厂长还高一级。后坐到了后勤经理,这可是个肥差,不论是工厂还是公司后勤,则都由他负责,就连乐玉儿所属的采购部门也归他管辖。
这里就不得不说赵武的能力和他最好的兄弟王辉,如果没有他的帮助,以赵武的能力,最多也就是公司生产主管。借着上下级的关系,赵武先后击退十余个乐玉儿追求者,花费了三年零八个月,终于把这个冰美人的心打动。
为了给她一个好的生活,可就苦了好兄弟王辉,为了成全这个好兄弟赵武,王辉是每日省吃俭用,省下钱来存着给赵武买房用。好不容易把钱攒齐了,而乐玉儿却在一次外出采购时,从此就杳无音讯。
那段时间赵武都不知道是怎么熬过来的,为了守护着承诺,赵武仍然留在了服装厂,期望有朝一日乐玉儿能够回来。
“武哥,你去不去?”王辉把书朝电脑前一丢:“要不是这书太好看了,俺就去了。”
“中中中,啥也别说了,哥去就是。”赵武丢下鼠标飞快的奔下楼去。一到楼下,赵武这才想起,现在都十二点多了,上哪去找卖方便面的地方去啊。
来到街道上,一眼望去,家家都是闭门熄灯。可又不能饿了这个比亲兄弟还亲的好兄弟:“哎,去给你买份夜宵算了。”
从他所住的地方到达有夜市摊位的地方,有十多分钟的路程。为了不辜负王辉,赵武还是愿意跑那么十来分钟的。
刚走到一半的路程,就看见前方黑压压一片人群,在好奇心驱使下,赵武加快了脚步。来到人群旁,这才发现他们都在对楼上指指点点的。
“这消防车怎么还不来呀?再不来那俩孩儿就要被烧死了。”
顺着人群的目光向上看去,只见四楼左侧的房子火光通明,黑烟滚滚。赵武向人群挤了挤,凑上去问道:“这是咋回事?”
“还能咋回事,父母不在家,俩孩子不懂事,玩出火来了,房门又打不开,想救都救不成。”
赵武听后心里咯噔一下,忽然想起双亲去世,自己难过的情景。都说孩子是父母的心头肉,孩子失去父母,或许不会难过太久,但父母失去了孩子,则会难过一辈子,一辈子都会活在阴影中。
“看,看,你们看个球,还不上去救人。”说着赵武人就已飞进楼道内,顶着不断涌出呛鼻的黑烟,跟着感觉往楼上冲去。
什么事只要有人带头,就会有人跟随,就在赵武飞身奔进楼道时,身后就已有动静。
“你弄啥?”
“我去救人。”
‘啪’一记响亮的声传来,跟着就是一阵怒喝:“就你逞能,不要命了,给我回家待着去。”
“你要是敢上去,就别想再见到我。”
诸如此类话语此起彼伏,一腔热血的青年,执拗不过父母、妻子、朋友的拉阻,最终竟没能再有一人进入楼道。那些青年双眼紧盯着四楼的房间,心中默默祈求:“一定要平安啊。”
“救命,救——命。”刚摸到四楼的赵武,就听见一声极其柔弱的声音传来。来不及想其他,躬肩就向房门撞去。房屋正门共有两道,一道是防盗门,一道是木门。防盗门没锁,但木门却锁得死死的。
‘砰’
‘砰、砰、砰’
任由臂膀已被撞的生疼,赵武却全然不顾,顶着令人窒息的烟熏,使力的冲撞房门。里面好像也听到了这动静,竟边呼叫,边向房门挪来。
‘砰’
门被撞开了,赵武疾速窜进房内,屋内黑烟蔽天,根本看不到地上,黑烟熏得人睁不开眼睛,赵武就眯着眼睛半弓身在门口向内看去,还不停的呼叫。
“救……”
听到一丝很脆弱的呼救声,赵武忙冲进房内,跟着刚才发出声音的地方摸去。刚走出两步,脚下一绊,身体顺势向前倒去。本能的出手撑地,却觉得手下有一软物,再摸去,竟是个人。
赵武大喜,忙蹲下身子呼喊两声,只听那孩子用微颤的声音说道:“救命,弟弟……”手指向后面,人却陷入昏迷。
赵武忙顺着那孩子指着的方向向后摸去,刚摸出有米把远,又摸到一软物。赵武纵身过去,忙把那孩子也拉了过来。
这时房内发出了砰砰啪啪的声音,回首望去,只见厨房已开始局部性的爆炸。赵武忙探手将两个孩子抓在手中,向门外拖去。
不多时,房内爆炸声越来越响,火光已经进入了客厅。赵武大惊,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竟然双臂分别夹着一个孩子向楼下跑去。
一路上,几次跌倒,赵武都是快速的将孩子垫在自己身上,而他则宁愿忍受着楼梯的磕碰。这时外面拉起了警笛声,消防官兵终于还是赶来了。
黑暗的楼道连个灯光都没有,赵武就这样几次摔倒又爬起,任由黑烟吸入肺里,却都全然不顾,只想着无论如何都要把人救出去。
“快,快,楼上还有人。”一楼处灯光明亮,消防官兵面带口罩,头顶矿灯向楼上冲来。
终于,在二楼处,看到了灯光,看到了全身武装的消防官兵。人就是这样,当置之死地之时,心中会有一份执着,而当希望降临的时候,最后的那份坚持,登时化为乌有。
赵武倒下了,再也承受不住。也许是吸入太多的烟气,也许是这一上一下太过疲惫。当消防官兵到达身边的那一刻,赵武倒下了。
消防官兵冲上去接过孩子和赵武,飞快的将三人抬下楼去,放进刚刚到来的救护车内。
警笛响起,救护车闪着警灯,向医院奔去。救护车内,白衣使者正忙碌不已。迅速给三人挂上了氧袋,一旁还有忙着给打点滴的,拉仪器的,一片忙碌。
“这个不行了,心跳只有……”还没等话说完,就见仪器上拉成了一条直线。
“那,那两个孩子呢?”
“孩子正在抢救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