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宗孝武皇帝元朔三年(公元前126年)
初,匈奴降者言:“月氏故居敦煌、祁连间,为强国,匈奴冒顿攻破之。老上单于杀月氏王,以其头为饮器。余众遁逃远去,怨匈奴,无与共击之。”上募能通使月氏者。汉中张骞以郎应募,出陇西,径匈奴中;单于得之,留骞十余岁。骞得间亡,乡月氏西走,数十日,至大宛。大宛闻汉之饶财,欲通不得,见骞,喜,为发导译抵康居,传致大月氏。大月氏太子为王,既击大夏,分其地而居之,地肥饶,少寇,殊无报胡之心。骞留岁余,竟不能得月氏要领,乃还;并南山,欲从羌中归,复为匈奴所得,留岁余。会伊稚斜逐於单,匈奴国内乱,骞乃与堂邑氏奴甘父逃归。上拜骞为太中大夫,甘父为奉使君。骞初行时百余人,去十三岁,唯二人得还。
匈奴数万骑入塞,杀代郡太守恭,及略千余人。
现在,在海外不论是恐怖事件还是交通事故,经常会有中国人死伤其间,不论是有预测的灾难,还是一些无妄之灾,中国人能摊上的概率越来越高,原因很简单,中国人走出去了。
站在民族主义的立场上,开拓者永远是要歌颂和赞美的。
我曾说过,在中国历史上,如鬼魅般的刀斧手,他们潜在命运的某个角落,只要冥冥之中一声召唤,立马跃将出来,一通猛杀,一通血流成河。同样的,英雄也潜伏在芸芸众生之中,只要时代一声召唤,也会从不被注意的角落冲出来,建立功勋,青史留名。
张骞就是这样的英雄。
张骞出使西域的故事,只要稍有历史知识的人都知道,当然,他具体出使了几次,跑了多少个国家(部落),花费多少时间,大家就不一定能说得准确和清楚。
英雄之所以成为英雄,有的在当时就被认可,后来的历史也认可;有的当时不怎么认可,后来根据时代的需要重新挖掘,加以追认;有的则当时虽然被认可,但是后来因为失去了忽悠他人的价值而渐被湮没。
文章合为时而著,英雄也是合为时而生。
张骞是当时代的英雄,“武皇开边意未已”,要让我汉家威名,远播四方!所以需要张骞这样的时代英雄。后来,在儒家的保守文化氛围里,张骞的光辉暗淡了许多,张骞也好,郑和也罢,都是皇帝不惜民力、好大喜功、穷兵黩武的帮凶。直到近现代,西方价值观渐渐输入,西方世界对航海家的推崇,才让惊慌失措的国人突然想到,原来这样的英雄我们也是古已有之。
在和西方打交道之前,有许多人物是湮没在历史故纸堆里的,发明造纸术的蔡伦在正史还有传记,发明活字印刷的毕昇,则出现在当时一个叫沈括的笔记当中……中国自古以来不缺政治上的巨人,军事上的英雄,但是科技天才、商业精英,包括探险家,本来就人数少,即使有,也大多默默无名。
麦哲伦、哥伦布进行大航海的时候,和西班牙国王有合资开发合同,这些探险家除了热情还有利益驱动。支撑张骞探险的是“建功立业”,这应该比所谓的商业利益更能激发人的激情和拼命精神,但是不能长久坚持,因为这种需要和喜好的皇帝太少了,中国的皇帝不鼓励他们的子民向四方探索和开拓。
没有皇帝出于政治考虑的支持,又没有所谓的商业利益,中国的探险家就比较少,成就也就一般般了。
上世纪80年代,国内兴起一股反思传统文化的思潮,很多学者指责中国人缺乏冒险精神,安于现状,保守封闭……总之,继续了五四以来对国民性的声讨,大家依然兴致勃勃。
在我们讨论的过程中,总是拿传统文化说事,认为保守的文化造就了保守的国民性格。在我们的语境里,一般是两元论,一是物质,二是精神,这两个东西影响一切。其实,除了物质、精神,还有一个关键的东西就是政治。其实深读历史,便知中国的很多事和文化关系不大,世事人心均与政治关系重重,权力在国家和社会生活中,始终起着主导作用,在此意义上讲,政治决定一切。
在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之外,还有一个政治文明。学者们谈到这个问题,要么不知政治文明谓何,要么王顾左右,把中国的问题,归结到所谓传统文化上面,一切皆为文化所累,这种现象,被人称为“荆轲刺孔子”,大家不敢或不方便拿政治制度说事,于是“文化”成为垫背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