讽刺,好笑。天下无奇不有。
堂堂厂长、副厂长——郑明会、陈泽沼、猴科长在众怒下,只好掏钱消灾,换回他们仅有的一点尊严、人格,否则,被扒了衣服,他们有何颜面回家见父母。
如此一闹,郑明会可没法向汤项丘交差,心头又急又恼火又不安。不过,手上有权力的确是件好事,郑明会把事情全推到张志熊头上,骂他出了个馊主意。
叫这一伙人纳闷的是,工人们不是全跑到市政府抗议去了吗,怎么突然间又冒出这么多人?
其实这一伙人不懂,从昨天起,抗议工人轮班制了,上午一班人,下午一班人,这样不造成大家疲劳,消耗体力,因为这是一场持久的抗议。
这还不算奇怪,更奇怪的是电子工业机械厂“刁民”貌似放过了汤项丘,事情突然逆转了,汤项丘办公室、家里不再有人围攻。汤项丘欲将胀裂的冬瓜头,一下子卸下了一个大磨盘。
恢复了一个局长的尊严、高高在上,汤项丘坐在沙发上,二郎腿翘到半空中,一手夹着香烟,仰着头,嘴巴吐着烟圈儿。他心头贼得意,胡耀颢就这样完蛋了,彻底完蛋了,白白被他撤职。这一回,他汤项丘真要拔掉了肉中刺,去掉了眼中钉。
风平浪静背后,是更的大杀机。
第二天早上,汤项丘比平日提前上班,一屁股落在局长位子,有种飞天的飘然感觉,权力真是个好东西啊,电子工业机械厂“刁民”闹的再凶,也奈何不了他汤局长。
半晌时分,一声晴天霹雳,汤项丘办公室的门不知又被谁一脚踢开,吓得他肥大身子一颤,被茶烫着手,疼的他呱呱大骂:“瞎了狗眼是不是,这是局长办公室,不是你家的门。”
踢门的,是工业局党委书记许靖立。
手拿一张报纸,一瞄汤项丘,许靖立“啪”把报纸往汤项丘面前用力一摔,击鼓骂曹操——当场指责:“汤项丘,瞎了狗眼的是自己自己,你骂的话。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看一看,这报纸上都登了些什么——”
工人罢工游行示威,一转到耳朵里,许靖立只感到一颗原子弹引擎被打开了,一刻不敢担搁找到汤项丘,警告汤项丘:必须马上纠正错误,亲自去向胡耀颢赔礼道歉,胡耀颢是他汤项丘想撤职就撤职的厂长吗?可是汤项丘胆大妄为的很,居然还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局长有这个权力。
“今天,我倒要看看你汤项丘手上权力到底有多神通,去收拾这个局面?那天晚上,坚雄根本不该救你这种狗东西!”也许是刚才被汤项丘骂的无名之火涌上心头吧,许靖立顾不上汤项丘是局长,动了粗鲁。
比起电子工业机械厂“刁民”打砸他家,许靖立的发火、辱骂实在不是事。汤项丘眼皮底下的头等大事是,要知道报纸上究竟登了什么东西,才惹得许靖立对他拍桌子?迫不急待一把抓过报纸,汤项丘刚要看,在这节骨眼上,偏偏不识好歹的副局长赵天勇又闯进去。
一吓,顾不上出丑,汤项丘慌忙把报纸三把两把一揉,塞进裤袋里,对赵天勇说道:“有事,等一下,我去下厕所马上回来。”
等到赵天勇反应过来,汤项丘早已是狐狸碰上猎人——溜烟逃窜而去,不见了人影。
反正不是什么要紧事,等就等吧。
这样想着,赵天勇便坐在沙发上等着,一边琢磨汤项丘刚才的猴急、狼狈,是怎么一回事?
时间在一分钟一分钟过去,汤项丘像从地球上蒸发了。
当赵天勇等着不耐烦,欲要离开之时,人事股股长袁庭舒、生产股股长温启琛两人一并走了进去。
权力大也不是好事。
不过是短短三、四天光景,汤项丘权力一下膨胀,权倾朝野,大家连个屁大的芝麻鸡毛蒜皮小事,非要当面请示他不可,搞得他昏头昏脑,晕头转向,分不清东南西北。
赵天勇、袁庭舒、温启琛三个人边等汤项丘,边小声在攀谈什么,神色显着如此气愤之极。
没等回汤项丘,赵天勇、袁庭舒、温启琛三个人意外等来了新上任的农用机械厂厂长郑明会,副厂长陈泽沼。
一上任,郑明会、陈泽沼、猴科长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火,要回被扣工资和奖金。无奈,事件发生第二天,电子工业机械厂财务即被市政府冻结,没有高甘战亲自签字,任何人不得取走一分钱。第二把火,召开职工大会,要把胡耀颢彻底搞臭,恢复农用机械厂原名。无奈,开会时除几个鼻青脸肿可怜虫外,找不到别人影子。第三把火,开除对肖银凤、李发德、蟠刚晨等等人。没料到,肖银凤这个丫头抱着帐目自动“辞职”不干,李发德、蟠刚晨等人则跟着罢工工人胡闹去。
……郑明会、陈泽沼一伙人滑稽可笑的所作所为,不再多说,说了,一千零一夜也说不完。
时间又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十分钟……过去。
说是去一下厕所马上回来,足足过去了半个钟头,仍不见人影子,汤项丘果真从人间蒸发了。
难堪尴尬场面,叫郑、陈二人走不是,不走不是,汤项丘再不回来,他们可是蛤蟆抽筋。
日前,农用机械厂全面瘫痪,郑、陈一伙人昨天亲自上车间搞了一场丢人现眼闹剧后,连车间也不敢靠近了。
“真他——妈——的。”袁庭舒管不了局长不局长,气愤咒骂:“难道要我们等他一辈子,去一下厕所要这么长时间,会不会是掉到粪坑里去——淹死了?”
温启琛讽刺道:“老袁呀,人家二位大能人一个厂长,把农用机械厂搞得热火朝天,一个月利润上亿,百忙之中在这里陪我们等他们的汤大局长,都不急,你急个啥咧。你说是不是,赵副局长?”
“老温呀——”赵天勇讥讽一声,“你可别折煞我,在两个大能人一个的厂长面前,拜托你别叫我副局长,我这个副局长头上顶碗——险着哩!哪一天,这二位大能人一个的厂长看我不顺眼,跑到他们主子面前一拍马屁,一诬告,我这个副局长还不是他们拿去当呀——”
“哈哈哈哈”赵天勇,温启琛,袁庭舒三人开怀大笑。
袁庭舒说:“我要是当厂长呀,我可不敢跟郑明会厂长和陈泽沼副厂长一样,当得如此轰轰烈烈,风光飞扬,闹得全市百姓都晓得他们的蛇蝎心肠!”
温启琛说:“要当厂长,就要当得跟胡耀颢厂长一样,默默无闻,一心一意发展、壮大工厂,全厂工人心甘情愿为他去打那些不会狩猎,专会咬人的夷狗。”
赵天勇说:“有你们两个这样当厂长,我这个副局长晚上睡觉,都安稳踏实!”
袁庭舒说:“赵副局长,好就好在我和老温不是王八吃炭黑那种人,我们明白自己有几钱份量,不会干伤天害理的事。”
温启琛说:“赵副局长,小袁说的对。请原谅我冒犯你一句,不是我存心要说你,你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不会拍马屁。要是你跟郑明会厂长和陈泽沼副厂长学会拍马屁本事,你前途无量,早当上了市长咧——”
袁庭舒说:“赵副局长,也请你原谅我冒犯你一回,不是我要笑你,倘若你肯跟郑明会厂长和陈泽沼副厂长学一学,干尽伤天害理的勾当,你肯定早当上了省长咧——”
赵天勇说:“谢谢二位提醒。说实话吧,我还真害怕自己比郑明会厂长、陈泽沼副厂长能干,免得到头来落得跟胡耀颢厂长一样遭人暗算?”
三个人,你一句,我一句,赵天勇、袁庭舒、温启琛把郑、陈二人讽刺、谴责、挖苦、嘲笑、奚落的十文钱买十一个——一文不值。
“他——妈——的,不会是真死在厕所里吧?”温启琛又咒骂一句。
“对了。”郑明会赶紧趁机捞上一句:“前不久,我听说一个犯有高血压人,去厕所时死在厕所里。”
“汤局长那天晚上被围攻、殴打,回家后都吐血了,会不会犯高血压?我们得去看看他——”陈泽沼尾随郑明会,没话找话,关心上他的恩人——汤项丘。
……哈哈哈,陈泽沼果然是汤项丘的宝贝哦,在众人面前还不忘揭汤项丘那天晚上的丑。
——人命关天。
想到汤项丘这几天确实是高度精神紧张,赵天勇听从了陈泽沼的话,领着众人朝厕所走去,想看个究竟,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汤项丘活生生一个人,怎么从人间蒸发了?
到了男厕所,不看不知道,一看,赵天勇、温启琛、袁庭舒三个人笑破了肚皮——里面的全明白了:汤项丘安然无恙,一切感觉良好,此时正蹲在最里头一格,忘乎所以偷偷看报纸,看的是津津乐道,看的是一张脸像泡在水里,看的是身子跟筛糠一样,看的是脸色如白纸一张——苍白无血。
“汤局长,你在干么?”故意捉弄捉弄汤项丘,发泄一肚子怒火,声如高压锅爆炸,温启琛大叫一声,随后又放低声音,假惺惺说道:“汤局长,大家等你近两个小时了。什么报纸那么好看,看的你都冒汗了。”
叫的好,叫的妙,叫的汤项丘呱呱呱叫。
这一声功力实在是不浅啊,温启琛至少有五十年的内功。汤项丘冷不防遭此一吓,肥胖躯体向前一趴,一只死蛤蟆似的,整个人扑在地上,丑态百出,狼狈的无法形容。
拍马屁拍到了厕所里——臭绝啦,郑、陈二人忙不迭迟跑过去,费了很大劲,才把汤项丘拉了起来。
穿上裤子,一想到刚才险情,汤项丘怵怵发抖。
头脑晕昏昏的,看到这么多人围在厕所里,汤项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结结巴巴喝道:“你们,这是——是,是要造反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