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眼看着屋子的四周,只见夜风徐徐将那锦缎窗帘吹得来回晃动,便直走到那窗户边上,伸出头去看了看,竟有三层楼那样高,而下面正是波涛汹涌的江水,月色一照,晃晃荡荡的波纹只让她想起小时候的一次落水来,不禁一阵晕眩恶心。
门外突然响起一阵噔噔的上楼声,其中还有一个女人娇媚的声音,语速不快却是她听不懂的语言。她的心跳得厉害,想着那日码头上的事,又是这样的场所,便下意识地将身体靠到了那冰冷的墙壁上。她踩着墙边的木凳爬到那窗台上,秋夜的寒意已是能穿透薄衫了,衣袖里被吹了满满的风,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冷战,只想着若真是被迫去做那些肮脏的事,她宁愿就这么跳到江里去。
“初阳。”
此时突然响起的呼喊,让她吓了一大跳,险些抓不稳。待静了心思才发现竟是隔壁传来的声音,那墙壁正被咚咚地敲着,有人小声道:“初阳,我是丽丽,是你在那边吧?”
她伸出头往外看了看,果然见旁边的窗户是开着的,她便小心翼翼地应着,“丽丽,怎么你也在这里?”
孟丽丽极痛苦地哀吟了一声,道:“今天台上像是变戏法似的突然跑上来一些人抓你,我本要喊人救你,谁知道他们竟把我打晕了一起抓来。初阳,你快点想办法把我救出去,我的手脚被绑着,疼得难受…”
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初阳的脑袋里混乱一片,正不知所措之时,却看见那窗外系着的一根绳索,蜿蜿蜒蜒一直伸到了孟丽丽那个窗口上。她试探着伸出手去够,那江上却是突然打起一个高浪头,险些都要把她的魂吓掉了。
“山本女士您放心,人就在这最里面的包房里,是跑不了也飞不掉的。”
这次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听上去是那样的熟悉,只是这样的情况不允许她仔仔细细地听清,她极快地从那窗口上跳下,又跑到床上躺着。门打开之时,她便将眼睛闭上,装作依旧昏迷的模样。
那被称作山本的女人笑着说了几句什么,然后走到她的身边停下。初阳身体抖得厉害,怕是再多一秒她就要撑不住了。
好在那人只是稍稍俯身看了看她,用一句极为蹩脚的中文说了句“大大有赏”之后便又离开了。门被从外面重新锁上了,远远地还能听到那男人谄媚的笑声。
她这才又从床上起来,轻轻敲了敲墙壁,问道:“丽丽,你还好吧?”久久没有得到回答。“丽丽?丽丽你怎么了?”突然的安静又让她陷入了恐慌,她再次爬上那窗台,忍着不去低头看那翻腾的江水,伸手勾出那根绳索,道:“丽丽,你不要害怕,我这就来救你。”
脚上的鞋扣却突然松开,所幸她及时抓住了那随风飘出来的窗帘,才复了平衡,只是那皮鞋终是落入了江中,那一声闷响像是直接砸到了她的心上。
几经艰险,初阳终于爬到了孟丽丽所在的房间。她的身上已被擦出了几块瘀青,却是顾不得了,急急从窗台上跳下,却又因为这间屋子里未开灯而险些被什么杂物绊倒在地上。
初阳小心摸索着走到孟丽丽的身边,叫了她几声却只得到了几句含糊不清的回复,初阳将手覆上她的额头才发现烫得厉害,极快地给她解开了手脚上的绳索,又将她扶到一边的木箱子上坐下。想着她是为了帮自己才被人抓来的,初阳心中便是满满的愧意,见这样阴寒的夜里,她只穿了一件演出时的单薄礼服,便毫不犹豫地将身上的燕尾服脱下来披到了她的身上,道:“丽丽,你坚持一会儿,我一定想办法救你出去。”
“来人啊!人跑了!”
门外突然又响起一阵喊声,紧接着便是一阵混乱的脚步声。初阳刚刚平息的心又再次提了起来,她下意识将孟丽丽发烫的身子抱紧了些,看着这满地的木货箱,她眉头紧皱,决定今晚再大胆地赌一次。
“都给我搜,不过是个小女子,左右也逃不出这会所,若不想掉脑袋就给我瞪大眼睛搜!”
“是!”
声音越来越近,初阳费力地将孟丽丽藏到最里面的木箱里,自己再想藏到里面的时候已是来不及,眼见房门就要被推开了,她便又从桌上搬起一件大摆屏,费力地朝着窗外扔下去,那样大的声音足像是一个人落入了水中。
她扒着窗沿看了看,门便被猛然推开了,房间里的灯也倏地被打开。首先进来的是一个身材矮小的男子。
“你们是谁?”初阳只觉得手心里全是汗,却还是装出从容的样子面对着他们。
那人左右看了看这间屋子,又看了看她身边的窗户,便从腰间摸出枪来。
“你想干什么?”
那人没有回答,对着江面便砰砰砰地连开了数枪。江面还在汩汩往外冒着气泡,刚刚被重物砸起的涟漪还没有退去,初阳看着那人脸上无比凶狠的表情,只觉得连呼吸都要停了,她极力控制着自己的声音,问他:“她不过是被我无辜牵连的同学,你们为何不放过她,为何要这样残忍地杀了她?”
那人却是回过头来看着她,带出一个让人觉得背脊发寒的笑,道:“初阳小姐不要害怕,她不过是因为见到了不该见的人的模样,如此一逃,我们便不能让她活着。不过初阳小姐大可放心,你于我们主人还有用处,我们是不会杀你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朝着初阳走过来。初阳当即大喊着跑到了窗边,道:“不要过来,你们若再往前走一步,我就从这里跳下去!”说着便将身子往后仰了仰,耳边的发瞬时被风吹得飞舞起来。
那人果真不敢再向前走,只是对着身后的人打了个手势。她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却也能猜到是对付她的计策。只见那人向后退了一步,道:“初阳小姐,您这是何必呢,我们不过是受人之命罢了。那里危险,您还是先下来的好,您也不想看到于会长跟二太太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伤吧?”
她抓着窗棂的手顿了顿,却见他身后那人突然从腰间摸出一支“笔”来,她神经已是绷成了一根紧紧的弦,大喊:“你们想干什么?!”
那人却是突然将笔放到了嘴边,道:“不干什么,只是夜已深,初阳小姐,您该休息了。”
砰!
一声极为清脆的枪声从门外穿进来,那人的话尚未说完便直直地在她的面前倒了下去,他的身后,竟是汩汩往外淌的血。与此同时,她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凉凉地射进了自己的身体,她的耳朵被枪声震得嗡嗡直响,慢慢抬起眼来看着进来的人,她已然分不清这是自己害怕至极时生出的幻觉,还是真实的--她看到了仇少白,他依旧是今日校庆时帅气的模样,微敞的领口,笔挺的西装…
“初阳!”
在她身子朝着江面倒下去的前一秒,仇少白牢牢地将她抱进了怀里。他看着地上那人手里拿着的东西,低咒一声:“混蛋!”他们竟敢对她用了迷魂针。她面色苍白的样子,让他觉得自己的心都要揪到了一起。
门外突然又涌进一些人来,他们虽然个个手中持枪,却终是抵不过仇少白的速度,甚至有人尚未摸到扳机,便被子弹射穿了头颅。霎时,这原本狭小的房间内便横躺了几具尸体。
“少白…”
她突然发出的声音让他身子一怔,待低了头看她,才发现原来是她的梦呓。他的嘴角不禁扬了扬,那一刻他是庆幸的,庆幸她现在是昏迷的,如此,便见不到自己最残忍的模样。
就要踏出房门了,身后却忽然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他下意识地又将手里的枪上了膛,待转过身来才发现,那原本杂乱的货箱堆里竟爬出了一个女人。
孟丽丽被他手中的枪吓了一跳,忙道:“别开枪,白爷别开枪,我是…”
她话未说完,原本有些微眯的双眼却倏地瞪得很大,她的手条件反射一样地举起,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事。
仇少白终是意识到了什么,背脊也一下子挺直,只是这一次他就算再快,也到底是来不及了。
砰!
“白爷小心!”
那突然冒出来的女人竟为他挡下了那一枪。
他迅速回过身将那再次站起的贼人击毙,那女人也摇摇晃晃地朝着地面倒下去,他向前一步去扶,却听她道:“白爷,我是孟丽丽,你要,你要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