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有生死,物有完损,事有成败,境有虚实。
自盘古开天,各类灵兽出世,其形态各异,千奇百怪,上古魔神相互争斗,天昏地暗。
南有应龙,乃黄帝坐骑,黄帝与刑天大战时,趁刑天不备,乘龙而后袭之,应龙遭刑天斩杀,而刑天,死于黄帝之手,这场大战,便是涿鹿之战。
北有白鸩,鲲鹏子侄,其羽剧毒,然洁白无瑕,秉赋资质,一时无兽可及,时任阴事,翻开生死簿,白鸩逐一查狱,见上面有应龙之死,手中红笔一顿,左思右想,眉头紧锁。然终因应龙枉死,保其三魂,准凡历练。
魔神蚩尤得闻,甚为恼火,于是恁白鸩入轮回,历尘事。
两个上古神兽的命运自此刻起,便已紧紧绑在一起,同生同死,共历磨难。
于是应龙落世为帝,白鸩落世为将。
现世,擎国公府。
离振天面带欣慰,襁褓中的婴儿已不再哭啼,安生的睡着。
躺在榻上的林媚尘嘴唇泛白,满面汗渍。却也努力的睁着双眼看着那小小的人儿。
四岁的离渐行在一旁也看着那被父亲抱在怀里的弟弟,见那模样可爱的紧,便忍不住上前去摸了摸他的小手。
〝行儿小心些,别弄疼了弟弟。〞离振天笑意溢于脸上,他多想再多留几日,这合家团圆的感觉,令他倍感温暖。
〝不会,行儿长大会保护弟弟!〞小大人拍了拍胸膛,向离振天保证。
林媚尘也笑了,只是想到丈夫又将远去边关,就敛下笑意,担心的问道:“老爷可是这几日便要走了?”
‘’是啊,这大雪也融得差不多了,是时候回庐阳了。‘’免不了叹气,庐阳乃西边要塞,塞外,便是肃戎蛮夷,多年来战乱不止,只近几年离振天奉旨戍守那里,方才安生下来。
‘’等远儿过了满月再走可好?‘’林媚尘不是不识时务,只是离渐远才出生,离振天便要回到西边,她只想着渐远,对离振天有丝印象而已,莫要再回來时,认不出自己的父亲。
〝我尽力吧…〞这是他能给的最大限度的答复。
〝没关系,爹爹走了,行儿会替爹爹保护远儿的!〞离渐行一说起话来就神采飞扬,逗得两人哈哈大笑。
最终离振天还是没等到离渐运满月便去了庐阳。他是父亲,更是一国军队的统帅。
转瞬十余载,期间离振天回来的次数少之又少,而离渐行和渐远也早已习以为常。
即进年关,银白降下,为那风雨中摇曳的拂澜都城,披上寒衣。
垩国是个南边水国,这等大雪,是极少见的,百姓们说,这是个凶兆头,恐怕又是要战乱了。可小孩子们却不以为然,他们可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大的雪呢。
闲闲的雪花又飘了半日,终于停了。
临近年关,也就意味着临近离渐远的生辰。
〝渐远生辰将近,想要什么生辰礼?〞离渐行问到。
〝希望今年,爹能回来过年。〞离渐远站在门前,望了望已经见晴的寒天。
〝娘己给爹去信了,相信很快就能收到回信。〞离渐行黯淡下眼光,那话里的意思,是离振天这个冬天,又要待在边城了。
近年来连年战乱不断,百姓流离失所,是离振天一手将垩国的军事力量提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百废待兴,他身为一国将领,怎能擅离职守,自已回家,让将士忍受相思之苦,戍守孤城呢?况目别国虎视耽耽,虽然垩国国力已日益雄厚,但别国也不容小觑。
离渐远呡了口茶,一副风清云淡:〝皇上前两日下御旨的事,渐远已经知道了,哥哥不必瞒着我了。‘’
离渐行哑然,他欺来骗去,最后还是没瞒过去。
‘’既然知道了,为兄也就放心了,省得骗来骗去。只是你可要知道,皇上是因你画技精湛,才准了伱去宫里的,这可是莫大的荣幸,是能为离家光宗耀
祖的。‘’离渐行叹了口气,望向了外面飘零的雪花。
“棋差一着,满盘皆输。虽是好差事,可爹爹说,那个地方可是会吃人的……”离渐远不徐不慢的品着碗里的热茶,那是今年的大红袍,他父亲最爱喝的茶。
小小的少年,就显得如此老成,离渐行实在是拿他没办法。
转过身来,离渐行看了渐远良久,又叹口气道:‘’远儿既不想去,我再想想办法。‘’说完,不等离渐远说话,便踱出了冂。
第二天,渐远起了个大早,披上厚的披风,那披风是用雪狐的毛作里子的,暖得很,是离振天上个生辰给他的礼物。暂不说披风。渐远去了街上,前两日大雪所以有些颜籵用光了,想着今日借着买吃食的空档,去颜料作坊逛上一逛。
‘’娘!远儿执意不想去,您作何逼他呀!‘’离渐行的眉毛拧到了一起。模样可爱,像极了他父亲。
可林媚尘却笑不出来,如果不将渐远送进宫,别说是离振天的官位难保,就连这囯公府,也难逃个抄家灭门。
‘’行儿,不是为娘不心疼远儿,做母亲的,手心手背都是肉,可若不将远儿送进宫去,那便是抗旨,是要诛族的,林眉生双乎支面,泪从他的手上划下,落到了地上。
既然如此,行儿愿替远儿入宫,做什么都好,只要不让远儿……话还没说完,林媚生快步上前,厚厚实实的给了离渐行个耳光。
你进宫去?你进宫去能做什么?你为什么不为你爹想想,他老了以后,谁来代替他出征?‘’
“那便……宁可将渐远送走吗?你要眼睁睁看着远儿在那宫里慢慢被折磨成疯子吗?”离渐行红了眼,“不论怎样,我不会让远儿入宫的,娘您自瞧吧!”说完箭步走出了屋子,独留林媚生一人踉踉跄跄的坐到了椅子上。
离渐行走得匆忙,所以没注意到回廊转角的一丝人影。
雪后的夜很冷,天也很黑,离渐行拎了两坛佳酿去了离渐行的房。
“来喝两杯暖暖身子,总握着画笔,手也该僵了。”
离渐远见了渐行,放了画笔,让下人拿两个酒盅,自顾自坐在桌前倒酒。
“哥哥平日可是不准我喝酒的,今日是怎么了?”离渐远问
“天寒了,怕你凉坏了,再说,小喝两杯无碍的。”离渐行回到。
渐行走到画前,细细的打量了番,这画里的人可是我?
“确是兄长。”离渐远没有看画,自顾自的喝着酒。
〝哦?那这弄琴的,可是远儿?〞
〝嗯。〞
“哈哈哈,有趣!〞离渐远看着那画卷。
那幅画稍显随意,却飞扬洒脱,极见其画功之深,着墨之处尽是豪迈,画中两人在崖上会琴,一个卧着听琴,一个坐着弄琴,分明很是惬意,却显凄凉。落款〝信瑒〞的一旁还题了半句诗:平生一蓑烟雨后,却不见下文。
〝别再看了,一会温酒怕是要凉了。〞看着离渐行回到桌边,渐远将手里斟好的酒呈给了他,便又接着自斟自酌,离渐行也没阻拦,必竟他今晚的目的就在于此。
〝渐远可是有何忧愁之事?怎的自己喝了起来,来,与为兄干一杯。〞说完,离渐行碰上渐远的酒杯,一饮而尽。
〝哥,这画是赠你的。〞
〝送我?好啊。〞
〝兄长给题个名字吧…〞
〝题名?这倒是个好差事。〞说完,渐行拿起笔来,在画的一角题上三个精致的小篆:谁琴予。
〝幽幽离经,谁琴予声。妙。”离渐远站起来,走到画前。〝哥你什么都好,就是太过自负,以后应多察言观色,步步留心,多读文章,心思灵活,别再被人骗了。〞
〝渐远这是何意?我何时被人骗…〞离渐行话还没说完,便开始头晕目眩。
“渐远,你敢……”药力过猛,离渐行昏睡了过去。
“哥,你不能去,你得平平安安的。”微叹口气,离渐远拿起毛笔,在那半句诗的后面,又题了半句:奈何光景淡如烟。
多年以后,这幅春风画卷被世人得知,时人一时争抢,因为这是离渐远唯一一张尚存的作品。
笠日一早,微阳于山,宫里来人接走了离渐远,临别前,林媚尘哭的悲切:“远儿,娘对不起你,是娘不好……”
“娘,我怎能让哥哥替我去呢?即使您不嘱咐我在杯中下药,我也会如此做的……”
太阳完全升起的时候,离渐行还在昏昏沉沉的睡着,而离渐远已经在去宫里的路上了。
离渐远没有看到醒后的离渐行那愧疚又悲怆的眼神。
仁历一百五十三年冬,离渐远奉旨入宫,为宫廷画师。
那一年,离渐行十八岁,渐远十四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