振臂长啸,振聋发聩。胡耀颢的话叫韩红红、武元宗、白杨华、赵中、赵同山五个人羞愧的钻桌底。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这五个人,他们今晚是心怀一件紧迫大事前来胡耀颢家,结果意外被胡耀颢整修旧仓库一事打乱了。
在他们看来,吴候易退休是工厂管理层瘦身最佳契机,认定胡耀颢马上要大刀阔斧、血战长空。哪晓得,一腔热血在一天天等待中耗尽,胡耀颢却是大雪覆盖下的一块巨石,冷冰冰的。
虽然是胡耀颢的得力干将、左膀右臂,但是韩红红、武元宗、白杨华、赵中、赵同山在厂里没有发言权,甚至重要会议尚且没有参加的权力,工厂各机构上至副厂长仍由“元老”们把持。
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似乎,胡耀颢得到狼围攻强大猎物时的假寐战术真传吧,他绕开“元老”们,私底下把重要事情交由自己的这些得力干将去做,不给“元老”们揪住尾巴机会。
皇上不急,急死太监。
急性子的赵中,先是见白杨华与胡耀颢打哑语,大谈什么清茶呀朴素呀,接着胡耀颢又说到整修破仓库的事,这会儿又见韩红红神秘一笑问起胡耀颢他大舅退休的事,急得喉咙冒火,大喝一声:“杨华、红红,你们这两个王八蛋,不是说好要和胡司令说说厂里人事这件大事吗,你们两个说那么多费话,干什么?”
奇怪的是,胡耀颢对赵中的话一点不吃惊,敏锐眼睛像一台摄像机从每一张脸移过。顿了顿,胡耀颢神态淡定,说:“我大舅退休的事,纯粹是一盘炒豆芽——哪有那么复杂,你们别乱猜了。你们想想看,大舅沦落到外甥手下副厂长,哪有脸混下去,不退休才怪。他那个人,自己不退休,谁敢动他的老虎胡须。”
当大家一脸惊愕,胡耀颢却面庞骤然冷峻,话锋一转,愤慨呼之而出,说,农用机械厂臃肿管理层是一个无底洞,不毁掉这个无底洞,任何谈工厂的发展呀前途呀,全是一句空话、废话。有何锦囊妙策,他们五个人包公升堂——尽管直说。
“锦囊妙策,在你胡司令面前,我们可羞于开口,只不过是一点想法而已……”赵同山不大爱说话,是个实干的人,意外的是他今晚上居然抢了头柱香了。
被赵同山抢了头柱香,武元宗心头很急,从沙发上蹦起,又一屁股坐在扶手上,放开大喉咙,打断赵同山的话:“胡司令,我们觉得你大舅退休,你完全没顾虑了,蛮以为你会立即抓住这个千年难遇好时机,大刀阔斧立即动手毁了无底洞,可是在一天天等待中,你如同是冰雪覆盖的一座山,没有任何要动手迹象,把人急的如同火烧屁股。”
“就是。”赵中比武元宗还急,急得一脸涨红,大大咧咧叫嚷:“我们几个人急的差点要跳海了,你还清闲的站在窗口和嫦娥调——情。你看,我嘴唇都急出泡了。郑明会、陈沼泽那两个老家伙天天欺负你,全厂人都看不下去了。你大舅退休了,还怕他们拿你大舅说事吗?干脆借这个机会,把他们撤职,让我当副厂长,我不会跟你作对。你是厂长,怕他们个屌。”
“……哈哈哈”赵中的话,把大家逗得哄堂大笑。
大家的笑声中,胡耀颢把眼睛转向武元宗,笑哈哈问他:“元宗,你从来是优柔寡断,怎么一下变得这么果断?”
武元宗忙掩饰自己内心的小九九,说:“陈泽沼、郑明会那两个老不死,欺负人欺负到厂长——你胡司令头上,我看的心头憋火,恨不得早一天把他们揪下台。”
“胡司令,你这么久竟然容忍郑明会、陈泽沼那两个老家伙明的暗的跟你对的干,我们几个看在眼里,握着拳头使不出劲,急得胸口直冒火。你要抓住你大舅退休这一契机,叫他们见鬼去啊,也叫我们扬眉吐气!”别看韩红红柔弱女孩一个,但她巾帼不让须眉,一对秋水般明眸射出一束愤慨,她就是在胡耀颢当厂长前给市政府写信的那个吃豹子胆的人。
黑夜一对狼眼一般,胡耀颢深邃眼睛悟出一道赞许,注视韩红红,笑嘿嘿地催她说下去:“别停下啊,靓妞,说说你们几个是怎么个握着拳头使不出劲?”
担心又被韩红红抢了风头,武元宗又急了,抢着说道:“仅仅将郑明会、陈泽沼揪下台,远远毁不了你说的那个无底洞,胡司令。我觉得呢,必须撤掉那些完全名存实亡科室,精简臃肿的管理机构、管理干部,把那些光吃饭不干活,还天天嚷叫嫌奖金少,骂你胡司令抠门的人,通通把他们全部下放到车间去干活,叫他们自己养活自己!”
这与他不谋而合,胡耀颢热血澎湃,心若长江浪涛后浪推前浪。倏地从椅子立起,胡耀颢朝五位铁哥们一挥攥紧的拳头,按捺不住赞叹一声:“兄弟们,你们就是我——耀颢左膀右臂,一条心的铁哥们。你们的锦囊妙策,叫我——耀颢茅塞顿开,获益匪浅了啊!”
“茅塞顿开,获益匪浅”这只不过是胡耀颢谦卑性格的展现,他不愿在别人面前毕露锋芒。说的形象点,胡耀颢是清晨那一缕晨曦,从东方地平线上徐徐升起,静悄悄的将金光洒向大地。
然而,武元宗很失意,是胡耀颢听错了呢,还是故意呀,竟然把他所说的锦囊妙策听成是大家的了。
俗话说:宁为知己者死。
胡耀颢的话,叫白杨华内心里头狂涛怒浪,沛然莫御,他又显得三分忧虑:“胡司令,我现在最最最担心的人,是郑明会那只老狐狸,他背后靠山是汤项丘,汤项丘是他表哥。你大舅当厂长时,他处心积虑一天没停止过谋夺厂长的野心。”
“他——妈——的,这个老家伙,我恨不得扒了他的皮。”不提则罢,一提到郑明会,赵中气不打一处来,满腔仇恨,把杯子往茶几上一推,蹦地站起来,指手画脚大骂:“去年竞选厂长,他为了使自己能选上,死不要脸的老东西故意放出风声,胡说他是一个副省长老婆的表舅,放他——妈——的狗屁。”
随着赵中骂声落下,赵同山也是一脸愤怒:“胡司令,赵中平日马大哈一个,这件事上,还是赵中心细。郑明会那个老家伙当时狗屁话一散布,赵中死不相信他会是一个副省长老婆的表舅,这肯定是一个大——阴——谋,非要把他无耻内幕揭露不可……”
——这件事的内幕,胡耀颢确实不知道。
当初,先是听说郑明会是一个副省长妻子的表舅,胡耀颢觉得这不过是一件滑稽又好笑的乌龙事件。后来又传开说,那全是郑明会为了选上厂长,自己捏造出来骗人的鬼把戏。历来对这一类事情不感兴趣,胡耀颢没去打听底细,哪会想到原来是铁哥们暗中助他,戳穿郑明会阴谋。赵同山这一说,胡耀颢对赵中感激涕零。
当大家片刻沉默时,皎洁月光从窗口倾注进房间。
凝视着窗口月光,脑袋瓜忽地一闪,胡耀颢惊醒悟出:他身边必须要有一团具有凝聚力的力量,要有一个齐心协力、同舟共济的团队。
大舅退休,胡耀颢不过是去掉了一只拦路虎,要对工厂管理层这个无底洞动铁铲子,郑明会、陈泽沼才是挡在他眼前的一座大山。特别是郑明会,仗着自己是工业局局长汤项丘的表哥,眼下肆无忌惮事无大小跟胡耀颢唱对台戏,眼里哪把胡耀颢当厂长,明摆的是明目张胆跟他胡耀颢在桌面上争权了。赵中无意中捣出郑明会无耻内幕,更叫胡耀颢看清郑明会的龌龊、可耻、卑鄙,激起内心一团义愤填膺,正义激流直涌心头。不早日叫郑明会这种人靠边站,还等到何时?
走到窗口,遥望苍穹中一轮明月,胡耀颢若有所思。
旋地转过身,面对铁哥们,胡耀颢脸上弥漫一团大无畏,慷慨激昂,声析江河:
“兄弟们,对‘无底洞’动铁铲——是农用机械厂一场无枪声炮火的革权战斗,战斗意味着要做出牺牲。”
“这场战斗非常严峻,绝对不会一帆风顺,什么样的坏事都可能会发生。”
“跟我一起干,肯定要冒很大风险,你们五个要有心理、思想准备。不管往后会发生什么坏事,你们要意志坚如磐石,哪怕是跌的头破血流、身败名裂,也不退缩,我们人在农用机械厂一刻,定要将最后一铲土填进无底洞里!”
“只要我——耀颢一天是农用机械厂厂长,绝对不会有妇人之心,乌龟之举!”
“管他郑明会,陈泽沼的靠山是谁,豁出这个厂长不当,我这一次也要把他们两个一脚从副厂长高位下踢下台,看他们还能蹦达几天。想叫我——耀颢当缩头乌龟的人,还没有出世。”
“年一过,将向全厂职工宣告:每人一铲,彻底填平无底洞。”
“从明天起,在过年之前,请你们协助我拿出一个最佳方案,越细越好,越大胆越好。不过,这件事暂时保密,千万不要泄漏出去,因为我们厂今后命运如何,在此一举!我不能叫陈泽沼、郑明会那两个老家伙有还手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