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里多长的李家河街道上出售着各式各样的物件。李家河是边关市集,来来往往各地客商均在此处落脚,或者在此地交易,或者去北方采购都要路经此地。
也正因为如此,使原本人数不多的李家河变得异常繁华。一条南北向的街道上熙熙攘攘涌满了各色各样的客商,他们游走在店市摊位之前,选着适合自己的物件。
推着独轮车的货郎走街串巷,不停的吆喝。扛着扎把,上面插满用竹签串成的山楂,外面浇灌一层冰糖,货郎口中吆喝“冰糖葫芦”。不时还有几个孩童围着扛冰糖葫芦的货郎奔跑。
街道两旁有不少酒楼,酒客们坐在小二层的酒楼上,边品尝美食,边闲谈杂事。沿街还有不少小吃,摊位上也都是涌满官客。赵武越过人群,穿过馄饨小吃店来到一家杂货铺前。
这地方之前他跟随父亲赵新明来过几趟,仰首随意看了眼招牌上的‘南北杂货’,据说这龙飞凤舞的字墨还是赵新明花高价请一名士题上去的呢。
“到了,就是这。”赵武上前扶着李保走下抬椅,待李保站稳后,挥去抬椅,一行十人跨步走进杂货铺。这时有一名店小二眼色利索,看着这一大群人走来,忙跑上前来迎候:“客官,小店主营南北各种干货。”
“哦,都有些什么?说来听听。”赵武搀扶着李保向里走去,来到柜台前,刘默急忙搬来一把座椅给李保坐下。待李保坐下后,赵武背着手向木架走去。
店内长约莫三十步左右,宽约二十五左右,木架上摆放着紫菜、香菇、红枣、桂皮、花椒、大茴香、小茴香、枸杞、桂圆等等。架子上挂有腊肉、腊肠等等。地上还有几个大麻袋,袋口开着,用来展示种类,有大米、小米、未剥去皮的稻谷、小麦、蜀黍、菽等等;只是菽看上去很像现代的黄豆。
来到一木架子前,赵武伸手在碗内捏出几粒白色的颗粒,向店小二问道:“这个是什么?”
店小二连忙快不凑上来的:“客官,这个是白胡椒,还有一种是黑色的,叫黑胡椒。主要是用于调味的,也可以入药,药店也有卖。”
“哦。”赵武不大相信,因为他见过的都是黑色。赵武随手送入口中嚼动下,但随即又吐出口中,舌头伸得老长:“他娘的,还真是胡椒,麻死了。”
店小二却不去管他麻与不麻,他连忙伸手去接赵武手中剩下几粒,可别让掉地上了:“客官您悠着点,这东西可珍贵着哩。”
“还没个羊屎蛋子大呢,还金贵呢。”赵武打趣道,并在店小二眼前晃了晃捧着胡椒的手,弄得店小二整个人都跟随着他的手势来摆动。
“不知少爷到临,柳洪昌有失远迎,望见谅!”说话间就见一四十多岁,体形富态的中年人走到赵武身前,拱手一礼。
“罢了。”赵武让尚冰几人在店内随意转转,自己则带着刘默径直走向内屋,柳洪昌不敢怠慢,忙紧随其后。
待柳洪昌走进屋内后,刘默忙把门关闭,赵武示意柳洪昌坐下说话。
“赵家发生的事,想必柳掌柜的也已知晓了吧。”赵武翘着二郎腿,习惯性的用右手食指敲打着桌面。
柳洪昌忙站起身来表达忠心:“我柳洪昌的命是老爷救下的,虽说如今老爷不在了,但柳洪昌依然还是赵家的奴仆。”
这柳洪昌原是安庆府人,因在十年前一场天灾中,举家外迁。但沿途都是流民,虽识得几个文字的柳洪昌,在这个文人至上的宋朝,也没能靠着这份本事挣得饭吃。就这样全家五口人,等到了鄂州就只剩下他一人了。
刚巧那次赵新明去鄂州采办些货物,半路遇上了柳洪昌,带回来之后就一直跟随着赵新明。六年前赵新明在枣阳开了个杂货店,就让柳洪昌一起帮助打理。
直到三年前,官府征集百姓来李家河,赵新明觉得宋金重开了边关贸易,这是个机遇,也就举家迁来。之后起房置地,把原先的南北杂货铺也搬到了李家河,并在一年后又开了个布行。因家中买了不少良田,赵新明一个人照应不过来,故此才将两家店铺交给了柳洪昌打理。
柳洪昌是个老实人,年轻的时候就是,老了就显得更老实了,也正因为他的老实,才使南北杂货有着不错的名声,赵武说这番话也没其他意思,一看柳洪昌如此惶恐,赵武心感不安,忙起身相扶:“柳伯父快快坐下。”
待柳洪昌坐下后,赵武又接着说道:“柳伯父,小侄年幼,如今又投身军旅,为全村父老报仇雪恨,只是这军兵的命嘛,小侄自知没法过的长久。此次特来没别的目的,主要是想把此店交与小侄的师父李保和伯父共同搭理,他日若是我阵亡了,还有个安身之地不是。再者小侄双亲已亡,现存于世上的就您和恩师了,如若不能办妥此事,小侄则不能安心上阵杀敌!”
赵武发自内心的一番话,却使柳洪昌惶恐不安,他忙离开座椅,弯身送礼:“少爷这是折杀洪昌了,洪昌自从被老爷救回,就决定一生忠于赵家,如今老爷仙去,洪昌……”说着不由得老泪纵横,再也说不出话来。
赵武上前安慰几句什么人死不能复生之类的,好像死的是柳洪昌他爹一样,好不容易把情绪激动的柳洪昌摆平。
柳洪昌这人吧,虽是秀才出身,但口才却不怎么样,只会踏踏实实的办事,也正是这点引得赵新明赞誉不绝。跟柳洪昌对付完,赵武暗汗:“以后还是少跟文人打交道,咬文嚼字,真累!”
其实在南宋军兵从事商贸盈利,是被默许的,只要能够得到主将的同意,并上缴分成,一般都可以的。
就连军纪严明的孟宗政部也没有例外,只是赵武不想在这上面分心,至少不是目前,如果能够获得至少是指挥一职后,才能保证自己命运。
如若不然,万一阵亡,这一切的努力不都白费了。摆平了柳洪昌,又将李保请了进来,交待一些细节后,赵武就迫不及待的辞别两人。
今个只休一天,晚上还要回营交令。不赶紧给兄弟们培养下感情,明日夺取火长一事,就不太好弄。临走的时候赵武从柜台上取了些银子,这可是稀罕物。在枣阳地界用来交易的不是行在会子,也不是铜钱,而是币值低于铜钱一倍的铁钱,一两银子能换来六贯铁钱。
赵武取走的十五两,着实让跟随一干众人大咽口水,要知道他们的月俸才五百文铜钱呢,在淮南东西两路,还有枣阳所在的京西南路都是使用铁钱,这一两白银足以兑换六贯铁钱,整整半年的俸禄。
赵武没有私藏,这次出来不光办理店铺的事,也是为了安抚军心,毕竟自己在全营里是年幼的。先不说用武力威慑,但为将者光靠这些还是不够的,给点实在的才是正题。
忙乎了半天也已到了申时,宋人中午一般不吃正饭,饿了也只是吃点零食对付着,但赵武来却不能,自从他醒来就是每日三餐,今个也不能例外,这不拿了银子后,带着大伙径直奔向坐落于西北角一间小二层的酒来香。
挑了个靠近街面的位置,两张桌子拼在一起,点齐酒菜,赵武就大呼一声:“开动咯,今个休营,吃好喝好,我请客。”说着大手就扯下桌上的鸡腿,也不顾众人诧异的眼神,径直啃将起来。
在这帮大汉面前,要是故作高雅,那就显得格格不入了。先不说这火长一职,已是木板钉钉的事实。可这连芝麻大的官都算不起,根本没资格摆什么官架子。
就好比以前赵武在服装厂做组长的时候,如果处处把自己当成官了,那谁会服你。处于最底层的官,就是要做到上亲下亲,只有这样才能笼络着人心,在关键时刻才能真心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