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只是曾经的记忆,是履历表上一个渐渐远去的符号。故乡的人事如秋风中的落叶,日渐凋零。熟悉的面孔愈来愈少,陌生的面容愈来愈多。每次短暂的回乡,只能像一个外来的匆匆过客。
村里的每一座山,每一条沟,每一棵大树……都是一段记忆。一处盛放着童年,一处盛放着少年。故乡承载着我的那些年华岁月,如同与生俱来的胎记一样,永远洗刷不掉。
顺着时代的发展,故乡像插上了腾飞的翅膀。山变了,水清了,人富了。我要大展歌喉,颂赞家乡,我要挥动秃笔,描绘故乡。
故乡
洒满童稚脚印的地方,是我的故乡。人可以忘记一切,惟独故乡永生难忘,像埋在记忆深处的一坛陈酒,隔的时间越久,香味越浓。
故乡是站在村头盼子归来的白发亲娘;故乡是老屋门前那棵枣树和儿时的玩伴;故乡是家门前那股日夜奔腾不息的小溪……青春岁月,忙于工作无心品味故乡。当时间的大手抹去脸上春光的时候,乡情才会越来越浓。对那“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的妙句和“落叶归根”的古语,更有入心的感受。
我爱故乡,深爱着它的每一个早晨和黄昏及神秘安详的每一时刻。清晨,天将明时,村庄像一个熟睡的婴儿,静得能听到轻轻的呼吸声;小溪的水散发着清凉的气息,路边的草叶碧绿葱茏,粘着闪光的露珠;早起的农人们,荷锄扛镢奔向田间,去干农活……黄昏故乡被神秘的安详笼罩着,变得空旷辽远。只有母亲呼唤未归的孩童声,此起彼伏一声又一声,声声入耳;还有那羊儿归圈的蹦跳发出的咩咩叫声;旋转在村庄上空的各种小鸟,翅膀上像安装了发动机,有着不知累的劲,飞呀,唱哇!……
故乡不知有多少难忘的细节已经铭刻在我的生命里。乡音未改,习惯未改,一切缘于故乡。故乡像一块滚在我心上的活动板。听到一句乡音,禁不住心花怒放;故乡的一棵树,会使我痴痴地思半天;故乡的一句信天游,能唱得心头泛出泉水……
难忘,故乡的炊烟。临行前,炊烟是母亲的叮咛;征途中,炊烟是母亲的牵挂;归来时,炊烟是母亲闪动的泪花。炊烟啊,多少次思念,是因你而起;多少次感动,是因你而发。
人们对故乡的认识和定义可能各异,但对故乡的思念却自古不变。故乡,像一个梦,一个一生一世做不完的梦,在游子的心田中,故乡既是一段时光沉淀的记忆,也是对一种熟悉味道的惦记,更是对某人某事的思念。于是,我们可以这样认定:故乡,就是那个距离虽远,但心里距离很近的地方。
乡音定终生
不管你降生豪门,还是草舍;不管你的人生旅途怎么走:是飞黄腾达,还是穷困潦倒,也任凭你漂流何方圣土、或异国他乡,纵然昔日你的英姿年少变成了雪霜盖头,可总有一种东西依然不改,那就是乡音。
声调、方言、语言、语言习惯,构成的亲切乡音,始终如影随形,永伴终身。
离散多年的儿时童伴偶然相遇,一口独具地方特色的乡音,会在顷刻之间打开你的记忆之门,引领你到灵魂根部,追回早已飞逝的童年岁月。
即使彼此并不熟悉,只要一缕浓重的乡音飘过耳际,也会迅速拉近心灵的距离,产生一阵惊喜,发出“咯咯”笑声。
乡音,是一种温馨,是一丝感动,是一股浓浓的乡情,“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
“乡音未改鬓毛衰”。
乡音,成了自带的“籍贯登记表”。
一次我回家,村人望见我,摇头不语,当我一出口,他们便说:你是家乡人啊!当我说出自己的乳名叫“兵虎”时,一些老者马上说:“嗯,你是霍家的后代。”便你叫一声“兵虎”,他唤一声“兵虎”叫个不停。由于父亲人缘关系好,他们都把我当亲人看待,争着拉着我的手,叫上他家去。
“兵虎!”多时听不到这样亲切的称呼了,我的这个故乡村庄,还能这样叫我多少年。
即到老乡家里串串,吃了他们做的香喷喷的饭菜,在他们的热炕上坐了坐,喝了他们递来一杯杯的酒,到处是亲热的欢声笑语。儿时的伙伴拍着我的肩说:“这么多年,真想你呀!”我说:“我也想你们呀!”我们到村里随处走走,看了我儿时戏水的小河,望了一下田野的山岗。指着这处那处,告诉他们,那里留有我童年的笑声啊!那里踏下了我幼年的脚印呀!
一个我童年时的玩伴,还在村庄的前沟里住着,前些年,却因白血病死了。母亲跟我唠叨了好几次,我嘴里面应着,哦。心却在像针扎。昔日的画面,一一闪过。童年的歌谣,远远飘逝,去了,永远去了。
一个孩子,从我身边跑过去,小脸蛋结结实实,像个红透了的苹果。我拉住他的小手问:“你叫什么名字?”他看了我一眼,挣脱掉我的手,跳着跑开,却在不远处立定了,歪着头对我说:“就不告诉你。”我终于笑了,你看,有他们在,我的村庄,它永远不会老去。一代代的人,会千秋万代的传下去,有人在就有乡音,乡音世世代代不会变。
乡音定终生。
老家的铁锅
老家的铁锅,安静地呆在土灶上,只有当灶膛里点上火,仿佛是开启了铁锅的按钮,让铁锅的能量在瞬间被释放出来,活力四射,并且带动起盆、刀、瓢、碗、筷的热情,一起加入到生活的大合唱中来。
为了主人的一日三餐,铁锅的背面熏的比夜色还黑,而正面却银光闪闪,光彩夺人。铁锅平时谁也不重视它,当人们的肚子发出饿的信号时,人们才会想起它。尽管如此,铁锅无怨无悔,它默默地承受着,在生活中一如既往的角色——既解决人们的生活之需,又承担着聚亲情、迎朋友的饱食美餐之力。
父亲也像一面铁锅,一个默默付出的坚韧和辛劳的铁锅;母亲更像一片铁锅,为家作出无私的奉献。如果说父亲是铁锅的背面,坚守住烈火的考验的话,母亲则是铁锅的正面,总是散发着银子般的光芒。
母亲用她的温柔善良、勤劳博爱,通过我老家的那口大铁锅把她身上的许多好品质,喂进了我们的心田,喂进了我的灵魂里。其实,我的母亲身体娇小,平时在故乡的山村里,宛如一粒沙子扔进了沙漠,定会忽略不计的。母亲长得不丑,却也谈不上漂亮,与那些花枝招展的女人比,她不过是山中的一棵最普通的小树而已,根本不起眼。再加上母亲自小家境贫寒,她内心深处揣着大把大把的自卑与胆怯。母亲不善言辞,遇事不张扬,哪怕碰上了天大的好事,也只会把喜悦默默地掩藏在心里。在村人的眼里,我的母亲顶多是一个好人。不过在我的心里,母亲既像一条奔腾不息的江河,又像一座雄伟的山峰。细细想来,母亲在我心里之所以如此重,与家中的那口铁锅的作用是分不开的,把母亲最优美的一面淋漓尽致地表现出来——一日三餐,吃下的全部是慈母浓浓的爱。
在我们家做饭是母亲的主要责任,灶与铁锅,是展示母亲精彩人生的最佳舞台。生活是那口铁锅,家也是那口铁锅。母亲掌管了那口铁锅,其实是掌管着生活,掌管着家。
在老家,家家都一样,父亲和母亲合起来才是一口真正意义上的大锅,才是完美的家。
老家有了这口大铁锅,再穷的家也能煮出幸福来;再苦难的岁月也能蒸出希望来;有了这口大铁锅,延绵不绝的人类,才有了香喷喷的幸福和爱。
回家的路
年对人的吸引力太大了,远离家乡的游子们,回家过年,是多少人共同的心愿。归心似箭,一年一度的春运高潮,把回家行路难推上高峰。
有的人在拥挤的人群中倒下了,再没有起来,只有魂归故里;有的人在长时间的路途煎熬中晕倒了,醒过来还是毅然决然地踏上回家的路。铁路、公路、航路满载着人山人海蜂拥而动,压得回家的路是那样的漫长、遥远而艰辛。
是什么让人如此跋山涉水?是什么让人如此奋不顾身?是什么让人牵肠挂肚?是什么让人如此志坚意决?更是什么让人知难而进?回家啊,回家过年啊,简单而沉重,纯朴而又艰辛。
当初离家,为着外面的世界很精采。有理想的生活;有不错的收入;有人生的价值;有远大的志向。如今回家,为着心中那根脆弱的神经。双堂父母年高;童年的玩伴、学生时代的众多同学,如今各奔东西,去向不明,多想一见叙叙别后的情,回忆童年的爱。
家乡的山山水水是否依旧?沟沟梁梁是否丰收?真想吃一碗家乡的钱钱饭;真想喝一杯家乡的黄米酒;真想听一曲家乡的信天游;真想哼一段龙船调;真想扭一场家乡的大秧歌。
回家的那个家,已远非离家的那个家了。正因为如此,人总想要回家。想把过去的、逝去的、一去不复返的紧紧抓住;想把青春的岁月、金色的回忆紧紧挽住。太阳是新的,每个人也总是新的。对于新,却总是让人失落、伤感和追昔。
回家的路,让追忆一遍一遍地在脑海中浮现,让时光一次一次地在眉头指间去倒流。寒冷的北风依然凛冽,穿村而过的小溪早已冰封,炊烟宁静地笼罩着家家户户。回来啦!父母满脸堆笑,叔叔、大婶……团团把你围住。热情的话说了又说,激动的泪花流了又流。心可以在这里歇息;魂可以在这里游荡;思可以在这里驻足。
回家的路,让伤痛一个个地在千山万水中融化;回家的路,让困难一团一团地在急驰的车轮中随风而去。城市的柏油马路太硬啊,踩不出一丁点足迹,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走了好远,走了好长,蓦然回首才发现繁花中,没有你所想要的那份平静、那份恬淡、那份心安。
回家,没有远近;回家,没有长短;回家,没有贫富;回家,没有高下。
回家,与其说是团聚,更不如说是与逝去的约个会,让心安个家;回家,与其说是过节,更不如说是寻找来时的路,再踏上要去的路。
回家的路。
弯弯山路
老家的小山村孤独地躲藏大山的山窝里,一条条弯弯的山路从小村怀抱向四面八方伸出来,东拐西拐,爬上爬下,曲曲弯弯,通往村民们劳作的目的地,通往深山里的另一个村庄,通往县城里的公路上。一条条弯弯的山路像一根根美丽的银色缎带,将山村与外面的世界连接起来,使小山村再不孤单。
小桃花含苞待放的时间,小山村通往大山里的条条弯弯山路,便开始忙碌起来,天天刚蒙蒙亮,便有村夫村妇们扛镢荷锄走出家门,三三两两地做伴,沿着弯弯山路去田里做活儿。村子里的耕地有的在很远的大山深处,他们要沿着弯弯山路走很长一段路才能到达地里。有时他们还扛着犁、背着粪、牵着牛。
山桃花盛开的时候,天气转暖。嫩嫩的小草拱出尖尖角,山坡上一片朦胧嫩绿。一条条弯弯的山路,便将进山做活儿的村夫、村妇一下子带进梦幻般的嫩绿之中。太阳明亮而艳丽,山桃花落下来的花瓣随着春风飘飞,田间劳动的人们的头上、衣服上便涂了一层脂红。一群群蝴蝶、蜜蜂飞来飞去围着他们转。也许那蝴蝶、蜜蜂辨不清哪是桃花树,哪是村夫村妇了吧!
收获的季节非常劳苦繁忙。地里的庄稼要他们收割、打成小捆一担一背地扛回家。树上的枣儿要他们从树上打落下来,一颗一颗地拣入袋、筐,一袋袋,一筐筐地带回家。
冬天来了,西北风吹走了小山村的喧闹,吹秃了四周的山峰,皑皑白雪覆盖了这里的一切,弯弯的山路几乎丢失在一片白色之中,弯弯的山路上行人寥寥无几,只有那些有急事要办的人,才艰难地行走。
晴日里,即使阳光明亮,但弯弯的山路上依然行人稀少。山里的风硬,草木摇曳,风声呼呼,山风似刀扎一般。村民们都窝在家里,或闲谝或搓麻。忽听喜庆的唢呐声传来,人们急忙走出家门。只见一辆辆挂着花的小车,徐徐沿着山路走来。进山村后在刘春山家门前停下。唢呐声、鞭炮声震天响,姑娘们激动、兴奋的喜闹声,一浪接过一浪,喜庆气氛浓重而热烈,小山村沸腾起来了。
新娘上了小轿车,迎亲轿车随着喜庆的乐曲声渐渐远去,不一会儿便消失在村外弯弯的山路那边……
在那弯弯山路上既布满了我童年的足迹,也撒满了我童年的故事;在那弯弯山路上,有奶奶期盼我长大的目光,有母亲思念儿子的淡淡惆怅;在那弯弯的山路上,有爷爷一千次一万次向远处张望,有父亲一次又一次叫我的小名的呼唤声;出门在外的我,何尝不在时时回望那弯弯的山路,时刻想着念着那弯弯山路的爷爷、奶奶、父亲、母亲!
亲情,被弯弯的山路牵着。
我的山乡小别墅
山乡的早晨,不会被机动车隆隆的发动机声惊醒,而是被一声婉转清亮的鸟鸣声唤醒。那鸣声,仿佛在水里浸过,如一粒粒光滑圆润的珠子,滴溜溜地在碧玉盘里打转转,一圈又一圈,玲珑轻盈地敲醉了梦的朦胧。在这样水灵天籁声里,一睁开眼,就有说不出的神清气爽。
太阳在这里最慷慨大方,总是无保留地把笑容撒满院落。只要不太冷和不太热,我常会搬一小板凳,坐在日头下,在金灿灿的阳光下,亲吻地读那些散发墨香的文字。那一个个,似黑色小蝌蚪的字,像在明亮如水的阳光里,游动得越发生动、活泼、可爱。
偶尔,会有一些声音传来,牛的哞哞声,慢悠悠的;猪的哼哼声,懒洋洋的;小狗的汪汪声,响亮活泼;小鸡的咯咯声,欢快清脆。
白天把一大盆水放在太阳底下,晒上一中午,下午就热乎乎的。这时你把小孙儿剥得光光的丢进水盆里,小孙子满脸水珠;大呼小叫;挥胳膊动腿,活力四射。一大盆水,自始至终被他拍得哗啦啦唱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