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密密麻麻的黑点,全是乌鸦,有大的小的,有活的也有死的,流星雨一般落下来,地上堆积了厚厚的一层。
137
我穿了一身大红的戏装,极宽大,有雪白的衬里。伸开胳膊,整个人看上去又宽又扁。
我上台走模特步,脚上却穿了一双宾馆用的一次性拖鞋。
我要借一双高跟鞋,就借来张静的白色高跟鞋。
138
我和一个男人,我们沿着一条乡间小路自东向西走。
左边是大片的麦田,麦子已经很高,有的麦田里还有间种的豌豆。
我对他说,豌豆花开了很好看的,我喜欢豌豆花。
有的豆秧上还结了豌豆角。我摘了几个吃。
他独自下到下面的一块田里去。我继续向前走。
前面一条南北流向的河拦着了路,河堤非常陡峭,一条泥泞坎坷的路伸向沟底,路上放了几条又长又粗的绳子。
139
办公室有两把小伞,一个绿色的,做工精良;一个红色的,十分艳丽。
我把绿色的挂在柜子上,拿起红的看,是折叠伞。我撑开一看,伞柄好长,有三四米长,伞却很小,红红的在顶端很不协调。原来是一家广告公司的广告伞,是折起挂在墙上欣赏的。
墙上一幅画,布做的浮雕画,折叠起的红伞正好嵌在当中,像一朵花。
画的对面是一张床,宽大温暖,我衣冠整齐躺在床上,没盖被子。女同事晶晶斜坐在我身边,我们在一起说笑。
忽然我的电话响了,我一看是一个陌生的手机号,按键接听,对方说:我是小丽(我的邻居)的妈呀,你下班回来帮我买一个……
买个什么我听不清楚,就问:是封炉子的火门吗?她说不是。是吹炉子的鼓风机吗?也不是。还是听不清,我告诉她等我回去到她家看看再说。
田野里的麦子收割完毕了,一个一个大麦秸垛横在路边,上边盖着白塑料布。阴雨天气,一对农民夫妇站在麦垛上,掀起塑料布看麦穗有没有发芽。
我从旁边走过,听到两人的谈话,看见那女的手捏麦穗低头查看。
向西继续走,麦垛左边有一个匣子一样的小房子,孤零零在旷野里。里面有三四个人,在卖票,十分昂贵的演出票。
140
一排青瓦房,门朝北,是一个工厂的职工宿舍。房子的后面,我和妹妹堆了一大堆苹果和杏,我们在卖水果。杏又软又甜。
一个人拉了一辆架子车过来,说要借我们的坐便器用用,因为他要相亲,女方要去他家看。
那坐便器在苹果堆上,是细长形状白瓷的,我们特意从家里拉来的。
我说不行,我们马上就要回家了,不在这里卖水果了,我们拉回家还要用。妹妹却一口答应了,还送给他许多水果。我心里盘算着这样送人肯定赚不到钱的。
一只白色的高筒绣花鞋,又轻又薄又软,上面绣着花,还有粉蓝色的蝴蝶结,很好看。我穿在左脚上,却只有一只。
141
公公婆婆生前住过的那间房。我站在房间里,感觉到危险的气息,心里明白婆婆就在我旁边,而且越来越近,能感觉到她的气息,和她不高兴的脸。
我拔腿就跑,却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推向空中,我飞在树梢上,发现公公正躺在树叶间的树杈上,仰面,眼闭着,依旧穿着生前常穿的草绿色制服。
我绕着他飞了几圈,观察他。
突然发现他睁开一只眼斜视我。
我大惊,转身飞走。
他起来追打我,我们在空中交手。
我口里一遍一遍念“般若波罗蜜,般若波罗蜜”,但是一点作用也没有,我不停地被击中肩、腰,那是一种比疼还要难过几百倍的滋味,又酸又麻又困又疼。
我一边逃一边降落在地上,他也追到地上。
142
一个大教室,黑板在西边墙上。正在考试。我一道题也不会做,等到后面有人做完了,就拿过来抄。选择题填“ABCD”,判断题打“√、×”,两题做完之后,发现抄错了,考试分A、B卷,我是A卷,周围没有一个人和我的卷子一样。
坐在我前面的一个女人回过头来,她有一双好看的眼,帮我重新做。
后面的女人看我卷子后面许多题没做,就帮我把卷子拿去写。
我很担心卷子上有三个人的笔迹,会被老师发现作弊。下课铃响了,监考老师拿着卷子走出教室,她是一个高胖的女人。我忙喊着她,追出门外,说我的卷子还没有写名字呢,三张卷子只有一张写名字了,还有两张没写。
我写了“苏菡玲”三个字,不好看。又在另一张上写“苏菡玲”,这次写得非常潇洒漂亮。
143
我推一辆新自行车,来到一家戏园,里面正在演戏。同学秀敏在剧场里面的布幔子外面卖小食品,她一边嗑瓜子一边和我聊天,聊了几句后,我推上自行车继续走。
隔着一个玻璃门,看到同学张静坐在里面。我问她几时从上海回来的,她说回来两天了,正准备坐火车回上海。我正好也去车站接孩子,就和她一起走。
我们来到一个高地,我把自行车停放在路北边山坡上,帮她提了包横穿过马路,爬上对面的山坡。
我问她去啥车站坐车,她说去“两间房”车站。
山坡上没有路,到处是杂草荆棘。“两间房”车站就建在半山腰的悬崖上,是两间平房,门朝东,隔着杂草小树,我只看见房子的背面。心想车站建在这样的地方,火车铁轨要铺在半空中才行,火车要沿着悬崖盘旋而行。这怎么行!
我说我不去了,那不是我要去的车站。
我从山坡下来,向西走,走到一个河湾,一条公路自东南过来,到此处转个弯跨过河向西南去。
我决定搭车去城里。
有一辆客车过来,我跑过去,车不停,前面有人拦车亦不停,原来此处不是停车点。
我向东南方向走了不足100米就看到站牌了。站牌下面很多人在等车,有年轻姑娘、小伙子、老太太。我忽然想起来新买的自行车忘在山坡上了,那车子值500多元钱呢。
心里着急,又没时间,想起二舅就住在那个车站附近,就给二舅打电话,让他帮我把车子找到先推回他家。
二舅在电话里说他正在防空洞里,外面飞机在丢炸弹,情况十分紧急,是朝鲜的飞机。
我问二舅,朝鲜为什么到我们这里丢炸弹?
二舅说我们和朝鲜接壤,我们的农民经常去偷人家地里的粮食和蔬菜,人家就恼了,就来扔炸弹。
我担心孩子,急着回家,打电话给母亲问孩子到家没有,我这边没有接到他。母亲说还没到家。
等车的一群人慢慢都乘车走了,只剩下我和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女人。我和老女人聊了几句什么也忘了,后来她也上车走了。
我一个人在站牌前,孤零零的,反复看站牌上的车次,不知道自己该坐几路车。
这时又过来一辆车,只有司机和售票员,没有一个乘客。车太旧了,哗啦啦响,又黑又烂。我不管三七二十一就登上去,上车问售票员车要到哪儿去。女售票员说这车不能坐,他们是开去报废的。
她怀里还抱了个车轱辘。
漫天风沙,刮得睁不开眼,我觉得自己满面灰尘。突然看到儿子走过来,还有他表弟,两个人也是满脸灰尘,脸上一个又一个黑圆点。我忙走过去,却发现那黑点不是灰,是长在脸上的一块又一块黑痣。
144
学校开家长会,要求家长们头顶头排成两排趴在地上,看上去像一挂平放在地上的鞭炮。
和我顶头的是个男家长,于是我向后退,不愿意离他太近。这样我这边的一队就不太整齐了。
这时一个胖胖的中年女教师举个本子过来了,要求大家重整队形。下面的家长围一圈趴在地上头顶头,上面的人站起来围成一圈,这圈人上面再站一圈。这个造型很像多层的生日蛋糕,也像盘子里摆成的宝塔状的青菜。
我就拿了一瓶沙拉酱,淋在他们头上,心想可以用筷子夹来吃啦。
这时老师点名让优秀家长上台,喊了两位妈妈,接着喊我儿子的名字,我高兴地跳着走过去,步子很轻快。
145
我要过河,是外婆家后边的那条河。
河的北岸是一个长长的陡坡,我沿着陡坡控制不住脚步地往下跑,正跑着发现左边壁上有一个小洞,走过去一看是一个手工制作的小凳子,想取走,又想可能是哪位老人锻炼身体带的暂时藏在这里,就继续向前走。
走到水边,只见白茫茫一片,又宽又深,找不到可以涉水的地方。
我踩着河岸田埂上的青草向东走,跨过几条沟,还是找不到路。
这时旁边忽然冒出来一群男人,他们像要准备打仗似的,从我刚才走过的地方掀起一条又一条两头尖尖的船,有大有小。他们拉起绳子划起桨,离我如此近,我可以清晰地看到他们的脸,一个长长胖胖的脸,小眼睛,大鼻子。
我想央求他们让我搭船到对岸,但是却发不出声音。
很多的船飞驶向东。我只好原路返回,站在陡坡的高处向对岸望,见有三三两两的人坐在对岸观水,似乎有母亲。我大声喊“妈——”
终于喊出声音来了。
146
一个低矮的围墙,里面围了一只老虎,我心想这么低的围墙怎么能围着老虎呢?
果然,老虎“呼”地跳了出来,直向我扑来。我大惊,连忙后退,想快逃。不料一个巨大的蛇头,有洗脸盆子那么大,张开嘴一口咬着我的腰,说不出的又酸又麻又疼又沉,难受极了。
147
父亲在生孩子,周围有很多人在围观。他头朝东躺在床上。孩子的头从他的肚脐眼里伸出来,围观的人在不停地喊“使劲、使劲”。
父亲拼命使劲,可孩子就是不出来。他又把孩子吸进肚子里去。然后,肚脐眼突然裂开,有整个肚子那么大的口子,孩子像一颗子弹一样被射出来,吧嗒掉在床沿,差一点摔到地上。
几个女人连忙把孩子擦洗干净,用布裹起来,放在另外一张床上,用被子盖好。
我心里疑惑,父亲是男人,怎么肚子里会有孩子?
我走到床边看那婴儿。婴儿一刻不停地乱动,两条腿不停地蹬,眼看就要从床上掉下去。我抱起来,掰开两腿一看,是个女孩,心里想,这女孩应该是我妹妹。
我逗她玩,她说她叫“张小妹”,并把这三个字写在墙上。
我大惊,问:“你才生下来几个小时就会说话写字了?”
她说:“是,我不仅会说话,还知道过去并能预知未来。”
我给她一本书看,她过目成诵。而且她的身体见风就长,一尺多的小婴儿不一会儿就变得有三四岁的孩子那么高。
我抱着她,她的脸红、白、胖,干干净净,很可爱。
148
我去买汤圆,向东走,看到两个女人在做汤圆。
我要买两大箱,像电视机那么大的箱子。
女人说现在没货,就把两个空箱子摞起来,让我明天取。
我往回走,买了一大堆鲜鱼和金鱼。卖鱼的把又大又肥活蹦乱跳的鱼放在案板上,用一个锋利的斧头形状的利器,把鱼尾巴一条条剁掉。
鱼疼得不停地挣扎。我大喊别剁啦别剁啦,鱼疼啦。卖鱼的仍然剁。他边剁边说,把尾巴剁了鱼会长得又快又大。
一个人拿着一条没有尾巴的鱼给我看,那鱼疼得不停地颤抖。接着又要剁金鱼的尾巴,全部是红色的金鱼。
我说金鱼太小了,别剁了,我买回家是观赏的,不是让它们长大的。
149
高考结束,我落榜了。同学们在互相商量着何去何从,很多同学选择了复读和上职业中专,我表示坚决不上学了,谁劝也不行。
我回到徐岗,我家后面的邻居是陈凯歌,我和南阳日报社崔伟老师一起去拜访他。
似乎是晚上,天色黑暗,他家正堂悬挂着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毛泽东五位伟人像。里面有陈红和一个小婴儿,少年好像是他和陈红的孩子。客厅有洪晃和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好像是他和洪晃的孩子。还有陈红的保姆和陈凯歌哥哥的一位亲戚,都是女的。
陈凯歌正在看电视,我们陪他看了一会儿。我插话说,陈导,这个电视剧的台词还能听得下,有的电视剧那台词假得不像话。如《亮剑》中有一场戏,李云龙和田雨一起回天津老家征求父母对婚事的意见,母女两个关于英雄、革命、人类的谈话,简直就不是人话,谁家当娘的和自己闺女这样说话!
陈凯歌没说话,但表示同意。
后来我和崔伟告辞,陈红从里间出来送我们。洪晃没动,没任何反应。
我们走出院子,我回头说陈导有机会我们会再来拜访你,我有几个故事写出来给你拍电影。
走到门口,看到他家的保姆与亲戚一起向北走去。
150
我的灶台在旷野的红薯地里,还有一个女同学,她的灶台在我旁边,都是在露天做饭。
她的饭已经做好了,正端着碗吃。
我问她做的啥饭。她说一个鸡蛋加一包“本草纲目”。我问啥是“本草纲目”,她也没说。
我的灶台周围堆满了水、污泥、烂草枯叶,我拿个铁锨清理。
一只黑色的小猪在旁边哼哼叫,我想我已经好多天没做饭了,这只小猪快饿死了吧。它又瘦又小,不仅没长个儿还缩小了,幸好把它拴在红薯地里,饿了就啃红薯叶,它周围的红薯秧只剩下光秃秃的秆子,叶子全被它吃光了。
我又掐了一把新鲜的红薯叶放在它面前,想等有车了把它拉到方城县母亲家里去喂养。
151
徐岗,村子后面两排房子,药店在一排,商店在另一排。
我和母亲、妹妹、儿子、妹妹的儿子都在商店所在的那排房子的其中一间里。妹妹单位要她值班守夜,我决定留下来替她,让她们都回家睡觉。
一个男人,高又胖,突然从后面抱住我,双手在我胸前乱摸。我抓起他的手指头,一口就咬断了。望着半截咬断的血淋淋的手指,我觉得自己有点过分了,就对他说赶快把断指接上按紧,还会长在一起的。
他捡起来地上的半截手指,接在断口处,按了一会儿又掉下来了。然后他向西走了。我和母亲、妹妹都很恐惧,害怕他报复。
男人走到西边又向南走,站在一个公用电话亭里打电话,把身子藏在墙后。
我们决定连夜逃走,否则他会在我们睡熟的时候杀了我们。我们商议趁天黑逃往城里父亲的单位去住,但是却忘记带钥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