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德宗时,陕虢都知兵马使达奚抱晖鸩杀节度使张劝,代总军务,邀求旌节,且阴召李怀光①将达奚小俊为援。上以泌为陕虢都防御水陆运使,欲以神策军送之。对曰:“陕城之人,不敢逆命,此特抱晖为恶耳。若以大兵临之,彼闭壁定矣。三面悬绝,未可以岁月下也。臣请以单骑入。[边批:大言。]上曰:“朕方用卿,当更使他人往。”对曰:“他人必不能入。[边批:大言。]今事变之初,众心未定,故可出其不意,夺其奸谋。他人犹豫迁延,彼成谋,则不得前矣。”上许之。
泌见陕州进奏官及将吏在长安者,[边批:得先着。]语之曰:“主上以陕、虢饥,故不授泌节而领运使,欲令督江淮米以赈之耳。陕州行营在夏县,若抱晖可用,当使将;将有功,则赐旌节矣。”觇者驰以告抱晖,稍用自安。泌具以上白,曰:“使其士卒思米,抱晖思节,必不害臣矣。”泌出潼关,宿曲沃,将佐皆来迎;去城十五里,抱晖亦出谒。泌称其摄事保城之功,曰:“军中烦言,不足介意,公等职事,皆安堵如故。”
既入城视事,宾佐有请屏人白事者,泌曰:“易帅之际,军中烦言,乃其常理,泌到自妥,不愿闻也。”泌但索簿书治粮储。明日,抱晖到宅,语之曰:“吾非爱汝而不诛,恐自今危疑之地,朝廷所命,将帅不能入,故丐汝余生。汝为我赍版币祭节使,慎勿入关,自择安处,潜来取家,保无他也。”[边批:情法两尽,化有事为无事。]
泌之行也,上籍陕将预乱者七十五人授泌,使诛之。泌既遣抱晖,日中,宣慰使至,泌奏:“已遣抱晖,余不足问。”上复遣中使诣陕,必使诛之。泌不得已,械兵马使林滔等五人送京师,恳请赦宥,诏谪戍天德军,而抱晖遂亡命。
李绛⑥在唐宪宗⑦朝,值魏博田季安⑧死,子怀谏⑨弱,李吉甫⑩请兴兵讨之。绛以为魏博不必用兵,当自归朝廷。吉甫盛陈不可不用兵之状。绛曰:“臣窃观两河藩镇之跋扈者,皆分兵以隶诸将,不使专在一人,恐其权任太重,乘间而谋己故也。诸将势均力敌,莫能相制;欲广相连结,则众心不同,其谋必泄;欲独起为变,则兵少力微,势必不成——跋扈者恃此以为长策。然臣窃思之,若常得严明主帅,能制诸将之死命者以临之,则粗能自图矣。今怀谏乳臭子,不能自听断,军府大权,必有所归;诸将厚薄不均,怨怒必起。然则向日分兵之策,适足为今日祸乱之阶也。田氏不为屠肆,则悉为俘囚矣,何烦天兵哉?但愿陛下按兵养威,严敕诸道,选士马以观后效,使贼中知之,不过数月,必有自效于军中者。至时,唯在朝廷应之敏速,中其机会,不爱爵禄以赏其人,使两河藩镇恐其麾下闻而效之以取朝廷之赏,亦恐惧为恭慎矣,此所谓不战而屈人兵者也。”
既而田怀谏幼弱,军政皆决于家僮蒋士则,以爱憎移易诸将,众皆愤怒。田兴紒紜矠晨入府,士卒数千人大噪,环兴而拜,请为留后,兴惊仆地,久之,度不免,乃谓众曰:“汝肯听吾言乎?勿犯副大使,守朝廷法令,申版籍,请官吏,然后可。”皆曰:“诺。”兴乃杀蒋士则等十余人,迁怀谏于外。
冬十月,魏博监军以状闻。上亟诏宰相,谓李绛曰:“卿揣魏博若符契。”李吉甫请遣中使宣慰以观其变,李绛曰:“不可,今田兴奉其土地兵众,坐待诏命,不乘此际推心抚纳,结以大恩,必待敕使至彼,待将士表来为请节钺,然后与之,则是恩出于下,非出于上,将士为重,朝廷为轻矣。”上乃以兴为魏博节度使。
制命至魏州,兴感泣流涕,士众无不鼓舞。李绛又言:“魏博五十余年不沾皇化,一旦举六州之地来归,刳河朔之腹心,倾叛乱之巢穴,不有重赏过其所望,则无以慰士卒之心,使四邻劝慕。请发内库钱百五十万缗以赐之。”左右宦官以为太多,绛曰:“田兴不贪专地之利,不顾四邻之患,归命圣朝,陛下奈何爱小费而遗大计,不以收一道人心哉?借使国家发十五万兵以取六州,期年而克之,其费岂止百五十万缗已乎?”上悦曰:“朕所以恶衣菲食,蓄聚货财,正为平定四方。不然,徒贮之府库何为?”即遣知制诰裴度至魏博宣慰,以钱百五十万赏军士,六州百姓给复一年。军士受赐,欢声如雷。成德、兖郓使者数辈见之,相顾失色,叹曰:“倔强果何益乎?”
【冯评】
传称邺侯好大言,然才如邺侯方许大言。古来大言者二人,东方朔②、李邺侯是也。
汉武③好大之主,非大言不投;唐肃④倚望邺侯颇大,不大言不塞其望,望之不塞,又将迁迹他人,而其志不行矣。是皆巧于投主者也。荆公巧于投神宗⑤而拙于酬相位,所谓言有大而夸者耶?诸葛隆中数语,不敢出一大言,正与先主局量相配;若卫鞅之与秦王,先说以帝道、王道,而后及富强,此借所必不入以坚其入,又非大言之比矣。
李泌尝言:“善料敌者,料将不料兵。”泌之策陕城,绛之揣魏博,皆料将法也。
【注释】
①李怀光:唐大将。少数民族人。本姓茹,后被唐主赐姓李。唐德宗时任宁、庆、晋、绛、慈、隰等州节度使,坐镇朔方。德宗被包围在奉天(今陕西乾县)时,怀光率部援救。晋升为副元帅。但因与宰相卢杞不和,口出不逊,并生异志,后被部将所杀。
②东方朔:西汉文学家。字曼倩,平原厌次(今山东惠民)人。武帝时任太中大夫。
③汉武:指汉武帝,即刘彻。西汉皇帝。汉景帝子。公元前140—前87年在位。
④唐肃:唐肃宗,即李亨。唐代皇帝。玄宗子。公元756—761年在位。
⑤神宗:即宋神宗。
⑥李绛:唐大臣。字深之,赞皇(今属河北)人。历宪宗、穆宗、敬宗、文宗四朝,官至宰相之职,累封赵郡公。后在任山南西道节度使时被乱兵所杀。
⑦唐宪宗:即李纯。唐代皇帝。公元805—820年在位。
⑧田季安:唐魏博节度使田承嗣族孙,田绪之子。田绪死后,他匿丧不报,迫使朝廷将他任命为节度使。曾多次反叛。
⑨怀谏:田季安之子。季安死后,怀谏幼不能理事,政务决于家奴蒋士则。后军中推田弘正为节度留后,他被送入京师,授右监门卫将军。
⑩李吉甫:唐大臣。字弘宪,赵郡(今河北赵县)人。唐宪宗时宰相。著有《元和郡县志》等书。
紒紜矠田兴:又名弘正,字安道。田承嗣侄。田季安死后,他为众所立,继任魏博节度使,听命于朝。后转任成德节度使后,被其都知兵马使王庭凑所杀。
【译文】
唐德宗时,陕虢都知(兼任官)兵马使达奚抱晖毒杀节度使张劝,夺取张劝的军权,又要求朝廷让他当节度使,并暗地结交李怀光(靺鞨人,本姓茹,赐姓李)手下将领达奚小俊为援。
德宗派李泌担任陕虢都防御水陆运使,并准备以神策军(宫中禁军的名称)来护卫李泌上任。
李泌说:“陕城的军民并没有叛心,只有抱晖一个人作恶罢了。如果派大兵去,他们害怕起来,一定关起城门抗拒。而陕城三面悬崖,不是一年半载所能攻下的。微臣请求单独前往。”[边批:说大话。]
德宗说:“朕正要倚重你,冒险不得,还是换别人去吧。”
李泌说:“别人一定进不去,[边批:说大话。]现在变乱才刚开始,抱晖还未能控制陕城军民,所以可出其不意,打破他的奸谋;如果为了挑选合适的人而不立即行动,一定会延误时机。等抱晖完全掌握陕城,那时派谁去都不可能了。”
德宗答应了他。
李泌先接见陕州进奏官(进奏院的属官)以及在长安的将吏,[边批:得先着。]告诉他们说:“皇上认为陕虢正闹饥荒,所以不授给我掌军符节,只让我担任转运使工作,是要我督运江淮的米来救灾而已。陕州节度使的驻所在夏县,如果抱晖可以任用,就先让他掌理军队,将来立了功勋再正式晋升节度使。”
消息传到抱晖耳里,果然令抱晖安心不少。
李泌又详报德宗说:“当地士兵想得到米粮,抱晖想得到节度使的旌节,不会加害微臣,皇上尽管放心。”
李泌出了潼关,夜宿于曲沃,将吏们都出来迎接。到离夏县只有十五里时,抱晖也出来拜见李泌。李泌称赞他代理军务、稳定陕城的功劳,说:“军中闲言闲语不必介意,你们的职务都像以前一样安稳。”
入城巡视时,有宾佐请求私下和李泌说话。李泌说:“更换将领期间,军中有闲言闲语是正常的,我来到以后自然平息,不愿多听。”于是不见那些人。李泌只要求查看一些军中的文书资料以为处理粮食储备参考。
第二天,抱晖来到李泌住处,李泌告诉他说:“我不是顾念你哪一点而不杀你,而是因为此时此地的情势非常混乱不安,稍稍不慎就会出事。而朝廷所派的将帅一时还进不来,所以才乞求皇上留你一条小命。你先替我带纸钱去祭吊张节度使,记住千万不要入关,自己选一个安全的地方住下来,再偷偷回来带你的家人走,我可以保你无事。[边批:情法两尽,化有事为无事。]
李泌离开京师时,德宗曾将打算叛变的七十五个陕将名单交给他,授命李泌杀掉他们。李泌遣走抱晖以后,中午朝廷宣慰使正式来到,李泌奏报:“已经遣走抱晖,其余的人不必再加以追究。”可是德宗又派宫中的使臣到陕,指示一定要杀这些人。李泌不得已,只好将兵马使林滔等五人加上刑具遣送京师,恳请德宗宽赦,德宗诏令把他们贬到天德军(边境地名)戍守边区,而抱晖则逃亡。
唐宪宗时,魏博节度使田季安去世,其儿子田怀谏年纪幼小。李吉甫(赵郡人,字弘宪)建议宪宗派兵讨伐。李绛(赞皇人,字深之)认为魏博不必用兵,自然会归顺朝廷。李吉甫却一再申诉不可不用兵的理由。
李绛说:“微臣私下观察,两河藩镇之所以跋扈,是因为军队分属各个将帅,不专属一人,怕一人权势太重容易生起叛心的缘故。结果诸将势均力敌,谁也压制不了谁,若要彼此联合,又不能同心,计谋一定会泄露;想单独起兵叛变,则兵力微弱,一定不能成功。于是跋扈的藩镇,就仗着这种微妙的平衡安然生存。说得好是不易引起不可收拾的动乱,说得坏则是军头分立,难以铲除。然而以微臣个人的想法,除非能有一位力能控制所有藩镇,又心怀忠耿、行事严明的主帅,才可望真正解决长期割据的难局。现在怀谏幼小,不能自己决断事情,军府的大权一定会旁落他人手中;对待各支军队厚薄不均,一定会激起怨怒。于是以往分掌军队的做法,正好成为今日互相攻伐的祸乱起源。田氏不是起来大肆诛杀,就是被手下囚禁失权,何须麻烦朝廷出兵呢?但愿陛下按兵不动,蓄养实力,诏令各道选好兵马,随时听候朝廷的指令。贼兵知道朝廷的准备,不须几个月,一定有藩将愿意投效朝廷。到时候,朝廷必须迅速应付,把握时机,以爵禄来赏赐那些人;其他藩镇害怕他们的部下为取得朝廷的赏赐起而效法,必定心怀恐惧,转为恭顺。这就是所谓‘不战而屈人之兵’了。”
果然,由于田怀谏幼弱,军政大事都取决于家奴蒋士则。蒋士则凭个人喜怒来任免将领,引起众人愤慨。有一天,田兴(又名弘正,字安道,卢龙人)清晨时进入军府,数千名士卒一看到他忽然大声喧嚷,环绕着田兴跪拜,请田兴来统率部队。
田兴惊吓得仆倒在地,过了很久,心想躲避不了,就对众人说:“你们肯听我的话吗?如果能做到不加害副大使,能遵守国家的法令,向朝廷申报魏博的土地户籍等全部资料,并请朝廷派任官吏,我就答应你们。”
众人都同意。
田兴于是杀死蒋士则等十余人,把田怀谏迁移到外地。
十月,魏博监军向朝廷报告,宪宗立即召来宰相李绛说:“你预测魏博的事,精准得无一不合。”
李吉甫建议宪宗派使臣去宣慰,以观察情势的变化。
李绛说:“不行,不能让田兴手握土地兵众,慢慢等待诏令,一定得乘这个时机,迅速予以真诚地安抚,由朝廷主动厚加赏赐来结纳田兴。若只是先派使臣空言宣慰,再由他们上表请求正式任命,然后才颁赐,这样恩泽就出自将帅,而不是出自皇上,士众将以将帅为重,而以朝廷为轻。”
宪宗于是立即封田兴为魏博节度使。
诏令传到魏州时,田兴感动得落泪,士众无不欢欣鼓舞。
李绛又说:“魏博已有五十多年不曾蒙受朝廷的教化,如今以六州的土地来归附,等于是剖开河朔的心腹直接冲击叛军的巢穴中心。这时如果不给超过他们期望的重赏,就无法慰藉士卒、促使四邻的叛军也跟着起而效法。请拨内廷的钱一百五十万缗来赏赐他们。”
左右宦官认为花费太多,李绛说:“田兴不贪割据一方的私利,不考虑四邻加以抵制的祸患,毅然归附圣朝,陛下怎能吝惜小小的花费,从而妨害大计、失去拢络整整一道(行政区域)人心的机会呢?假使国家出动十五万兵力去攻取六州,就算一年时间能够成功,花费何止一百五十万缗?”
宪宗高兴地说:“朕平日省吃俭用,储蓄财物,正为了平定四方,要不然,那么多钱存在府库里有什么用?”
于是立即派知制诰(掌管皇帝诏命的官吏)裴度(闻喜人,字中立,谥文忠)到魏博宣慰,用一百五十万缗钱犒赏军士,六州百姓免除赋税一年。军士受到犒赏,欢声如雷。
一些成德、兖郓的使者见了,相顾失色,叹息说:“我们顽固地跟朝廷摆出一副强硬态度,到底有什么好处呢?”
【冯评译文】
史书上记载邺侯(李泌)爱说大话,然而也要有邺侯这样的才智,才能说大话。
自古以来最爱说大话的有两个人,一个是东方朔(汉武帝弄臣,字曼倩),另一个就是李邺侯。
汉武帝是好大喜功的国君,不说大话不能投其所好;唐肃宗非常倚重邺侯,不说大话不能满足他的期望。期望不满足,就会转移到别人身上,邺侯的抱负就不能施展。这都是善于投合国君的喜好。
王荆公(王安石)善于投神宗的喜好,却无法干好宰相的工作,这才真是让说大话成为彻头彻尾的自夸呢。
诸葛亮在《隆中对》里所说的话,不敢有一句大话,也正与刘备本人的气度相配合。
如商鞅见秦王,先讲帝道、王道,而后谈富强。这是先借不能投合的话来坚定他的信心,那又不是单纯的说说大话所能比的。
李泌曾说:善于揣测敌情的人,要揣测将领而不是揣测士兵。李泌策划陕城事件,李绛揣测魏博事件,用的都是着意揣测将领的方法。
【心读】
李泌、李绛二人之所以能成功完成使命,就在于二人能够德、力兼用。这可以参照《周易·谦第十五》中“上六:鸣谦,利用行师征邑国。《象辞》曰:鸣谦,志未得也,可用行师征邑国也。”鸣谦,即明智而谦让。明智而谦让,出兵征伐邑国自然就获胜。《象辞》说,明智而谦让,尚不能感化邑国得行其志,就可以出兵征讨邑国。
孟子说,凭自己的实力且假仁义之名去讨伐别人,可以称霸天下,但其必定有大国作为他的后盾;凭自己高尚的德行推行仁政的人,可以实行王道,使天下归附于自己,而实行王道就不一定要国家大、力量强,商汤和周文王凭借的就只是纵横70里和见方百里的小国。以力服人,别人不是真服,而是出于力量不足的原因。凭借德行服人,别人是心悦诚服,完全出于自愿,如孔子门下七十二贤拜服孔子一样。
所以,我们说统御谋略术一定要首先坚持以德服人,迫不得已时,才以力服人;但要看到以力服人并未真正达到服人之目的,因而在不得已而动武的情况下,仍不忘以德服人。就是说,所谓德、力兼用的策略,不是德、力并重,而是以德为主,以力为辅。同时,这一策略不止限用于对外关系中,也同样应运用于对内关系中。统治者、领导者和管理者,对于自己的民众、职工,也应坚持德、力兼用,以德服人力主,以力服人为辅。有些人、有些问题,光靠德是“服”不了的,比如社会动乱问题,违法乱纪问题等等,光靠德就难以奏效,必须辅之以“力”。当然,“力”不只表现为武力,也表现为法纪,即法制的约束力。加强法制,即是“力”的表现。苏轼所说“威与信并行,德与法相济”就是这个意思。
“恃德者昌,恃力者亡”(《史记·商君列传》)这是真理。所以,在运用德、力兼用的策略时,一定要注意坚持以德服人为主。当然,如果把“恃力者亡”片面理解为不论在任何情况下都不得使用武力、暴力等,那也是错误的,未免太愚蠢、太妇人之仁了。
李泌制伏抱晖就是德、力兼用,从而收到了“情法两尽,化有事为无事”的奇效。我们不妨想象一下,如果李泌受命之初,就以武力威逼,那么叛军势必以死顽抗,情形就将是另一番局面了。同样,李绛平定魏博,也是德、力兼用,一方面怀柔招抚,另一方面也要给对方造成一定的军事压力,否则,仅仅靠“德”也是难以奏效的,这一点尤其需要重视。
下面我们看看具体的事例。
《三国演义》载:诸葛亮七擒七纵孟获,擒之,威力者;纵之,德恩者。这是德、力兼用的杰作。诸葛亮欲擒的真正对象是西南各少数民族之心,使之臣服于蜀国,不起叛乱,使蜀国有一个稳固安定的后方。所以,擒孟获之身不是目的,擒孟获之心才是根本目的。诸葛亮对孟获七擒七纵,纵的是孟获之身,而最后真正擒住了孟获之心,使之心悦诚服,再也不反叛蜀汉,从而赢得了一个稳固的后方。
据《新唐书》记载,李渊原任隋朝官员镇守太原时,与李靖有矛盾,李渊准备起兵反隋时,李靖曾告发他。这可以说是与李渊结下了大仇。后来李渊占领长安捉住了李靖,因为这件事,就差点把他杀了,后因李世民的苦苦求情才免其一死。公元616年,李渊令李靖征讨萧铣,李靖初战有功,李渊即给赞赏,后又失利,李渊大怒,要处斩李靖。又有人求情,李靖决心戴罪立功,终获大功。李渊即表示,以前的过错置诸脑后,李靖更加尽心地为李渊出谋划策。李渊对李靖的统御,正是恩威并施,德力兼用。
汉代的王充在《论衡·非韩篇》中说“治国之道,所养有二:一曰养德,二曰养力。养德者,养名高之人,以明能敬贤;养力者,养气力之士,以示能用兵。此所谓文武张设、德力具足者也。事或可以德怀,或可以力摧。外以德自立,内以力自备,慕德者不战而服,犯德者畏兵而却。徐偃王修行仁义,陆地朝者三十二国,强楚闻之,举兵而灭之。此有德守,无力备者也。夫德不可独任以治国,力不可直任以御敌也。韩子之术不养德,偃王之术不任力,二者偏颇,各有不足。偃王有无力之祸,知韩子必有无德之患。”
他的意思是,“治国之道,所养有二:一曰养德,二曰养力”,而以“顺民之意(征服人心)”的“德”为根本的政治主张。所谓“养德”,就是“养名高之人,以示能敬贤”,就是注重人才,因为他们能用礼义使“人民为善,爱其主上”。所谓“养力”,就是“养气力之士,以明能用兵”,就是注重武力,因为它可以使“犯德者畏兵而却”,使反对者受到摧毁。若果二者都能做到便德力具足,“外以德自力,内以力自备”。
这也便是中华传统的“王霸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