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是一阵阵的酸痛,但强忍着,没流露出一点。妈妈知道我的内心,她不住地为我削香梨,一瓣一瓣地喂我。
是深夜了,仍然无法入睡。孤寂如蚂蟥一样无声潜入血液。它传染我,颠覆我,几次让我产生打电话的冲动,但理智告诉我不能,又何苦这样呢?剪不断,理还乱,还不如,还不如这样人间蒸发的好。乱麻,更需快刀斩。
不想,不想这一切了。这个世界,还会属于我吗?不会了。我已经接受了这个现实,接受了那次意外的事故,接受了那个打破的试剂瓶,接受了那些人工培养的病菌……也许这就是命运,一种挡不住的、不可回避的命运。
我被隔离前,还感到很侥幸,感觉自己不会被感染。我被隔离后,一切都如期而至了,呕吐,虚脱,恍惚……我知道我在劫难逃了。我想到了余勉,想到了他消瘦英俊的脸……他是不幸的,有幸遇到我,但还是不幸的。我知道那结果迟早会降临他头上的。他会痛苦得发疯。是的,发疯,为什么不幸会再一次降临他头上呢?他本来应该有个完美的爱情。是的,我已做不到了。他的童年是那么的凄惨,被遗弃,孤儿院……我难以想象,那个孤儿院我不是去过吗?向阳坡,那些耀眼的向日葵,我曾有的心跳和迷乱……如今,都要化为记忆了,记忆,这甜蜜而又痛苦的结晶。
10月3日 晴
能起身了。主治医生说我有些好转了,但我知道,这是些安慰的话。我清楚我的病情。妈妈回南阳了。听说姥姥也病了,舅舅很着急,正把姥姥转到妈妈所在的医院。
房间里一下子空了许多,没有妈妈的陪伴,似乎少了些什么。那个漂亮的实习护士看到我说,橙子姐,没有点滴,今天可以到院子里走走。
不知为什么,想走出门去,却感到了一阵阵的心慌,呼吸也随即急促了起来,只好斜靠在床上,读梭罗的《瓦尔登湖》。这是第二次读这本书了。书里所描绘的田园生活,几乎快成了我的向往。想想这么些年,除了读那些枯燥的专业书,我还读过什么?没有,几乎什么也没有。为了学业,为了研究,我付出的东西太多太多了。
在这方面,我喜欢余勉,喜欢他的洒脱,喜欢他的玩世不恭,喜欢他在所谓正统面孔下的戏谑和反讽。我觉得那很真实,很本真,有多少人能真性情地为自己活着呢?
下午的时候,想吃水果,一个梨子削了半天,吃下后又有些反胃,就着痰盂吐,强烈地呕吐,但又能吐出些什么呢?胃里空空如也。
昏昏沉沉的,不到傍晚,就想瞌睡。睁不开眼,俩眼皮儿沉得如磨盘,我用力眨呀眨,怎么一点儿力气也没有了?
头重脚轻。是的,昏眩。晕,像喝醉一样……感觉很糟,很糟……几乎,几乎握不住笔。
白色影子来了。那些白色的恐惧。它蔓延。它炸裂。它像汁液一样,渐渐地注满了我肉体的杯盏……
10月9日 风
很糟的一天,几乎连眼也不想睁,躺在床上,一动也不想动,我是墙上的那只壁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