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丽丽吓得大气不敢出,紧紧地抓着仇少白的衣袖,道:“白爷,丽丽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这一句话显然更激怒了已是控制不住的怒狮,只见孟丽丽面色一青,脖子已被仇少白狠狠掐住。
唐汉生赶紧上前道:“白爷,许是孟小姐真的不知道,您不要动怒,汉生这就去挨个讯问医院里的人!”
孟丽丽眼睛里已是溢出了泪水来,“白爷,你放过我吧,我是无辜的。”
“白爷!”争执之时,老远便听到了一个小弟朝着这边跑来。
唐汉生赶紧将他堵在门口,道:“没看到现在里面是什么情形嘛,慌慌张张你不要命了?!”
那小弟赶紧唯唯诺诺地后退了几步,道:“汉生哥,不是我不要命,是夫人,夫人她…”
仇少白听到声音,倏地将孟丽丽用力地摔到了床上去,他大步地走到门前,用枪指了那小弟的头,“说,夫人怎么了,她在哪里?”
那小弟吓得倒吸一口凉气,忙道:“王麻子的人刚刚来说,于家四姨太要生了,夫人不知怎么跑到了于公馆去,现在正在给四姨太接产呢,还有个叫月香的丫头要强行出馆,被王麻子的人拿枪崩了,就在夫人的眼皮子底下,夫人还说若四姨太的孩子活不成,她…她便死在他们面前…”
仇少白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将那小弟猛地推出去好远,怒道:“都是废物,备车!晚一分,我要你们全部陪葬!”
孩子终是在这个冰冷的雨夜里降生了,是一个健健康康的男孩儿,取名“天明”,是于正业之前就起好的名字,寓意初阳天明,长世晴空。然而那原本娇艳美丽的四姨太却为了于家的最后一根血脉香消玉殒了。
初阳拿着四姨太临终前交给她的船票,本是要远远地逃了,东洋车在码头停下的那一刻她却后悔了,她已经失去过一个弟弟了,或许真的是父亲的报应,妈妈曾经为了给于家生下儿子难产而死,十几年后的今天,四姨太也步了妈妈的后尘。那个孩子才刚刚出世,她不能丢下他不管。
她踏上船板的脚又收了回来,码头上人来人往,险些将她挤入江中,她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身体稳住。脚上的鞋跟已折断了,她便干脆将鞋子脱下,就那样赤着脚在码头上奔跑。
“初阳!”
人海茫茫中突然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初阳下意识地转过身去,只见高天磊正将头探出车窗在车水马龙之中远远望着她。
常胜快速地将车子开到了她的身前,道:“于小姐,终于找到你了!我家少爷在医院听闻你不见了,便疯了一样地满上海城找你,没想到你竟是真的来了码头。”
高天磊从车上下来,他的小腿上还包着未撤去的纱布,走起路来还有些跛。他走到初阳的身前,“初…”然而话刚出口却是被她冷冷地打断,她苦笑着哼了一声,道:“不用说了,我知道是仇少白让你来抓我的,好,我不跑了,我跟你回去。”
高天磊怔了一怔,道:“初阳,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她却带着笑意深吸了一口气,道:“好啊,那你告诉我是什么样的?你与仇少白卑鄙勾结,于家已经毁了!”
高天磊看着她眼底的泪,内心的痛楚翻涌而至,他道:“是,我是想让你跟我回去,可这一切与仇少白无关,与于家无关,你现在已是怀了身孕,孩子总是无辜的。”
她突然笑了,似癫狂的疯子,来往的行人纷纷侧目。她看着高天磊,道:“原来一向光明磊落的高少爷竟是这样的,好一个与仇少白无关,与于家无关,那是与什么有关?”这样说着,她却是慢慢地走近他,倏地从他的腰间摸出枪来,他总是有带枪的习惯的。待高天磊想要阻止之时,她已将那枪口指在了他的太阳穴上。
常胜吓得惊呼一声:“于小姐!”
“别过来!”此时的于初阳哪里还有半分往日的天真,拿着枪的手,盯着他的双眸,满满的都是恨意,她冷冷地道:“高少爷,我还未亲手杀了仇少白,又能逃到哪里去呢?”话音刚落,她便把高天磊用力地朝着常胜推去,在两人都未反应过来之时,她已迅速地坐到车里去。
高天磊大喊:“初阳,你快下来!”
她却仿若未闻,已是发动了车子,将手里的枪朝着他举了举,道:“高少爷,谢谢你的倾情,更谢谢你的车与枪。”
仇少白到底是将她等回来了,哪怕是就那样生生挨了她的三枪。因为她的枪法是他教的,打得有多好也只有他知道,而这三枪看着枪枪决绝,却没有一枪是能要他性命的。她就如同他心底唯一还能抓得住的阳光,这一次的失而复得,若想叫他放手,除非他亡。
她在夺回孩子之后,终是又开着车子离开了,然而他知道她开车的技术只不过是皮毛罢了,远远没有开枪来得精准,所以相对于怕她再次消失,这一次他更担心她的安危。
在唐汉生赶紧跑上来查看他伤势之际,他却挥手阻住,只道:“去告诉运昌街的人,截下她的车,我要她毫发无伤地回来。”
唐汉生道:“是!”
早在几天前,林德贵的人就已经在运昌街上守着了,自然不是为了等候于初阳,他们要等的,是一个最近总是出现在于公馆门前的男人。仇文海道,若猜得没错,那男人便是李洪山之后,第二个与于正业接线响应宋志年的黑手,而在于正业逃跑之后他之所以还来于公馆,原因只有一个,于公馆里有他想要的东西。
这时已经很晚了,大多人家都要准备睡觉了,几个当差巡捕转到运昌街这边的时候,见林德贵几人正窝在墙根上打盹儿,便上前道:“林老兄,怎么在这里睡了?”
林德贵搓了搓酸涩的双眼,朝着地上啐了一口,道:“自从那秦永昌来上海之后,巡捕房不是抓人就是关人,就没过过一天的安生日子!这不,要兄弟们在这里埋伏,说是与于正业接头的人会出现,可这都几天了,哪有个屁影儿啊?!”
旁边一并坐在地上的人也纷纷应和。
那小巡捕笑了笑,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绣着芙蓉花的钱袋来,道:“那还在这里守什么啊,哥几个刚从一个娘们儿那里收了些钱,走吧,状元楼喝酒去。”
林德贵瞪他一眼,道:“这可不行,这事儿不光是我们几个,仇先生那边也是派了些人暗中守着呢,在这个时候摸鱼,仔细白爷回头要了哥儿几个的命。”
正在闲聊着,远处突然射过一阵刺眼的光,林德贵拿手在眼前挡了挡,却见那竟是稽查局的车,而那车子来的方向分明就是于公馆。这个时间,这个敏感地点,见那车子开得极快,林德贵下意识地将手放到了腰间的枪袋上,道:“去截住那辆车!”
林德贵一喊,不仅是原本候在那里的兄弟,就连刚刚还在插科打诨的那个小巡捕也赶紧招呼着跑了上去。
初阳原本只想快点带着孩子离开这个地方,车子开得自是极快,这些突然拥上的人只让她一时慌了神,怀里的婴儿虽是紧闭着双眼,却也被这突然的哄乱吓得大哭了起来。
初阳极力让自己保持冷静,所幸这条街她是熟悉的,在距离那些人不远处便是一条能通往大路的小胡同,这个时间本就没什么行人了,她将孩子紧紧地抱在怀里,一只手握着反向盘,趁着那些人还未跑到车前之时,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将车子猛地拐进了那本就不宽敞的小胡同。
因为自始至终车子都是离他们有一段距离的,所以林德贵并没看清她的面目,加上那边正好是没有路灯的,见车子开到无人胡同里,他便认定开车的人就是他们要等的可疑男子。林德贵对身后的人道:“去,你们几个开着车从前面堵,抓活的!”
那几个人应了一声便赶紧钻上车子追去,林德贵则带着其余的人朝前追去。只是他还未赶至胡同口便被另外一辆车拦住了去路,正是奉仇少白之命前来的唐汉生。
唐汉生匆匆自车上下来,喊住他,道:“林队长,刚才可有一辆黑色轿车从这边过去?”
林德贵知道他说的就是刚才那一辆,便道:“正往胡同里过去,我已经派了其余的兄弟从前面去拦。小唐兄弟,这人是不是就是那位于正业的爪牙?”
唐汉生道:“什么爪牙,那是夫人!”
林德贵一惊,道:“什么,是夫人?”
唐汉生道:“夫人的车里还有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儿,告诉你的人万不能伤着半分,否则就别想活命了。”
林德贵还未来得及再说什么,便听那胡同口前方突然响起一阵极为刺耳的碰撞声,那骇人的声响只让所有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唐汉生瞪着林德贵的眼似是能冒出火来,他大喊:“上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