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龙港龙二爷还未从愤怒中回过神来,便收到了鳌国传来的消息。江瑟瑟成了皇太孙的正经王妃,婚期定在八月十五。
此一来,他老人家想要追杀的女人,竟成了鳌国最尊贵的女人。
龙二爷愤怒已极,当即下令,但凡经过游龙港的鳌国船只,一律上涨过江税。不仅涨价,还涨了三倍。
一时间,过江船只叫苦不迭,可惜无人理会。
……
鳌国,炽离城。
皇太孙诸葛魏一袭白袍,纵马奔在宽阔的街道上,面上是绝对自负的笑意。
就这么些日子,满天下的人都知道他未来的王妃,乃九州大陆唯一一个能驱使云雾的人。外人看他,不仅是尊贵,更多了一层神秘。
毕竟,老百姓可不知道赐婚的内幕。只一心以为,是江瑟瑟与皇太孙有情,所以才成就了这段美满姻缘。
百姓们纷纷侧目,皇太孙云淡风轻,带着手下人,沿街搜寻。搜寻的目标,正是江瑟瑟。无他,大婚之前,身为新郎官,你总得把新娘子找出来罢。
然,新娘子并未走远,她就在东离镇。
东离镇上的搬迁户,不过小半个月便搬迁完毕,开起了小生意,过起了小日子。
街心花园处,几处商铺亦装修完毕,开出了门面。当然,卖什么的都有。其中,最显眼的一家,当属正对街心花园的一家金店。
商铺名唤冶金司,卖的是金首饰,其余等,一律不卖。那些金首饰,大的高端厚重,小的玲珑精巧,做工十分精良,价钱竟也比炽离城其他金店都便宜。
往来商旅不少,进出炽离城做生意的人亦多。但,只要进了冶金司,不买两件金首饰,你便觉得对不住自己。
鳌国之人本就富裕,人人爱美玉翡翠胜过黄金。可,见了冶金司的东西,也想要添置一些。大约,是觉得美观划算的。
江瑟瑟穿着一袭翠色衣衫,站在密室试验台前,认真瞅着瓷瓶中二种药剂的反应。
“看来,先要制造出玻璃才行了。”
江瑟瑟嘟囔一声,脸上的神色有些不耐烦。玻璃她自然是会制造的,可想要提纯点金子,还得先把玻璃杯搞定,是不是太麻烦了一点?
晏璎坐在另一头的茶案前,随意拣起茶盏,呷了一口,认真道:“玻璃是什么?”
江瑟瑟没理会他,大概是没听见。
她又瞅着药剂反应了一会儿,才满意的取下自制的手套,放好药剂金矿,走到晏璎身边,喝了一口茶,吐气道:“生意怎么样?”
晏璎微微一笑,温和道:“有你在,生意怎能不好?”
江瑟瑟能提纯金子,冶金司的金首饰比别家的都亮,比别家的都便宜。而且,最重要一点,冶金司的顶级工匠,是江瑟瑟从千里之外的金都城请来的。
这工匠,本是皇家御用的首饰师傅,一直为晏璎做事,奈何晏璎离开,他便只能蛰伏。这一回开金店,晏璎一想到他,江瑟瑟便将人给接来了。
如此一来,冶金司的首饰才会大卖。
江瑟瑟点点头,得意笑道:“开玩笑,我是谁?我可是大名鼎鼎的林……”她眼珠子转一转,又喝一口茶,不再吭声。
晏璎目光一闪,迟疑道:“林什么?
江瑟瑟不答,晏璎盯着她的眉眼看了又看,勾唇笑道:“不想回答便罢,总有一日,你会主动告诉本王的。”
江瑟瑟撇撇嘴,佯装不知。
二人又在密室呆了一会儿,小七在外头敲门。晏璎挑眉,便见小七匆忙入内,紧张道:“王爷,诸葛无忧宣您进宫。”
这几日,因江瑟瑟的关系,诸葛无忧已宣召了晏璎许多次。晏璎目光一闪,撩袍起身,冷清道:“走罢。”
江瑟瑟眨眨眼,见他出了门,一步迈出,跟了上去。
晏璎自然不知晓江瑟瑟跟在后头,一路快马加鞭赶去炽离城,进了皇宫,入了静心殿。到得静心殿,诸葛无忧与诸葛魏正等在那里,面上竟洋溢着难得的笑意。
要知道,从前他们二人与晏璎相见,从来都是地主见叫花子的感觉。哪像现在,活像是亲戚见亲戚。
晏璎行了礼还未出声,诸葛无忧忙唤他平身。不仅如此,更派了乔福禄赐座。
赐座。
质子们来鳌国,能够赐座静心殿,这还是头一次。
晏璎老实坐了,一抬头,正对上诸葛魏自傲的眼神。他目光一闪,便听诸葛无忧朗声笑道:“这几日,寡人那孙媳妇还未找到,不知道她可有去找你呀?”
“不曾。”
晏璎眼睛也不眨一下,认真回答。
诸葛无忧微微颔首,吩咐乔福禄捧了一本奏折与晏璎,笑道:“你且看看。”
晏璎躬身接了,就那么站在大殿中,翻开了奏折。
奏折不长,说的却是游龙港龙二爷追杀他与江瑟瑟之事。上奏折之人,彷如亲眼见证了赏雪盛宴一般,将晏璎与江瑟瑟大闹游龙港一事,写的活灵活现。
即便诸葛无忧没到场,也能够清楚感受到那一日的慌乱。
晏璎捧着奏折没动,不知道诸葛无忧是什么意思。
诸葛无忧轻抚着龙案,认真道:“龙腾海这贼寇,仗着自己熟悉水性,竟将千叶岛圈禁为己有,收起过江税来,一丝不手软。如今,因为你与太孙妃一事,更是对往来鳌国船只,收取三倍过江费,直教鳌国船商叫苦不迭。寡人有心,让皇太孙前往西螺江游龙港剿匪。”
此事,诸葛无忧与诸葛魏商量便是,叫上晏璎,却是做什么?晏璎目光一闪,躬身捧着奏折,没开口。
他不开口,诸葛魏却先开口了。
“本太孙对游龙港地界不太熟悉,你既然能与江瑟瑟直入千叶岛,更大闹赏雪盛宴,大约是极为熟悉游龙港还有那承珠岛的。此次剿匪,你便与本太孙同去罢。”
殿外,趴在绫花窗前细细偷听的江瑟瑟,闻言一愣,险些扯坏了花窗上糊着的白纸。
声音不算小,惊得殿中几人一愣。
“谁?”
诸葛魏当先天跳起来,抓起桌上的一盏清茶,“砰”的一声,甩向了花窗。
花窗后人影一闪,便不见了。
诸葛魏追到窗前,探头细看,无一人踪迹。他不死心,又唤了值守在外的御林军与内监,冷面询问。
可惜,众人皆说不出个所以然。
诸葛魏目光闪动,径直走到大殿中央,站在了晏璎的面前。
晏璎面对他,躬身有礼,却不说话。
诸葛魏高挺的大鼻子傲然的扬起,迟疑道:“本太孙有句话,一直想问你,却总觉得不可思议,故而迟迟不曾开口。今日,窗外人影消失飞快,倒牵出本太孙的这一桩疑虑来。”
诸葛无忧高居在上,闻言点头,认真看着晏璎。
晏璎垂首,眸底却闪过一丝冷然。
诸葛魏疑心不改,冷声道:“炽离城大雾,你与江瑟瑟大战西城门的妖狼,将妖狼拒在城门之外,保护了炽离城百万子民。可是……第二日的游龙港赏雪盛宴,你与江瑟瑟竟都参与。不仅参与,甚至还大闹了赏雪盛宴,破坏了听雪夫人的生辰礼。”
他微微一动,挑起长眉,疑惑道:“前一脚,你们还在西城门御敌,后一脚,你们便在游龙港赴宴,再过一日,你们竟又回到了鳌国炽离城,安心在质子府睡觉。晏璎……你且说说,你与她……究竟是怎么办到的?”
不仅是诸葛魏,相信这九州天下的百姓,现而今都想解开个这个谜底。可惜,晏璎偏偏什么也不能说。
他面色冷然,依旧躬着身子,垂首道:“此事说来,确有些蹊跷。但,晏璎也说不明白。”
诸葛无忧老眼一闪,扬声道:“如何不明白?”
晏璎抬头,面容清俊,不卑不亢道:“只因,晏璎与瑟瑟行走于大雾之中,不知不觉,便到了游龙港。当是时,人人都往承珠岛贺寿,我二人也便随波逐流,跟着去了。”
……
晏璎说的话,不知道诸葛无忧和诸葛魏信了几分。但,不管是几分,晏璎总归是没事的。不仅没事,还将与皇太孙一起攻打游龙港。
此事说来,真是让人不可置信。
你道一国皇子,怎能在异国打仗?
若是成了,皇帝难免奖赏。可,晏璎身为质子,该奖赏什么?总不至于奖赏他,离开炽离城,回国去享福罢。
可若是不成,皇帝难免要罚。可,他身为质子,住在鳌国,只求五年安稳,也从来没有幻想过要在鳌国立下什么战功。便是要罚,也不过罚他继续做那看人脸色的质子罢了。
如此一来,这一仗不管打不打,对于晏璎都没什么好处。但,坏处却多的是。
朝堂上下,听得晏璎要跟随诸葛魏剿匪之事,不由得议论纷纷。晏璎倒无所觉,只是依照圣旨办事。
他才退出静心殿,往宫外走去。一抬头,却见宫道上行来一人,分外眼熟。
这人穿着一袭水粉色的纱衣,鬓角缀着的一朵鲜妍的荷花步摇,正随着风微微打颤。她身后,五六个宫女捧着团扇、香炉、碗盏等物,恭敬跟随,并无一丝声息。
晏璎一见,避过身,准备换了道走。正转身,便听宛贞公主娇滴滴扬声道:“璎哥哥,是你吗?”
晏璎站定,目色冷清道:“宛贞公主。”
宛贞公主欢喜一笑,小碎步行走匆匆,近了跟前,温柔笑道:“真是可惜了,自打你搬出宫去,贞儿竟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便是踢毽子,也总找不到熟悉的玩伴。”
她的抱怨恰到好处,似乎一切都在指江瑟瑟,又似乎一切都与晏璎牵扯。端看晏璎自己,想不想牵扯进来罢了。
晏璎愈发冷清,瞅着远处花圃后隐藏的那抹翠衣身影,低低道:“瑟瑟现而今不住在质子府,璎也没办法给你找这踢毽子的人来。不过……瑟瑟她不喜欢踢毽子,下次你想踢,还是不要找她了。”
言毕,一抬脚,朝着那花丛走去,竟不再搭理诸葛贞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