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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潮湿的心

落日时分,当我满头大汗地骑了两个多小时的车子从学校赶回家的时候,我心里是多么地激动呀!因为,今天是父亲的生日!

跨进家门,依旧没有人,院子里落叶满地,一片狼籍。拖拉机横在院子当中,两个大水缸,在晒了一天之后,连一片小水洼也没有了,缸底的土干巴巴地卷着皮,这种情形已不止是一次了。我知道父母很忙,一年到头都挣扎在那几亩责任田里,靠种菜来维持这个四口之家。这十几年来的辛酸感慨一下子涌上心头,湿湿的,充塞了我的心。

父亲呀!自来到这个世上,就没有过上一天好日子。听人说,父亲在娘胎里,两个月的时候爷爷就去世了。爸爸出世以后,面对的便是一贫如洗的家。父亲很懂事,很小的时候就会做各种家务和农活。那时,乡亲们都喊他“苦娃子”。大伯结婚的时候,他为了让出房子当新房,自己跑到柴禾堆里过夜,与蚊虫共眠。那种日子怎能不让人心痛?母亲过门的时候,父亲连一身新衣服都没有,那惟一的一双新鞋也是从邻居那借来的。

父亲本是会木工活的,可受不了工头偷工减料的指令而丢弃了那份手艺。从那以后,母亲种菜,父亲就蹬着三轮车去四十里外的菜市场卖,父亲的拉夫生涯便是从那时开始的。每天早晨,当别人还在睡梦中时,父亲已“吱呀呀”地蹬上三轮车上路了;而晚上,当人们已进入梦乡许久之后,才听到父亲的车子进门。然后,母亲就赶紧装车子,准备第二天的起程。在我的记忆中,父母一年到头都在依靠他们的菜——我们姐弟俩的学费、整个家庭的经济来源!

整天的出门在外,挨风吹雨淋已是家常便饭。记得小学三年级的一个晚上,雷电交加,那是我有生以来遇到的最可怕的夜晚。没有电,屋里漆黑一片。母亲躺在炕上,搂着被吓哭的弟弟,我蜷缩在墙角,裹着被子,任可个白的黑暗侵吞我颤抖的心。忽然,一个“S”形的闪电划破长空,照得屋里屋外如同白昼,接着一阵山崩地裂的雷声响开了,震得窗户直响,我甚至感到整个房子都在动。恐惧侵占了我的心,我不敢喊、不敢呼吸,泪水顺着脸颊往下流。闪电不断,雷也更猖狂地响,像魔鬼在空中吼叫,瓢泼大雨哗哗地往下流。

不知为什么,我突然不个白了,从被子里跑出来,趴在窗台上。我在心里默默地念着:“电呀!别闪了;雷呀!别响了:雨呀!你也别下了!让我爸爸快点回来吧!”我心里想着父亲所在的地方,就好像看到了他是如何艰难地向前蹬车子。可是,老天偏跟我作对,这样的大雨居然持续了两个多钟头!而快停的时候,院子里“吱呀”一声响。我顾不上穿鞋便跑了出去。出现在我面前的是一个浑身都湿透了,疲倦至极的父亲。我一闭眼,泪水便流了出来,可进屋后,父亲强打着精神,叙说着自己是如何的幸运,说蕾说着便睡着了。

我在浓浓的父爱和母爱中长大,我很了解父母的不易,所以加倍地学。我所取得的每一点成绩都会给父亲苷来极大的快乐,这也是我最高兴的时候。

初中第一次期中考试,在众多的尖子生中,我的成绩非到了后面。这对小学一直名列榜首的我,无疑是一个沉重的打击!我拿着成绩不敢给父亲看,当父亲最终知道我的戈绩时没有说什么。我很奇怪,小声问:“爸,你怎么不训我?”我仍清楚地记得,父亲平静地说:“只要你下功夫就行了。用点儿劲,下次拿个好的!”我哽咽了,一个普通的父亲,用最憨实的语言道出了自己的心声。一个从未享受过的父亲,将他全部的爱都给了他的儿女。哦,可敬可爱的父亲!

1996年,河北省大范围地发大水,紧靠滹沱河岸的乡村都濒临被淹没的危险,我们的小村庄也难逃洪水的威胁。河滩是不能走了,父亲要绕比平时远20多里的另一条路,中间还要跨过一个二层楼高的立交桥。父亲蹬着三轮车,拉着五百多斤菜,艰难程度可想而知。最危险的那一天晚上,在屋里就可以听到河水哗哗地响,好像那堤坝随时要决口似的。村委会的喇叭不停地喊着让男丁去挡水,更增加了夜晚的恐怖色彩,而我的父亲身在何处不得而知。一家人心乱如麻,却只能听那猖狂的哗哗的流水声。直到夜里11点多,父亲才回到家。看着父亲疲惫的样子,我猜不出他又多走了多少路,受了多少累。匆匆吃了点饭,他又扛起铁锹,去堤坝上挡水去了。我什么都明白,可什么都插不上手,再也没有比这更痛苦的事了。我望着父亲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之中,深深地自责却又无能为力。

父亲起过多少早,我不知道:摸过多少黑,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春暖花开的时候,他在和太阳比早起:烈日炎炎的时候,他在和泉水比流汗,雷雨交加的时候,他在和老天比疯狂;凉风瑟瑟时,他在和秋雨比缠绵;鞭炮声中过除夕时,他仍在和时间老人赶年过日子……是呀!父亲的日子过得实在是太辛苦了!

朦胧中,我仿佛看到了父亲正艰难地蹬着三轮车,破旧的三轮车传来“吱呀呀”的响声。他的肩头用力地向前耸着,拱着背,胳膊弯曲着。一片黑暗之中,那花白的头发却很亮,而我那脆弱的心却早已充满了泪水。

40元钱学费

上了几年大学,再回首,高考似乎成了遥远而迷离的梦。但为了高考而付出的那份挣扎、那份汗水却依然清晰。

父亲说:“别上了。”

高考成绩下来,我痛心疾首——以一分之差落榜!老师惊讶地说:“以你平时的成绩,谁会想到考得这么惨!”但事情已成定局,无可挽回。我只得作为落榜者灰溜溜地回到了家。同学好友都劝我上委培,但父亲却对我完全失望了,他淡淡的一句话“别上了”,便打碎了我继续求学的梦想。我坐在书桌前,一边流泪,一边抚摸着那一本本课本,望着满是圈圈点点的一张一页,心如刀绞。这些课本包含了我努力的青春岁月,包含着我昂扬的希望。现在却要永远地和它告别了!

我实在不甘心,怀着一丝希望,忐忑不安地敲响了校长的家门。

开门的是校长夫人。

平日里听惯了老师的表扬,受惯了亲人的呵护,此刻却无助地站在校长夫人面前,一副落魄和无奈的样子,心里的天秤极度倾斜。

校长正和别人谈话,校长夫人把我让进了另一间屋。好半天才听到会客室里宾主道别的声音。于是鼓足勇气来到校长面前,只差一分的极度委屈使我忘了害个白,从头至尾如实地讲述自己的心愿。校长静静地听完,沉吟了一刻说:“好吧!明天你带40元钱来上学!”

怎样下楼、怎样回家,我都记不清了,只有校长那句话一直在耳畔回荡:“明天你带40元钱来上学。”我感动得直想笑……

忙里偷得半日闲

我进了复读班。经过了高考失败的挫折,听腻了冷语,情绪上带着忍辱负重的感觉。老师不断敲警钟:“你们没有权利玩,因为你们是失败者!想玩?大学里有的是空闲时间,可惜你们还没有资格!”星期天取消了,课问室外冷冷清清,晚上开夜车在复读班里是家常便饭。

在紧张的学习中,我抽出一点儿时问,冷静地分析了自己的心理状况。我认为我的心理压力太重,学习虽刻苦却效率低下,而且知识面窄,这是我高考失败的主要原因。于是,每当星期日,我便抱上几本闲书懒懒散散地独自坐在操场上,有心便翻看几页,没心便放下书看闲云落日,让自己的心情在高速运转的列车里得到一点儿休息。”我恨你“

高中时代是青春期的雨季,多愁善感而又有朦胧清纯。同班一个女孩,总是有意无意地和我相遇,却又总神秘兮兮地不说话,凝望我一会儿便走。于是在我的日记里,便有了她挥之不去的身影。

一次她居然邀我去野外踏青。我的脸红红的,语无伦次地回绝她,狼狈地逃回教室,心怦怦地跳。是的,多想有一个人温柔地安慰我,鼓励我啊。我翻开日记本乱写一气,半天才发现,上面满是”我恨你”。

我明白,只有走出感情的困扰。我才能专心学习,才能步入大学的门槛。为了那最后的微笑,我悄悄地烧掉。所有关于她的日记。直到现在,我仍为自己的果断而慰。只是希望她若能读到这篇小文,能原谅我,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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