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语言语温和,品貌依旧,恰如当日东跃国别离之时。
江瑟瑟瞧着他周身上下的装扮,扬声道:“你真的逃婚了?”
初语点头,仍笑着:“逃到炽离城,再没了盘缠,偏看见这冶金司里的首饰太美,想要为你挑选一件。可小二,不愿与我交换。”
江瑟瑟低头,看清他拿在手中的一只血色玉佩。大约,比金首饰更值钱。可现而今这世道,早过了以物易物的时代,小二不同意也情有可原。
江瑟瑟一笑,伸手拿了他玉佩,对着日光细看,赞叹道:“好玉。”
初语温和的笑着,认真道:“原来瑟瑟喜欢玉佩,早知道如此,我便将玉佩赠与你就好,何须再看那黄金首饰。”
江瑟瑟秀眉一挑,将血玉丢还他,径直往花厅走去。
“咱们婚约早就取消了,你莫说你不知道。”
……
那一头,晏璎还被关押在死牢,这一头,初语竟住进了冶金司。别的不说,只因初语身无分文,又是个痴情之人。江瑟瑟心有不忍,竟留下了他。
这一来,小七可是坐不住了。
****奔波在质子府、皇宫外、冶金司,只为了带来晏璎的消息,并且努力撺掇江瑟瑟前往皇宫,营救晏璎。
听闻,皇帝已下旨,三日后斩首晏璎。
听闻,宛贞公主痛哭流涕,扬言说,晏璎一死,她当即在十六缸风荷前上吊自尽。
听闻,诸葛魏很开心,又开始满炽离城的寻找江瑟瑟。
听闻,江家人正画了江瑟瑟的图影,四处张榜,悬赏寻找江瑟瑟。
江瑟瑟,当初一个被人虐待至死的庶女,只因今日有了世人难得的异能,便成为了众人的香饽饽。
江瑟瑟坐在厅堂中,冷笑。
初语进门,看清她的冷笑,温和道:“瑟瑟,你若觉得眼前一切碍眼,何不与我离开鳌国,随便走到哪里,都能过安生日子。”
江瑟瑟抬头,冷清道:“迟睿渊为晏璎,向诸葛无忧求情,被诸葛无忧一起打入死牢了?”
初语一怔,摇摇头,表示不知。
小七站在门外,慌忙道:“小姐……是真的。这一回,别说是王爷,就是睿太子,也要被杀了。”
迟睿渊跟江瑟瑟还有几分交情。朋友之间的交情。连他都为了晏璎,进了死牢等待斩首,江瑟瑟却坐在这里,不肯施以援手,看上去似乎不合逻辑。
江瑟瑟挑眉,瞪着小七,冷清道:“天色已晚,七侍卫还不歇息吗?”
小七一愣,傻傻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
月上中天,四野寂静。东离镇,自血魃和巫族人离开后,一切如常,且愈加欣欣向荣。
江瑟瑟坐在绫花窗边,瞅着外头的月色,脸上的神情,很是冷淡。
她的左耳很烫,伸手摸了摸,不由得愈发烦躁。
听闻,左耳烫,是有人在念叨你。且这人,还是男人。这世间,念叨江瑟瑟的男人,除了晏璎,大抵便是诸葛魏了。
当然,江宇文也极有可能。因为江瑟瑟穿走了雪蕊战袍。这个事情,大约也只有江宇文一人知晓。
江瑟瑟瞪着银月,不悦蹙眉。蹙眉之后,一伸手掀了花窗,跳了出去。跳出去,小院寂静,下人们都在沉睡。
江瑟瑟一步迈出,离了东离镇。
自筹建冶金厂以来,江瑟瑟还未踏足炽离城,因委实忙不过来。今次再来,一切都是老样子。江瑟瑟眨眨眼,顺着宽阔的街道,直入皇宫。
这时代,没有红外线监控,江瑟瑟穿行皇宫,就如穿行自家后花园一样。待得她站在永贞宫门口,时间才过了十分钟。
江瑟瑟眨眨眼,进了永贞宫,站在了十六缸风荷之前。
一一风荷举,尤其是在这秋日的夜晚,愈发俏媚。温凉的风中,俱是荷花的香气。江瑟瑟瞅着那些摇曳的荷花,蹙眉。
“我就知道你会来的。”
夜色中,静寂的庭院,忽传来女子柔嫩的嗓音。那声音,娇俏中透着得意,好似说话人心情十分舒坦。
江瑟瑟回头,看见宛贞公主摇晃的步摇。
别说,她这人****戴着一只荷花步摇,好似生怕别人不知道,皇帝诸葛无忧在她的永贞宫种了十六缸荷花,且誉她为荷花仙子。
江瑟瑟眨眨眼,没出声。
想当日,二人亦是在这庭院中互望。一人泪眼婆娑,一人懵懵懂懂,倒比今时今日的清醒对视,来的妥当舒适。
月色下,江瑟瑟容颜娇嫩,因是年纪小,并无许多妩媚风姿。可,就是这清婉的模样,反倒愈发惹人怜爱。
宛贞公主脸色一冷,低低道:“父皇已下了旨意,要杀璎哥哥,你现在才来,是不是太晚了点?”
至今日,她唤“父皇”,倒比当日唤“皇爷爷”更顺口。就好像,她唤这“父皇”二字,已唤了多年。
江瑟瑟眨眨眼,忽然道:“当日,丽妃之事,大约也是你将计就计罢?”
宛贞公主微微一笑,冷清道:“我原本就是这世间最尊贵的公主,为何要屈居别人之后。母亲如今养在钟秀山别院中,不是很快活吗?”
江瑟瑟秀眉一挑,迟疑道:“太孙殿下……”
“哥哥他怎会不知?不过是装聋作哑罢了。你道他为何要娶你,不过是借机索要他该得的利益而已。”
宛贞公主说的轻松,可江瑟瑟没能听明白。
宛贞公主倚着门框,拨着手中的绢帕,吃吃笑道:“你难道不知道吗?你长得像丹莱国云珠公主,哥哥第一眼见你,便想要娶你。只可惜,父皇岂会允许他迎娶与云珠公主容貌相似的女子?这不是坐实了他们爷孙不和的证据吗?”
江瑟瑟眨眨眼,还是不太明白。
宛贞公主摇头不屑,冷清道:“你如今跑来永贞宫,可是想要看我的虚实。你可别看了……不出三日,璎哥哥定要答应娶我。你……虽有异能,也长得美貌,却不能横插进来。”
这一番话,大有撕破脸的意思。
江瑟瑟不知道宛贞公主为何会跟她讲这些,可,有一点却能肯定。那就是宛贞公主喜欢晏璎,恐怕并非从白梅落璎开始。
果然,宛贞公主瞧着月色下的江瑟瑟,温温笑道:“十年前,璎哥哥在论宝大会上,一剑舞动九州,我……便爱慕他已极。可惜……再见时,他身畔却有一个你。你与他双宿双飞,进出一体,状若夫妻,怎不教人厌憎。”
她微微一顿,伸出一根春葱般的手指,指着江瑟瑟,恨恨道:“你说……一个江家庶女,凭什么与我争抢他?”
江瑟瑟瞪着她,气愤已极。
宛贞公主冷笑道:“死牢里,安排了足够的御林军。哥哥早便预备着捉你,你若去救璎哥哥,正好称了他的心意。”
月色下,二人相对,一人面色得意,一人面色惊讶。
这些话,若非宛贞公主亲口说来,大约江瑟瑟也是不信的。只是……怎么多日不见,当初的小伙伴,便成了这幅模样?
江瑟瑟不知,却不愿再耽搁。
“我与九王爷,不过是朋友。至于你说的那一种****……真是对不住了,还真没有。”
江瑟瑟顺手扯下一杆荷花,不屑道:“你要嫁,你便嫁,没人阻拦你。至于你哥……我没兴趣。纵然我长得像云珠公主,可我毕竟不是云珠公主,我不会做任何人的替身。”
此话,龙二爷便对诸葛魏说过。没想到。诸葛魏死心不改,真将她当了替身。
江瑟瑟胡乱将手中的荷花撕了个七零八碎,拿着一根荷花杆,指着宛贞公主,冷声道:“你……最好别再惹我。”
一语毕,夜空中便只剩下一堆荷花瓣的碎片,还有那孤零零的荷花杆。
宛贞公主拧着绢帕,冷笑道:“江瑟瑟,你别得意。璎哥哥,他一定是我的。”
……
死牢,灯火通明。
值守的御林军,不下一千人。一千人,守着不算大的宅院,已是水泄不通。
江瑟瑟站在院门口,瞅着这处设在皇宫内的死牢,眨了眨眼。原本,她是打算直接来救晏璎的。谁知道鬼使神差,竟会先去瞧瞧宛贞公主。
这一瞧,心里头的烦躁,便更多了。
江瑟瑟瞪着敞开的院门,一步迈出,未曾惊动任何人。宛贞公主只知她身负驭雾的本事,大概还不知道她缩地成寸的异能。
这一群傻X,想要捉她,门都没有。
进了宅院,四面厢房不下三十间,一间间皆是四四方方。房顶低矮,有一半墙壁镶嵌在地底。这么一瞧,登时让人有些压抑。
廊下灯火通明,三十来间小房子,只一间亮着灯火。
灯火下,站着七八个金甲侍卫,人人手持长剑,威严站立。大概,正是守着晏璎,防止他逃跑。
江瑟瑟眨眨眼,一步迈去,一人一棍子,敲晕了。
牢房,铁栅栏比手臂还粗,铁链子比栅栏还粗,江瑟瑟蹙眉扫了几眼,隔着铁栅栏往里瞧。
往里瞧,一床破败棉絮,一堆发霉的枯草,角落里坐着二个衣裳华贵的男人。一是晏璎,一是迟睿渊。
江瑟瑟眨眨眼,再看一眼粗铁链子,没吭声。
她不出声,房中人却似心有灵犀,抬起了头。
晏璎背靠在牢房中,望着栅栏外江瑟瑟白皙的脸,勾唇一笑,温和道:“你来了。”一句话,好似他早知道江瑟瑟会来营救,似乎一点都不着急。
江瑟瑟撇撇嘴,冷淡道:“我来看看你死了没有,你没死,那我走了。”
晏璎仍是微笑。
迟睿渊倏地站起身,急切道:“小骗子……你这忘恩负义的家伙!”
江瑟瑟蹙眉:“我几时负了你的恩义?”
“当初,你偷了本太子的钱,过得潇洒惬意,本太子却在东文庙挨饿受冻,你这没良心,难道忘了?现下,你放任朋友关在死牢不闻不问,难道不是忘恩负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