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坐在窗子前,看着楼下的那棵桃树。桃花已经开败了,在叶子中间,隐隐约约长出了一些青涩的桃子。
桃树上有两只鸟,刚才它们还交颈鸣叫着,现在,它们飞走了,空了的枝丫上,只有我烦乱的凝视……
莲生在抽烟,一支接着一支。我回头看着他,在光线渐渐暗下来的时候,开始为他整理行李。
莲生这次是决定了的。当他说出那话时,我知道他的心在流泪。他说,他要回台北了,他的家人知道这件事情了。
花开花落,缘来缘去。莲生像一块冰一样,被这个夏季的炎热瞬间蒸发得无影无踪了。我坐在更深的黑暗里,找不到一丝自我存在的证据。我失落,绝望。
我出现在街头时,天已经开始下雨了。华灯初上的长街里没有了莲生的影子,我一下子觉察到了身体里那无以复加的空。生活是什么?食物、酒精和烟吗?我不知道,而谁又能知道呢?
英皇会所里稀稀疏疏的,只有几个人。我坐在一个角落里,喝一种叫作酒精的液体。我知道这种液体会麻醉我,使我暂时忘掉所有的痛苦。我无法改变现实,就让现实磨亮那把无形的刀来改变我吧。
那个男人一进会所,就走来走去在寻找着什么。等看到我一个人长久地坐在那里时,他就像鱼一样游了过来。我们只喝了一杯酒,他便表达了自己的意图。
他说,他要见一些朋友,想找个女孩撑撑场面,酬劳是500元。
我不知道为什么就和他一起走了,甚至连考虑一下都没有。
那个包厢很大,里面已经来了许多人。空调的温度很低,我几乎觉得有点冷。我没有和任何人说话,除了点头微笑外。
没人起来相互介绍,他们只是谈着房价、电影和“艳照门”。我觉得无聊,就坐在了离空调最远的一角,嗑洽洽瓜子。
那个戴着眼镜长得有点帅的男人是最后来的。他一来大家就开始吃饭了,饭菜倒是很丰盛,但几乎没有人去吃。他们喝酒,大杯大杯地喝,和酒瓶子一样东倒西歪后,就开始唱歌了。杀猪般号叫,还以为自己是崔健呢,但他们都很开心,很尽兴。但我为什么高兴不起来呢?放手不也是一种幸福吗?莲生是放手了,我为什么不能?一切不是已经结束了吗?
那个带我来的男人喝醉了。他吐了一地。我没有为他倒水,而是起身走到了门外。外面还在下着雨。那雨很凉,面粉一般洒向我的臂膀。有一刻钟,我想我是清醒的。我能忆起第一次认识莲生的情形。而在另一刻钟,我是模糊的,混浊如浆体……
那个戴眼镜的男人摇摇晃晃出来时带着包。我想他是要走了。我便走了过去。我说,你去哪,有车没,可以带我一程吗?
那个男人看着我,没说话,只是微笑。然后,他就倚着门框开始打电话了。他不停地打了几次,似乎没人接。看他的表情,气得几乎想把电话都摔了。
他开始骂一个女人了。那女人似乎叫什么橙子。我没有安慰他,只是看着他。外面的雨几乎不下了。
我说,我开吧,钥匙。
那个男人抬头看着我,仿佛现在才发现我的存在。他一把拽住了我,报复性地让我挽着他走出了英皇会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