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吹来,璧竹不禁打了个喷嚏,树挂扑簌扑簌落入颈后的衣领中,凉意乍现,璧竹一声惊呼,树挂又簌簌下落。“主子从前真的是住在东厄山上的么?”
“是。”声音与这冰雪一样清冷,只留下默默前行的背影。
“真高,璧竹从未登上过这么高的山呢。”璧竹倒像是只欢快的鸟儿。
转眼间便来到了山门,即便数月未见,守门的弟子依旧认得出月,唤了一声师姐。
出月亦是点头问候,璧竹左顾右盼,十分兴奋。
出月此行,本是想再见师父一面,不料师弟师妹门说,师父早已离开东厄,修行游历去了。或许如多年前的掌门一般,游历山川,数载不归。出月心中失望,正欲沿原路返回,打扫书斋的小师妹忽然跑上前来,道:“师姐,师父离去前曾留了一封书信给你。”
“哦?”出月惊奇道,接过那封书信,打开来瞧。
“策马尘世,勿寻踪迹。”这封信上居然仅有八个字,看来顾锦文是真的游历修行去了。不知何时而去,亦不知何时归来,随心所欲,了无牵挂,却也是一桩美事。
再往下看,居然还有一行小字:儿女情长,痴心生怨。此生无缘,不如不念。师父这是何意?又跳脱了半页的空白,再见几个小字:荣京繁华,非我故土。除此之外再找不到一个多余的字。
“荣京繁华,非我故土。”非我故土?出月喃喃道,心中一酸,母亲为岷西国人,生父并非御史林盛……原来师父果真知道她的身世。
璧竹在四周走了一圈,看到身着道袍的男女弟子,有的读书习字,有了练习武艺,宁静高洁,与世无争,心想难怪杜主子与而今这位主子,皆对名利看得颇为恬淡,在这样出尘之地住的久了,恐怕任谁都会有一股跳脱俗世的气息。
下山之时,正是傍晚时候,荣安街头恰如那日上元灯结。出月漫无目的地行走在街头,璧竹见出月行思恍惚,心想自下旨赐婚后,主子就不及往日那般爱说笑了,想必是主子心里没有世子吧。
不知不觉间,已经行至芙荣楼,下意识地抬步迈入,却与正要出门的一人打了照面,她躲躲闪闪,却怎么也避不开那人,一时间进去不得。
出月心中生怒,抬头望向那人,眉目如星,面容清朗。
“月牙儿。”他低低地唤了一声。
原来是他,出月呆呆望着他,眼泪忽然滑下。
璧竹看到眼前这一幕,暗暗心惊,怪不得她对平成王世子一点都不上心呢……主子与荣京将军似是有许多话要说,她只好坐在雅阁之外,吃着桂花糕喝着燕窝粥,好生无聊。
路子徵伤势未痊愈便主动请缨,平定乌蒙,此刻面上依旧是淡淡地惨白,如意耳坠冰凉彻骨,静静躺在他的掌心。方才她将那对如意耳坠还给他,他心中忽然一窒息。
“月牙儿,我替你戴上。”他走上前去,欲为她戴上耳坠。
“那是你的东西,我不要。”她的笑容,惨淡如暗夜飘雪。
“这是我送给你的,如何就不要了?”路子徵温柔道。
“子徵……子徵,你……”出月说到此处,忍不又住落下了眼泪。
路子徵慌忙揽住她颤抖的肩膀,替她拭干眼泪:“怎么偏偏又哭了呢?”
“事到如今,你还跟我装糊涂,我问你,你心中可有安邺郡主?”她直勾勾望进他心里,那样无助的眼神,竟然是从未有过的。
路子徵躲闪不及,将目光移到一旁:“我心中,没有她。”
“那我呢?你喜欢我么?”她追问。
“喜欢。”路子徵声音坚定。
出月喜道:“既然如此,你可愿意与我一同离开这里,天高海阔,哪里容不下你我二人?”
路子徵闻言,唇角溢出淡淡的叹息。
此时他虽在她眼前,却又像是相隔千万里,出月心里明镜似的,她含泪道:“你犹豫了,你舍不得放下这一切随我而去?”
路子徵摇摇头:“不是,我并非贪图荣华富贵之人。”
“好,你愿不愿与我离开这是非之地?”出月正色道。
路子徵握着她冰凉的手,心中顿生疼痛。
“三日后的午时,我在荣水岸边等你,若你心中有我,便来赴约。”出月面色凝重。
“如果……如果,你不来……”她眼中又流出泪来,“你不来我便嫁给平成王世子!”
路子徵一时百感交集,一时间仿佛回到东厄山上,十年相处,两小无猜,青梅竹马也不过如此,他替她拭干了脸上的眼泪,点头道:“我去。”
出月“咯咯”地笑了出来,“你说的,不许反悔。”
她调皮的伸出小指,道:“我们拉钩。”
“好。”路子徵亦生出小指,与她纤细的手指纠缠一处。
璧竹心中疑惑:“主子方才还满面忧色,怎么才一会儿就笑吟吟地出来了,话说回来,若是遇到荣安将军这般俊美的男子,又有哪个女子不是满心欢喜呢?”
当日夜里,璧竹看到出月打点金银细软,疑惑道:“主子……你不会是真要……逃婚吧?”
出月点点头:“你要不要与我一道走?”
“离开荣安?”璧竹歪着脑袋。
“嗯。”
“太好了!”璧竹笑道:“我与主子一道,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月上柳梢,金鸾马车稳稳停在荣京将军府,安业郡主面色娇俏,裹了白羽披风,步履轻快地走向前去。
路子徵正在读书,便听到了安业郡主清脆的笑声。他眉头微蹙,她已抬步进屋。
“将军。”安邺郡主微微一笑,在灯光下极为美艳。
“这么晚,郡主怎么来了?”他笑望着她。
她是高高在上的郡主,可是每当在路子徵面前,便会没由来地紧张,仿佛他温柔的笑容背后便是不可侵犯的从容与尊贵。这种感觉从何而来,连罗玉笙自己也不知道,可她喜欢这样的感觉,因为她的内心,终究是仰慕他的。
“我今日心惊胆战,总觉得有事情发生,所以……想来看看将军。”郡主面颊泛红:“将军总是温和的,待每个人都这般亲切,我知道荣安城里有很多很多的女子的心都在将军身上,可我……却是那个想进入将军心里的人。”
安邺郡主从未一口气说过这么多话,她安静地望着路子徵,他亦静静望着她。
“我知道……我还不是那个人,可我仍要嫁给你。”安邺郡主忽然低下头,道:“或许将军不记得我了,可我依然记得当年在平孝王爷府外的情景,那时我在墙外荡秋千,每每高高飞起,都会努力向府里张望,为的……便是看到你坐在窗下读书。”
路子徵闻言神色一变,握着书卷的手指骤然收紧。
安业郡主喜道:“你还记得我!”
路子徵又恢复了薄薄的笑容,“记得。”
安业郡主收敛了笑意,认认真真道:“所以将军一定知道,我……与父亲定会全心全意的辅佐将军。”
房门未关,灯花被斜飞入屋的凉风吹得恍惚一片,路子徵的表情忽明忽暗,教人看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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