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铮泯的加入花费了秦阮茵些许时间用在陪伴他,却并没有让她忙得不可开交,计划中的事情依然按节奏有条不紊地进行。
借着元宵节赏灯会的由头,秦阮茵把岳家三娘、四娘、五娘和文家五姐妹聚集到了王府内院。
岳四娘敏儿和岳五娘琦儿与秦阮茵常有来往,她俩受到邀请,尚在情理之中。然而岳三娘却由于年纪稍长的缘故,之前并未与秦阮茵有何交情,此次她也在受邀之列,外人瞧着颇有些稀奇,心中免不了是一番遐想。
岳三娘小字蕊儿,是岳册辰和岳慈儿一母同胞的妹妹,与文佩含同岁。
看着这个一身玫红锦缎装束,瓜子脸上总是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眼角眉梢掩不住灵动靓丽的青春少女,秦阮茵说不出自己心下是什么感受,只觉得挪不开眼睛。
岳琦儿曾形容:“三姐姐和大姐姐好似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玉人儿,连神态也是分毫不差”。
岳慈儿,那个嫁给了秦阮茵深爱之人的女子,秦阮茵未曾见过。今日见了她的副本,秦阮茵自觉,若自己是男子,亦会对她一见倾心。
“一个艳而不俗,一个雅而群之,真真是天造地设的。”
秦阮茵轻声感叹,面上露出三分苦笑,脑中不经意间又浮现那个白衣飘飘的身影。幻影的一举一动都那么真切,仿佛近在眼前、触手可及,秦阮茵一时竟是想得出神,忘了请半蹲见礼的岳家三姐妹起身。
岳蕊儿初次见秦阮茵,不了解秦阮茵的脾性。久不见请起,岳蕊儿心中不免产生些许愤懑,只道是秦阮茵仗着公主身份拿乔,故意找她们姐妹立规矩。当下抬头欲出声暗讽几句,却见秦阮茵并不是趾高气扬的跋扈嚣张模样,反而满目迷离、泪眼婆娑。岳蕊儿心下大惊,不知如何是好,只能讪讪然闭了嘴,重新低下头去。
岳琦儿知秦阮茵素来平易近人,虽诧异于今日异样,却因有两位堂姐在场而不敢造次,只抬眼偷瞄秦阮茵神色。见秦阮茵如此表情,岳琦儿心下也是大吃一惊。不敢出声询问,便以眼色向就近伺立的翠竹示意。
翠竹与岳琦儿多有接触,对这位“岳家五小姐”的印象很好。见岳琦儿朝她示意,翠竹耸耸肩,脸上露出安慰似的笑容,转身出暖阁取来茶盏。借换茶之机轻轻捏了捏秦阮茵有些微抖的小手,递一方干净帕子给她。
秦阮茵回过神来,朝翠竹投去感激的目光,片刻间已然恢复常态。
小小插曲并没有打乱大家的美好心情。
虽是元宵赏花灯会,实际目的大伙儿都心知肚明,不必秦阮茵再多做点拨,两家姊妹自行相邀结伴到澄心湖畔放河灯、猜灯谜。
暖阁里只留下秦阮茵和文佩絮两人,相顾无言。
文佩絮心知秦阮茵聪明早慧,只是碍于年纪的缘故,有些话她总归是无法启齿。
秦阮茵知晓文佩絮的顾虑,便率先摆出坦然淡定姿态,只等她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她再与她合计其中行事。
见秦阮茵满目含笑的从容,文佩絮也跟着渐渐冷静下来,抛去女儿家的忸怩羞涩,重拾嫡长女的稳重老成,放下掩饰内心不安的茶盏,轻声道:“大哥和嫂子见过岳家大少爷了,都说是不错的。”
过年期间,秦革安排岳册辰值班。
大年初二那日,文培良陪颜菲云回娘家拜年,途经岳册辰辖区街道时,马儿突然受惊狂奔,将马夫甩出去老远。“文弱书生”文培良驾驭不力,险些让马儿踩到行人。
这时,一个银装身影突然出现,飞跃马背之上,三两下稳住了狂躁的马匹,救下不远处大路中间的几名行人。
银装身影,便是大名鼎鼎却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岳家大少爷。
之后发生了一系列老土的故事。
总之,短短十多天时间里,文培良和岳册辰建立了良好关系。
其中细节秦阮茵无意深究,她只要得到文家人的准确表态。
“你可会游泳?”
既然已经得到答案,秦阮茵便不再纠结于此,继而谈论接下去要做的事。
问题问得突兀,然而文佩絮断不会觉得秦阮茵凭白有此一问。当下正色回道,“抚州临海,早年在海边庄子上学过几天,略通些水性。”
“好。过些日子,等天气再暖些吧,你来找我。”搁下茶盏,秦阮茵轻声对文佩絮嘱咐。
秦阮茵心知,这年头,要正经大家闺秀暴露四肢学游泳,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文家能允许女儿下水,已然是开明至极。
文佩絮闻言,心下隐隐猜到秦阮茵的意图,便不再追问,转而说道,“正月里天气寒冷,月初又是我不便下水的日子,那么等到二月中下,公主您看如何?”
瞧见文佩絮脸上浮起的红晕,秦阮茵哑然失笑,忙点头示意同意。
事情就此定下,秦阮茵起身携了文佩絮的手往澄心湖方向去。
难得一年元宵佳节好时光,更难得王府举办一次灯会。出了钱又出了力的秦阮茵岂能不去瞧瞧成果?
只不过,成果与期待大相径庭。
虽然早就预料到不会太热闹,但秦阮茵万万不曾想气氛会冷到冰点。灯会场地周围四下鸦雀无声,不见人影,除了偶尔风吹过发出的“呜呜”声,再无其他响动。
秀眉微蹙,秦阮茵低头思索片刻,携文佩絮转道往晚枫院方向去。
晚枫院里张灯结彩,语笑盈盈。年轻姑娘们银铃般的欢笑声时不时传扬出来,远在院门外就能听见。秦阮茵只觉头上老鸦飞过--秦铮泯把澄心湖畔的花灯彩灯全部搬到了晚枫院。
推门而入便看到一个穿开裆裤的小肉团蒙着眼睛四处摸索,一群妙龄少女左躲右闪笑闹着推搡。
秦阮茵气结。
就在她愣神的片刻间,衣摆上传来被拉扯的感觉。低头看去,不正是摸索过来的秦铮泯么。
秦铮泯扯下蒙眼的黑纱,见自己抓住的人是秦阮茵,下意识放开牵扯的小手。圆滚滚的身子后退几步,露出满脸天真调皮的笑容,转身跑了开去,瞬间被姐姐妹妹们围绕到圈子中心。
女孩子们对秦铮泯上下其手,摸脸揩油。不过,看他满脸灿烂笑容,似乎一点也不抗拒自己被吃豆腐,反而十分享受被美女环绕奉承的感觉。
掩在面纱下的脸黑得如今晚的夜色一般。秦阮茵无声地朝徐嬷嬷投去一道质询的眼神,却看到徐嬷嬷以满脸苦笑做回应。
“小色狼”,秦阮茵没好气地嘟囔一句,失了赏灯的兴致,自往正屋暖阁去。文佩絮悄无声息地加入到揩油队伍中去,而岳蕊儿却不露痕迹地退出圈子,随秦阮茵进了暖阁。显然,其母岳鲁氏对她有所交代。
见岳蕊儿如此行事,秦阮茵心下对岳家更是多了三分满意--单凭岳鲁氏这份雷厉风行,就比焦程氏强上百倍。
“真真是天意弄人。若非我家大哥和文家大姐姐先对了眼,我瞧着文家二姐姐的品貌倒与我家二哥甚是相配。”岳蕊儿随秦阮茵坐下,优雅地品了口清茶,貌似不经意间随口自言自语说叨。
秦阮茵闻言心下闪过警觉,面上依然淡淡地笑着,抛出一个戏谑的眼神,巧声道,“岳三姐姐好贪心。”
岳蕊儿有瞬间的错愕,随即明白过来。放下茶盏往秦阮茵身边靠近,压低了声音,“公主您好人做到底,帮个忙把文家二姐姐许给我家二哥吧,我保证我二哥会对她好,我也会对她好的。”
原来只是这小妮子自己的私心想法罢了,真是虚惊一场。
秦阮茵有点哭笑不得,“这个......文家二姐姐是文家的闺女,我哪有那本事做主她的婚姻大事哩”。
自长姐定亲后,岳蕊儿学了几年规矩。看上去挺稳重老成,然而到底只是个十五岁的娇小姐。情窦初开的年纪,难免向往“佳人成双”的浪漫,心中存在诸多美好幻想,全然不管婚姻背后的利益牵扯。
也正是因为这份纯真,让秦阮茵瞬间就喜欢上了这个可爱的小姑娘。
喜欢上情敌的妹妹,世间缘分真是奇妙。
听完秦阮茵的话,岳蕊儿也明白刚才是自己唐突了。岳蕊儿想了想,摘下罗裙腰带上的和田玉佩放到秦阮茵手中,“这是我从小戴在身边的玉佩,请您代为转交给文家二姐姐。”
“她就在外面,你自己亲手交给她岂不更好,顺便还能说说提及话。”
将圆形牡丹花纹案玉佩收起,秦阮茵笑着调笑岳蕊儿。虽然一直都知道文佩若是个惹人喜爱的姑娘,却不曾想她竟能在如此短时间内赢得岳家高傲的三小姐青睐,不惜以随身玉佩相赠。想来,灵动真挚的性格为她增色不少。
岳蕊儿小意赔笑,“文家大姐姐与我大哥的事儿毕竟还没有明着定下,有些话我现在也不好说。”
手上动作微顿,秦阮茵好笑道:“那就等到二人定亲时,你再亲自与她去说呗。”
“人家不好意思......”岳蕊儿绞着丝绢,说话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已是几不可闻。
“敢情我就是个传声筒呐。”秦阮茵假意嗔怪,到底还是把耳朵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