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阮茵失眠了,一连数日。
而造成她失眠的罪魁祸首,竟然是一个五岁小孩子。
此事说来话长,还要从那日在镇国公府上说起。
那日抓周仪式后,木纯仪闹着要知道自己小时候抓的什么周,被秦阮茵使计哄了去。当时作为发起人的秦阮茵没有随孩子们一同出去抢周,而是留在了内厅。由于当时专心地与木瑞氏进行眼神交流,之后又有下人来报可以入座开宴,厅内忙做一团,所以秦阮茵没有留意到,还有另外一个孩子也留在了内厅没有出去,而且他一直盯着她看。
他就是瑞泰将军的长孙瑞泊山。
若是事情到此结束,那也没什么,左不过就是秦阮茵在不知不觉中被人窥伺了而已。坏就坏在还有后续。
吃长寿面,要一口气吃下去,不可中途把面弄断。秦阮茵一直秉持细嚼慢咽的养生之道,不过在这种场合下,她不得不学着旁人的样子囫囵下咽。人小嘴也小,可她碗里的面好似偏偏比较长,一根面,吸得她差点背过气去。好不容易稳住仪态挨到大家都撤了面碗,她便借故离席,独自到外间花园里散步消食。
故事往往就是这种时候发生。
没错,秦阮茵在花园里遇到了瑞泊山。
瑞泊山认识秦阮茵,因为她那标志性的面纱。
而秦阮茵却不认识面前这个小孩,只当他是谁家孩子出来玩,便没在意,今日见到的小孩子实在太多。自顾悠闲散步,绕到假山上的凉亭里,打算歇息片刻后返回宴席。冷不丁回头一看,吓一大跳,刚才那个孩子竟然跟着她来到了凉亭里。被跟踪,她刚才一点感觉都没有!下意识地看向这孩子的身后,好在看到了人影子。青天白日,装鬼吓人。秦阮茵的脾气就上来了,人吓人,吓死人,孩子你这是闹哪样。
不过她还没来得及发飙,却被瑞泊山抢了先。
“你是抚国公主”。
不是疑问,是肯定,语气平静,语调平缓。好像“抚国公主”是他赋予她的一个身份设定而已。
“嗯”。被抢了先机的秦阮茵只能弱弱回应他独特的打招呼方式。人家都已经直接略过了跟踪这一段,自己就算想揪着不放也找不到话引子。
得到这样的回应,瑞泊山也不说话了。他也不知道接下去该说些什么。
两人就这样不温不火地在亭子里站着,不说话,不坐下,也不离开。
秦阮茵没话说,又不好意思坐下,却也不想就这样灰溜溜地离开,心里想着这个孩子是谁啊,为什么还不走。
而瑞泊山,他想同秦阮茵说话,却找不到话题,见她不坐下,他也不好就先坐下,站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陷入两难,心里喊道,通常我问了你名字,你也该回问我是谁不是吗,快问我啊。
僵持了一刻钟,最后还是秦阮茵先投降,这个孩子的耐心实在太强大。
其实她一直在心里安慰自己,秦阮茵,你这不是投降,只是不想跟一个小孩子计较罢了。做足心理建设后,方才满脸天真地开问,“你是谁啊。”
瑞泊山等的就是这一句话。可是当她真真问他的时候,他又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爷爷的手下说她去年在东北的时候很威风,百姓们全都认得她,赞颂她,说她是天女下凡。她的名声已经天下皆知,可是自己呢,别人提到自己的时候总是说自己是瑞将军的孙子。如果现在自己说是瑞将军的孙子,是不是会被她看轻了。可若是说瑞泊山,她会认识吗。
矛盾的心情使他脸色也变得有些不正常。
不明所以的秦阮茵以为他身体不舒服。
她最害怕小孩子生病了,哪里不舒服也说不清楚,只会以哭闹来表现身体上的疼痛。她现在心里就在想,是要自己一个人赶紧溜还是带着他一起回到人多的地方。不过看他的脸色好像还没有难受到要哭闹的程度。
秦阮茵小心翼翼地问道,“你身体不舒服吗?哪里不舒服?”
瑞泊山愣了一下,自己可是将军世家出身的人,身体强壮如牛,怎么可能会不舒服。
找不到话题的小孩子,都是可爱的孩子。瑞泊山傻傻一笑,“没有啊。我好得很。你为什么蒙着脸。”
他见过有人深夜时蒙着脸进出爷爷的书房,这是一个秘密,他没有对任何人说过。他觉得因为是晚上所以他们才要蒙着脸。可是现在是大白天,公主为什么也要蒙着脸。
孩子是天真的,孩子是无邪的,孩子是可以被以一切理由宽恕的。秦阮茵再一次加筑自己的心理防线,这个孩子傻的很直接。
“因为长得太丑,所以不好意思出来见人。”秦阮茵连续深呼吸,淡定。与其被他嘲笑,不如自己先说出来。
瑞泊山又不说话了。他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本来他以为是有什么秘密,或者是她生病了。如果这样,自己还可以继续说下去,跟她分享秘密,或者给她推荐大夫。可是她说自己丑,丑是没办法分享的,也没办法治疗。
秦阮茵不知道沉默的小孩子脑子里已经想得那么长远,她只当是自己吓到了小孩子。因为古时人们通常把丑陋的人和妖怪混为一谈。
“我不会吃人的,你先走吧。”天知道她心里有多无奈,有多想发笑。
“我不走。”瑞泊山傻傻一笑,他不怕丑的人。爷爷背上的疤痕又长又粗好多条,样子狰狞可怖,他见过。公主的脸不可能比那些疤痕还丑。
要是秦阮茵知道他的想法,一定会控制不住想要掐死他,哪怕他是个孩子。
可惜她不知道。
不走就不走好了,秦阮茵不在乎。反正亭子里站两个小孩依然很宽敞。她走到远离小孩的亭子另一边,站着。
还好那个小孩没有再跟着移动过来。
看到小公主走开,瑞泊山似乎意识到她的不开心,不过他没有走过去安慰她。母亲曾经告诉他,有的人难过的时候会想要一个人静静呆着,如果你不知道该怎么样安慰他,就不要去打扰他,让他一个人安静呆一会儿。他现在就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小公主,因为他没办法把她变漂亮。
两个心思各异的小孩就这样背对背站了小半盏茶时间。
这一次,首先打破沉默的是瑞泊山。
“你别难过,如果以后因为太丑了没人娶你的话,我娶你。”声音平缓而坚定。
由于背对背,秦阮茵没有看到此刻他脸上的坚毅表情。
“嗯,好。”反正童言无忌,就当两个孩子相互开玩笑好了,过一会儿就会忘记。秦阮茵这样安慰自己。
她坚信一条真理,绝对不要跟小孩子抬杠。因为小孩子会用他的天真把你的情商拉到与他同一层次,然后用他丰富的天真道理打败你。等你被他的天真深深伤害以后,你还没法对他拳脚相向或者破口大骂,因为别人不会责怪孩子的天真,只会怪大人小气没风度。
瑞泊山明显又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在他的设定里,小公主应该很骄傲地说不用你同情我,然后他就可以说,我不是同情你,我说的是真心话。
“你叫什么名字。”被人家调戏了,总要知道对方是谁。现在你是小孩子,不能对你动手,难道你还能永远都说自己是小孩子不成。秦阮茵心里恨恨地想着,这个孩子实在是傻的太直接。什么叫“没人娶你,我娶你”,拜托你把前面半句隐藏起来好不好。
“我先不告诉你,以后你一定会知道我的名字。”身为男子汉,怎么能靠爷爷的名气来提高自己,在这一点上,瑞泊山远没有秦阮茵想的那么傻。
其实只要他说一个瑞字,秦阮茵立刻便能猜到他是谁,只不过这个小孩脑子一根筋,什么都不肯说。
“为什么你不肯说你叫什么名字。”秦阮茵坏坏一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看你敢不敢说因为自己的名字太难听。
此时此刻她似乎忘记了,瑞泊山真的只是个五岁的小孩子。他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他就是一根筋罢了。所以,他自然没有幽默到能顺着她的心意说下去。
“这你就别问了,以后你一定会知道的。”
秦阮茵岂会被他随口一句话给糊弄了,“以后,是什么时候。五十年,一百年?”
以后,就是我带兵打仗誉满天下的时候。当然这句话他是不会说出来的。母亲曾经告诫他,当你还没有做到的时候就别人面前说这样的话,别人会认为你在吹牛皮。他不想被眼前的小女孩觉得自己在吹牛皮,不想被她看轻。
秦阮茵冷哼一声,这是谁家的孩子,小小年纪就学会尾随、调戏小姑娘,竟然还知道要保密自己身份。到底是哪个不开眼的色鬼爹培养出来的儿子。
“出来很久了,你爹娘不会担心吗。回去吧。”秦阮茵改变策略,他不明说不说,不代表别人都不认识他。只要让认识他的人看到,自己再随口一问,就能知道他是谁。
说来也怪,都已经差不多过了两刻钟,怎么竟然没有人路过这附近来找自己或者眼前这个小孩。秦阮茵一边疑惑,一边率先往假山下走去。
瑞泊山见小公主先走了,也急忙跟上。
两人还没回到大厅,却听见一声清脆响亮的声音传来,“山表哥,你在哪儿。”
这声音,好熟悉。
秦阮茵看向一边的小男孩,怎么突然变得很不安,脸色都变了,三表哥,不会是这个家伙吧。
“你从这里走吧,别跟她说见过我,我先走了。”还不等秦阮茵发问,瑞泊山丢下一句话便匆忙离去。
那惊慌的样子,好像被老虎追一样。秦阮茵暗笑不止,臭小子,原来你的母夜叉是她,看我一会儿怎么收拾你。
片刻功夫,声音的主人就出现在秦阮茵面前。正是镇国公府重孙辈里的老大,木纯欣大小姐。
木纯欣见到公主,似模似样地行了个福礼。
秦阮茵赶紧便让她不必多礼。开玩笑,要是被人家母亲祖母看到自己私下在她们家后花园让她们的宝贝行礼,自己这一整天努力打造的亲和形象都要碎光光了。更何况,这么小个瓷娃娃一般的人儿,自己怎么硬得下心肠对她摆谱。
“你见到我的山表哥了吗?”毕竟只是个四岁大的小孩子,木纯欣的等级观念还不是很强,没有一口一个敬称,直接以你相称。
秦阮茵也不甚在意,小孩子嘛,何必要一个个全部教成大人般成熟稳重的样子。
“你的三表哥是谁啊?”秦阮茵脸上一副天真样,内心早已经阴笑不止,臭小子,你死定了。
“舅妈家的山表哥。”真正天真的木纯欣灿然一笑,左脸颊上一个小小的酒窝,可爱极了。
舅妈家的三表哥?木纯欣的舅妈,是沈韦钰,瑞沈氏。可是她生育了一子一女,何来三表哥一说。二婶的哥哥也要可以称为舅舅,难道是杨家的三表哥?
先不管了,伸手一指刚才那个孩子跑走的方向,“刚才有个人往那边去了,不知道是不是你的三表哥,你去看看吧。“秦阮茵对木纯欣说完之后,又转脸看向她身后的两个小丫头,“仔细照看好你们家大孙小姐,别磕着碰着了”。
三人走后,秦阮茵嘿嘿一笑,傻小子,我可没有答应你不告诉她的哦。
这只是一段小插曲而已,秦阮茵没有非常放在心上。
不过回宣王府后她随口问了柳嬷嬷一句“杨家的重孙辈有几人,瑞家孙辈俩孩子,都叫什么名字。”结果就烦恼了。
柳嬷嬷告诉她,杨家的重孙辈有一男一女,五岁的杨承仁和两岁的杨蔚薇。瑞家两个孩子是五岁的瑞泊山和三岁的瑞雪凌。
木纯欣的表哥很多,可是舅舅家的表哥,却没有三表哥。
“三表哥,三表哥,山表哥”。莫非那小子是瑞泊山。
瑞家是大宗将军世家。从历年邸报上可知,镇西将军一职基本属于他们家世袭。如果瑞家的人堕落了,就不仅仅是官员腐败的问题,这将关系到整个西哲国的军事和国家安全。
秦阮茵觉得,问题也许会很严重,也许邪恶之苗可以扼杀的摇篮里,也许自己应该跟皇帝稍微提个醒。也许皇帝早就知道,只是在等待时机。
但目前这一切都只是自己的猜测,没有事实依据。单凭一个小孩子的不良表现就贸贸然到皇帝面前告黑状,只怕到时候皇帝为了给瑞将军一个交代,会把自己咔嚓掉。
四分之一的概率,太恐怖了。
最近几日,她一直被这个问题困扰。
既要让自己绝对不会被杀,又要查证瑞将军家是否坚实可靠,还要保证不引起瑞家和皇帝的隔阂。
问题太复杂,目前她的小脑袋已经不够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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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几日进山探险,也许没有信号,恐会断更近一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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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旆
2013.1.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