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瑟瑟能是谁,她不就是江瑟瑟吗?她转过头望着晏璎,一脸苦兮兮道:“我……”
对了,江瑟瑟的名字还是晏璎给她顶替来的呢。她眨眨眼,埋下头,叹一口气。再抬头,她目中已换做一派清明。
“我就是阿惢呀,你忘了?”
晏璎目光一闪,握住她的手愈发紧了。然,却不知该如何接话。
老道士呵呵一笑,摇头道:“九王爷,她不就是巫族圣女阿惢,你以为她是谁?”
晏璎暗松一口气,抓住江瑟瑟的手指不肯松开,冷声道:“本王知道她是阿惢,道长这样三番四次的挑拨,究竟所谓何意?”
老道士挑眉,大约并不以为自己在挑拨。
江瑟瑟眨眨眼,扬声道:“老道士,这些话,你是在骗我罢?”
在这儿呆久了,想要回去的心思还是有的。若不是晏璎在她身旁,她或许早就去找老道士问个清楚。
不过,老道士口中这些,也只是老道士一面之词,说的这样危言耸听,谁知道是真是假?
老道士拂尘一甩,认真道:“为师骗你作甚?你既然还没想好,便再想想,为师可走了。”他不愿再过多解释,一甩拂尘,凌空飞走,竟如天上仙一般,直奔遥遥明月而去。
江瑟瑟瞧着他飞赴虚空,转过头,晏璎正目光沉寂的看着她。
从他眼中,她似乎看出点什么,却又抓不住。
老道士来无影去无踪,小情侣也没了你侬我侬的心思,各自回房洗漱睡觉。
临分开,晏璎目光闪烁,望着江瑟瑟灯下娇媚的容颜,郑重道:“好好练习剑术。幻境台乃九州盛事,去的人很多。”
江瑟瑟似懂非懂,点点头。
天明,一切如旧,晏璎又不知去向。江瑟瑟独自一人守着工匠们提取精盐,也没什么意思。那一头,恰巧路小楼送来信笺,说是皇后娘娘邀请他入宫,他有些怯场,让江瑟瑟暗中陪他去。
在路小楼心中,江瑟瑟乃为神级一般的存在,自然是无所不能。陪他偷偷溜去皇宫,不过是芝麻小事。
江瑟瑟看罢信笺,丢开烦心之事,立时出门,直奔销金窟。
路小楼已经打扮好了,一袭墨色的公子春衫,周身各处都滚着雪白的边。墨色的帽子上,镶嵌着硕大的一块汉白玉,当真是明艳照人。
不得不说,这么一打扮,金都城的暴发户们自然被甩了一条街。只浑身上下毫无黄金这一条,江瑟瑟就想给他点一百二十个赞。
路小楼笑吟吟扇着折扇,得意道:“金都城这些土老财怎能跟本公子比,本公子可是闻名九州的大诗人。”
江瑟瑟撇撇嘴,一把拽了他,出了销金窟。
……
直到路小楼坐在宫里头的辇车上时,他还觉得胃里翻腾的厉害。他转过头,恨恨的瞪着江瑟瑟洁白无瑕的脸,想要说点什么,未曾出口。
他只怕,再说点什么,就被江瑟瑟拽着手腕,再走一程。于是乎,今日见到皇后娘娘时,他这翩跹的潇洒公子模样,就变成了蔫茄子模样。
二人进宫,金甲侍卫只知道路小楼,而不知江瑟瑟。
凤藻宫掌事宫女听得辇车中静寂无声,不由得羞涩笑道:“路公子可是不习惯这宫里头的规矩?公子不知道,皇宫里是有皇宫的规矩,可娘娘都说了,您是这九州天下的诗人,是不必理会宫规的。”
宫女笑得如花,嗓音亦是温糯:“你若是有什么吩咐,只管跟奴婢讲便是。奴婢……可是从西南镇守府便跟着娘娘的。”
最后一句话,她说的底气十足,昂首挺胸。辇车周围走着的几名宫婢,却是立时伏低做小,不敢造次。
江瑟瑟坐在车中,瞧一眼路小楼不耐烦地模样,不由得一笑。
辇车到了凤藻宫,宫女掀开帘子,江瑟瑟一步便没了影儿。宫女只觉眼前一花,再要看清,却只能看见辇车中端坐的路小楼。
路小楼下了车,凤藻宫上下的宫婢纷纷红了脸,纵使是守门的青衣内监,仍不忘偷眼瞧一瞧。
公子如玉,翩跹而来,折扇上绘着艳色的蔷薇花,正与他周身形成强烈反差,透出一丝不羁的魅惑。
掌事宫女脸色一红,慌忙打帘子迎接路小楼进殿。
江瑟瑟正站在凤藻宫的树荫下,对面,宫女们只顾围着路小楼打转,无人注意到她。江瑟瑟目光一闪,一步迈出凤藻宫,往宫里头瞎逛。
说实话,东跃国皇宫江瑟瑟只来过一次,还是晏璎带着她来的。现下再走,她仍是眼熟。不怪她记性好,委实是东跃国皇宫没啥看头。
晏璎这几日成日不着家,江瑟瑟眨眨眼,一步去往宝华殿。
从前,晏璎可是常在那里为醉雪夫人烧香祈福的。
到得宝华殿,却见整个宝华殿的大门都被封了,反倒是宝华殿对面,新修了一幢奢华的殿宇,像个道观。
江瑟瑟眨眨眼,避开御林军的巡视,一步迈近,躲在道观外偷看。
道观名叫玄空,江瑟瑟只觉得耳熟,一时却也想不清楚。道观外头,有御林军正威严值守,好像怕这道观中的人跑了似地。
江瑟瑟想起,晏璎曾提及江雯灵不知从哪儿找来十几个老道士,专为晏无荛求取长生之事。此时一见,不由得心生好奇。她躲开御林军的眼光,一步迈出,顺利进了道观大门。
进了道观,观中空地上,正有一只硕大的鼎炉,烧着一丈高的香火。青烟缭绕,一下子便将她浮躁的心沉淀下来。
两旁抄手游廊上,行走着几个灰色道袍的道观弟子,一个个脸色不耐,好似十分委屈。因有红木柱子遮挡,他们并未看到江瑟瑟的身影。
江瑟瑟目光一闪,躲开几个小道童,迎面入了大殿。
大殿中空无一人,唯有道门祖师的高大塑像,正手持浮尘眺望远方。江瑟瑟眨眨眼,总觉得这塑像长得挺像老道士。
大概,但凡有几分仙风道骨的老道士,都长得一个模样罢。
江瑟瑟懒得多看,围着祖师塑像转了三圈,摇摇头,又往内殿走去。刚转过垂花门,却听里头传来晏璎的声音。
“道长这一去,恐怕又是一年,璎只是不知,道长这样年年奔走,究竟是要往哪里?”
晏璎的嗓音极为恭敬,至少,江瑟瑟从未听他对其他人用过这样语气。
“九王爷有所不知,先师一生,一直想要寻找一个人。可惜,穷其一世都未能如愿。而今,先师驾鹤西去,贫道只想帮他完成夙愿。所以,一年里总要遍步九州,去找找这个人。”
江瑟瑟眨眨眼,这道士倒是挺孝顺的。这么一想,就想起老道士来。
老骗子非要逼得她拜师学艺,真的只是想要送她回到现代?该不会也是有什么重要事情,交由她去办罢?
殿中,晏璎低垂着头,遗憾道:“玄空道长拳拳之心,老神仙知道了一定会极为欣喜。只可惜,您这一去,璎又要许久才能得见您了。”
江瑟瑟眨眨眼,这才想起来,晏璎曾在白梅落璎说过,晏无荛最喜欢宓玄山上的泉水。她眨眨眼,一步迈近,靠在殿门口,小心翼翼透过垂花门,往里偷看。
殿中,只有一桌一榻,还有几只陈旧的蒲团,寥寥摆在干净的地板上。一个须发皆白的老道士打坐在蒲团之上,彷如老僧入定。晏璎一袭月白春衫背对着门,站在老道士跟前。
二人气氛融洽,看得出来,关系匪浅。
江瑟瑟瞧着老道士,再看看晏璎,不知为何没有出声。
老道士并未察觉到她的到来,依旧闭着眼打坐,缓缓出声:“九王爷且放心,即使贫道不与九王爷相见,也是一定会暗中襄助九王爷的。”
他微微一顿,神态安详:“贫道当初,卜算出王爷的真命天女将会出现在西南边境,王爷一去,不正好寻到她吗?如今,有真命天女襄助,王爷的大事顺风顺水,可谓势如破竹。王爷,也便安心罢。”
晏璎勾唇一笑,恭敬道:“道长说的是,璎能有今日,承蒙道长襄助。道长此去,璎无以为报,便赠您黄金千两,以为盘缠罢。”
老道士摆摆手,缓缓睁开了眼。
“不必了。先师之故人躲藏于九州僻静之处,纵使有金子,也花不出去。王爷还是留着千两黄金,去办大事罢。”
晏璎应了,未再强求。那毕恭毕敬的姿态,可比见着晏无荛与诸葛魏谦卑多了。
江瑟瑟目光蹙起,听得真命天女已是一愣。再听他随手赠送千两黄金,又是一愣。
从西南边境第一次相遇,晏璎对她,便百般宠爱,千般怜悯。她一直想问问他为何如此待她?可晏璎从未说出个子丑寅卯。
难道……真是因为玄空道长口中的真命天女?
江瑟瑟脸色微变,抓着殿门,咬着唇。
晏璎似乎也未察觉到门口的人,依旧恭敬道:“道长,幻境台不日便要开启,若那时……真命天女寻不得昆仑玉,璎又该如何?”
玄空道长一滞,沉吟片刻,低沉道:“幻境台三百年才开启一次,若真命天女难以助你寻到昆仑玉,则一统九州之事,王爷还是休要提及为好。这天下……有墨家谷之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定会想方设法扭转历史乾坤,让你不得称心。”
晏璎脸色一黑,缓缓按住心口,冷声道:“墨家谷再是厉害,这天下,本王也是一定要得到的。”
一语毕,他倏地转头瞪着殿门,呵斥道:“谁在偷听?”
江瑟瑟一怔,惊得倒退三步,飞快遁走。
晏璎追出,只看见道观中香烟缭绕,几个小道童百无聊奈的坐在外殿门槛上荡脚。
观中一切,皆安详宁和,并无一丝外人打扰的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