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富郑公①自亳移汝,过南京。张安道②留守,公来见,坐久之。公徐曰:“人固难知也!”安道曰:“得非王安石③乎?亦岂难知者。往年方平知贡举,或荐安石有文学,宜辟以考校,姑从之。安石既来,一院之事皆欲纷更,方平恶其人,即檄以出,自此未尝与语也。”富公有愧色。
【冯评】
曲逆④之宰天下,始于一肉;荆公⑤之纷天下,兆于一院。善观人者,必于其微。
寇準不识丁谓,而王旦识之。富弼、曾公亮⑥不识安石,而张方平、苏洵⑦、鲜于侁⑧、李师中⑨识之。人各有所明暗也。
洵作《辨奸论》,谓安石“不近人情”,侁则以沽激,师中则以眼多白。三人决法不同而皆验。
或荐宋莒公兄弟[郊、祁]⑩可大用。昭陵曰:“大者可;小者每上殿,则廷臣无一人是者。”已而莒公果相,景文竟终于翰长。若非昭陵之早识,景文得志,何减荆公!
【注释】
①富郑公:指的是富弼,北宋大臣。
②张安道:宋代大臣。名方平,字安道,自号乐全居士,南京(今属江苏)人。神宗时官参知政事,知陈州。死后谥曰文定。
③王安石:北宋大臣。字介甫,号半山,抚州临川(今属江西)人。神宗熙宁年间任相时,曾实行变法,改革政治,富国强兵。封荆国公,世称荆公。死后谥曰文。
④曲逆:生平俟考。
⑤荆公:即王安石。
⑥曾公亮:宋代大臣。字明仲。宋仁宗时宰相。死后谥曰宣靖。
⑦苏洵:北宋文学家。字明允,眉山(今属四川)人。与其子苏轼、苏辙合称“三苏”。
⑧鲜于侁:宋代大臣。字子跣,阆州(今四川阆中)人。神宗时官至利州路转运判官。曾上书指斥王安石,苏轼称其为“三难”。
⑨李师中:宋代大臣。字诚之。神宗时拜天章阁待制,知秦州。曾说王安石他日必乱天下。后为吕惠卿所排,贬死和州。
⑩宋莒公兄弟[郊、祁]:宋郊,字公序,安陆(今属湖北)人。与弟宋祁具以文学著称,人称二宋,以大小别之。宋郊于仁宗时官至宰相。英宗时封郑国公。死后谥曰元献。少弟祁,字子京。历仕史馆修撰、左丞、工部尚书等。以修史见长。死后谥曰景文。
【译文】
宋朝时富弼自亳州去汝州,经过南京。当时张方平留守南京,富弼去拜访张方平,坐了很久才慢慢地说:“人实在很难了解啊。”
张方平说:“你是指王安石吗?这有什么难了解的。往年我担任主考官的时候,有人推荐王安石,说他有文学方面的造诣,可以举用他为考校(教核的官员),我也姑且听从。王安石来了以后,却企图改变整个办公单位的工作方式,我很讨厌他,就下一道公文把他调出去,从此不曾和他说过话。”
富弼颇为惭愧。
【冯评译文】
曲逆侯陈平主宰天下,始于早年在乡里分肉很公平;荆国公王安石纷扰天下,起源于管理办公室的做法。善于观察人的,一定注意细微的地方。
寇準不了解丁谓,而王旦了解;富弼、曾公亮(字明仲,谥宣靖)不了解王安石,而张方平、苏洵(字明允,号老泉,苏轼的父亲)、鲜于侁(阆州人,字子跣)、李师中(楚丘人,字诚之)了解。人人各有他观察得到与观察不到的地方。
苏洵作《辨奸论》,认定王安石奸诈的理由是不近人情;鲜于侁所持理由是说他“矫情干誉”,李师中则认为王安石眼睛多白。三个人作出判断的方法不同,却都很灵验。
有人推荐宋郊(安陆人,字公序,封郑国公)、宋祁(字子京,谥景文)兄弟可以重用,宋仁宗说:“哥哥可以重用;弟弟每次上殿,就认为朝廷中的臣子没有一个是好的。”
不久,宋郊果然被举用为宰相,而宋祁一直是翰林学士。如果不是仁宗皇帝了解得早,宋祁一得志,将与王安石不相上下。
【心读】
老子说:天下难事,必做于易;天下大事,必做于细。所以,无论做人、做事,都要注重细节,从小事做起。细节是一种创造,细节是一种功力,细节表现修养,细节体现艺术,细节隐藏机会,细节凝结效率,细节产生效益。
在中国,想做大事的人很多,但愿意把小事做细的人很少;我们不缺少雄韬伟略的战略家,缺少的是精益求精的执行者;决不缺少各类管理规章制度,缺少的是规章条款不折不扣地执行。我们必须改变心浮气躁,浅尝辄止的毛病,提倡注重细节,把小事做细……这段话指出了我们工作中的通病。
再高的山都是由细土堆积而成,再大的河海也是由细流汇聚而成,再大的事都必须从小事做起,先做好每一件小事,大事才能顺利完成。 一个细节的忽略往往可以铸成人生大错,可以造成事业巅峰之危,而一个细节的讲究,可以让企业咸鱼翻身,可以在谈判中力挽狂澜于危急关头。
海尔总裁张瑞敏先生在比较中国公司员工与日本公司员工的认真精神时曾说:如果让一个日本员工每天擦桌子六次,日本员工会不折不扣地执行,每天都会坚持擦六次。可是如果让一个中国员工去做,那么他在第一天可能会擦六遍,第二天可能也会擦六遍,但到了第三天,可能就只会擦五次、四次、三次,到后来,就不了了之。有鉴于此,他表示,把每一件简单的事做好就是不简单,把每一件平凡的事做好就是不平凡。
正如汪中求先生在《细节决定成败》一书所说的:芸芸众生能做大事的实在太少,多数人的多数情况总还只能做一些具体的、琐碎的、单调的事,也许过于平淡,也许鸡毛蒜皮,但这就是工作,是生活,是成就大事不可缺少的基础。在现实生活中,细节往往被我们忽视。随着经济的发展,专业化程度越来越高,社会分工越来越细,也要求人们做事认真、精细,否则会影响整个社会体系的正常运转。对一个单位来说也是如此,单位要成功,就得靠每一个员工做好每一个细节。
美国质量管理专家菲利普·克劳斯比说:一个由数以百万计的个人行动所构成的公司行为经不起其中1%或2%的行动偏离正轨。如我国前些年澳星发射失败导致澳星爆炸,正所谓失之毫厘,谬以千里。所以一个单位若想成功,就必须把单位每个员工做的每个细节有机地联系、协调起来,形成一个统一的整体,才能使单位发展壮大。所以,无论做人、做事,都要注意细节,从小事做起。
在如何做人的方面,一个人的一举手一投足都可能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随手扔出的纸屑,会让人觉得你没有环保意识;公共场所的大声喧哗,会让人觉得你没有公德心;不整洁的衣着,会让人感到你不修边幅;不经意的一句脏话,会让人感觉你缺乏修养;相反,见面时一句轻声的问候,一个善意的微笑,会让人感觉你是一个充满爱心、有修养的人……生活中的点点滴滴都有需要我们关注的细节。
“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让我们以此为处世原则。
一个人的发展有很多因素制约,其中往往是看似细小的地方,却能决定人的成败。王安石在政治上是个有魄力的改革家,但是在为人处世上却并不讨人喜欢。他后来的失败,固然有新法触动了守旧派的利益、遭到反对的原因,但他的为人、用人也是其失败的一个重要原因,同样不容忽视,对我们现代人也有着极大的借鉴意义。
张方平可以说对王安石很了解,早已预料到他会“乱政”。这一点从王安石企图改变整个办公单位的工作方式上,就已经显露出来。其实,王安石的初衷可能是有感于宋代官僚机构办事效率的低下,但是他的办事方式决定了他的美好愿望只能招来别人的警觉和反感。
有这样一个例子,一家知名公司招聘新职员,待遇相当优厚,再加上公司自身的知名度很高,惹得很多年轻人前来应聘。大家来到公司指定的应聘地点——会议室,在等待的过程中,人们又紧张又焦躁,纷纷猜测主考官可能涉及的问题。在这一过程中,会议室中是嘈杂无序的,有这样一个年轻人,他不是与人交头接耳,去议论即将来到的应聘,而是注意到会议室茶几上的报纸很是凌乱,他就走过去,把那些报纸整理好,整整齐齐地放在一旁的报纸夹上。当然,这一切,他并不是有意为之,只是自身的修养驱使他这样做了。招聘的结果是这位青年在几百名应聘者中脱颖而出,得到了这个职位。公司负责招聘的领导告诉这位年轻人,从招聘开始,他就让人观察谁能把这些报纸整理出来,当然这些报纸是事先就准备好的道具了。因为对于还没有成为公司一员,就能把公司当成自家的人,他们是相当欣赏的,这不仅是一种修养,更是体现一种团队意识。据说,几百人中,只有这位年轻人这样做了。所以,公司决定录用这位年轻人。我们姑且不去品论这家公司招聘人才的做法是否科学合理,但从这件事上,至少可以体会到细节的重要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