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昌水患引出了巨大的贪污案件,涉猎官员之多、查处力度之大,都乃本朝首例,多位官员被革职查办,急需新的官员填补空缺。
南荣瑞思前想后,也觉察到举孝廉旧制存在巨大陋习。仓平国内士族门阀等级森严,致使人才断层,官宦子弟便是不学无术亦能做个安稳太平官,寒门学子纵有惊世奇才也无法迈入朝中半步。
大吏党羽遍布,勾心斗角,争功夺权,将朝廷搞得一片乌烟瘴气。历史上总有太多相似之处,最为相似的是腐败的政权被一次次的农民起义推翻。
南荣瑞何尝不想成为盛世明君。銮阳殿上,他忧虑不已,忧虑中有带着些许愤怒:“各地举孝廉之法助长了官员的贪腐之气,朝廷之内结党营私门生遍地,长此以往,我仓平焉能荣盛百年!朕以为,当从即日起,废黜举孝廉,杜爱卿以为如何?”
丞相杜贤闻言,面露难色:“陛下圣明,举孝廉乃仓平祖制,而今突然废黜,恐怕……”
南荣瑞墨眉微蹙,心知杜贤这个老匹夫顽固守旧的很。继而将目光移至镇国公陈傲,问道:“镇国公有何见解?”
哪知陈傲闻言十分赞同,一双苍老的眸子中闪现着华彩,他高声道:“陛下,臣尝闻狄国科举之法,公正严明,收效显著,我朝何不效仿?”
南荣瑞亦听说过东南狄国的科举殿试,由狄国皇帝当场出题,亲自评阅,选拔青年才俊,委任到各地为官。
通过殿试的官员,多有真才实学,经天子亲自选拔则为天子门生,于仓平国的朝臣各自府上有大批食客不同。天子门生由天子任免,亦只听命于天子一人,更加有利于皇权的中央集中。
“此法甚妙。”南荣瑞的目光冷冷扫过殿中,见几个老臣颇有些不满地神情。心道今日起便要断了他们子孙的命脉,倒也难怪。南荣瑞的目光移至杜贤身后的杜荣仪,便缓缓开口道:“尚书令,你博览群书,可了解科举之法?”
杜荣仪闻言微微一笑:“东南狄国,往来交通,繁华富足,皆得益于多年的殿试之功,可狄国重文轻武,却也是事实。臣以为,若是仓平同时开创文举、武举,倒是很好。”
南荣瑞闻言,露出赞许之色,“尚书令总是能先天下之忧而忧,令人钦佩。”
南荣瑞心意已定,于孝惠十三年首创文举、武举。
文举一事由御史大夫周晋轩及尚书令杜荣仪操办;武举则由镇国公陈傲、兵部尚书裘海从中选拔。
一时间仓平国的青年才俊皆热衷读书、习武,各个欲参加科考,报效朝廷。各州府每年七月通过考核选拔优秀人,八月进京参加考试。京中殿试、武试皆由南荣瑞亲自评判。文、武前十名者,当授予朝中官职,位列二十名之前者,皆有机会到地方为官。
新科状元杨乃彬的父母都是永昌府的农民,他自幼喜爱读书,惊世之才闻名乡里,却因为正直清高,不愿做高官幕僚,一直没有机会谋求一官半职。此次殿试之上,以一篇洋洋洒洒的千言论述,将永昌水患的及治水之法分析的淋漓尽致,令人拍案叫绝。南荣瑞当场任命他为大司农,次日到太府寺上任。
此次科举,给仓平国注入了新鲜的血液,门阀士族垄断官场的格局,竟硬生生被改变。
此次文试,最为耀眼的却是礼部典乐简雯烟。简雯烟原为南方富商家的女儿,通诗画、懂音律,在文试中考取了第八名,被任命以典乐一职,与出月共事。
简雯烟身材纤小,带着南方女子特有的娇俏柔美,以一曲《凤凰吟》,在重阳宫宴上极尽风流,引得众人频频侧目。音符自她指尖溢出,恰似秋日的满园菊花香远益清,朱唇亲启,婉转歌喉如百灵似黄鹂,悦耳亦舒心。
一曲过后,简雯烟抬步坐在出月身旁,道:“如何?”
出月点头道:“如闻天籁!你瞧殿上之人,皆为你的风采所倾倒。”
简雯烟娇笑道:“司赞说笑了。”巧笑嫣然见便看到对面的二皇子南荣焕频频向她看来。
简雯烟亦不害羞,一双美目也向二皇子那里望去。
出月看到这二人你来我往暗送秋波,心道,这二皇子的俊朗容貌果真是欺骗世人的。
青年官员上任的短短数月间便,仓平国便呈现出一派国泰民安、山河清明之盛况,令南荣瑞十分宽慰。
一日早朝之际,南荣瑞一改往日的严厉,突然感叹:“凉风袅袅,梧桐萧萧,竟已是深秋时候了。”
丞相杜贤最善于察言观色,揣摩圣意,当下立即出列,俯首施礼。“陛下,如今水患解除,国泰民安,正是畋猎时节。”
话音未落,兵部尚书裘海也出列躬身:“丞相所言甚是,一来每年秋季围猎乃是祖制,二来可以此为契机,向众邻国展示我仓平富足,兵强马壮。”
此言一出,更多的大臣的附和声起。
“众位爱卿所言甚是。”南荣瑞的脸上露出罕见的笑容。
仓平畋猎是一年一度的大事,仓平国的“百荣苑”是名震四邻的皇家围场,位于东北的云溪城,而云溪城正建在巍峨的云山上,与那山势融为一体,别有一番雄浑的气势。
仓平的北方与东陵国相接,如今东陵国虽然败退,西南岷西依旧对中原之地虎视眈眈。每年秋季,皇帝都会率众臣一同赶赴百荣苑,秋季狩猎,震慑诸国。畋猎之行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因而四国之中,也只有仓平有这样的魄力。
而对于众武官而言,这更是一个表现忠诚果敢的好机会,各个迫不及待,跃跃欲试。
寒露之后,皇帝便离开荣安前往百荣苑,随行的除了整齐的皇家仪仗队,更有大小官员几十人,将士千余人。
宫中典制,除了皇后,众妃皆不得虽皇帝畋猎百荣苑。不过出月作为司赞,与典乐简雯烟同在随行队列之中,也算此行稀少的两位女官。
对于小皇子南荣烽来说,没有什么比这更令他高兴,一年一度的皇家狩猎,便能吃到许多宫中没有的野味。可南荣烽一路上哭闹不止,偏要出月与他同乘御辇。
出月只得与简雯烟分开,去陪伴五皇子。这令同辇的简雯烟有一丝不悦,在她看来这种高攀皇子的行为实为她所不齿的。
一出荣安,南荣烽变得兴奋异常,一个问题接着一个,有时连出月都不知如何回答了。直至第三日,他才像累了一般,趴在出月怀里安静地睡了。马车平稳舒适,南荣烽似乎睡得很香,出月给他盖上裘毯,于百无聊赖之际,撩开了窗帘。
此时已经进入了云溪地界,窗外的景象是她这些年来从未见过的,极目之处是芳草如茵,蓝天明媚,白云舒展,碧水清灵。出月深深地呼吸,空气中是碧草的芬芳,夹杂着清新的空气,令她整个神都清爽了不少。抬首远眺,可见前方隐约隆起一座高山,想必那便是云山,目光所到之处都是无边的墨绿色,仿佛师父笔下的小楷一般清晰流畅,翠****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