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治中任师长的教导第二师,是由军校教导团刚刚改编而成。一切准备都很仓促,出发的时候,军服都还没发齐,是一边出发一边发军服。
当刘峙与敌方僵持时,蒋介石命令张治中同时指挥第五、第二十一师,担任特别任务,包抄敌军后方。张治中不喜欢盲目打仗,向蒋介石提出意见:新兵,最好使他们先作阵地战,练习点胆量,如果一开始就要他们做机动迂回,似乎不大相宜。
蒋介石不愿多想,命令张治中继续前进。但刘峙被分割包围,张治中的任务中途变更,奉命掩护刘峙撤退。8月31日,他们占领民权县城,接着进击兰封。
部下抓到一个敌方的侦探,审问之后,群情激昂,都嚷着要杀。
张治中许久不作声,凝眉静思。他陷入一个难以解释的矛盾:“我是一个军人,是一个高级将领,自信具备了一个高级将领的勇敢与果断,但是,老实说,我很不愿意杀人。”
部将们都对张治中突然的犹豫与软弱,大惑不解,纷纷鼓噪:“杀了他,以壮军威!”
张治中不肯:“他不过是一个普通人,做了间谍也并非自愿。即使是间谍,又有什么了不起?”
部将们不服气:“他如果侦得我们的秘密,就可能使我们毁于一旦,其作用实在不可小视,还是杀了他吧!”
张治中始终没有松口。
可过了不久,张治中却要杀人了。
一个人是某团的军需,拐了军饷跑了,逃到蚌埠被宪兵捉住。张治中派人押解回来。他像条蛇似的蜷缩在对面的角落里,双膝紧贴着胸膛。
房间里静得像坟墓。张治中在埋头签发枪毙的命令,他刚把笔插进墨水瓶,那个团的团长匆匆进来,求道:“饶他一次吧,现在打仗,少不了理财的人,让他戴罪立功……”
张治中眼睛盯着暗红色的台布,沉默了一会儿说:“他胆敢拐带军饷,阵前逃跑,动摇军心,只有把他办了。”
“师长,你一向是宽大为怀,不主张杀人的,这次又何必毁掉一个人的性命呢?”
张治中命令把军需押出去枪毙,坦白地对团长说:“我不是个嗜杀成性的人,可我杀这个人,在统兵立威上,在维持军纪上,在激励士气上,是有重大关系的。我认为这是非杀不可的,当然与道德观念是相悖的,可是没有办法,要不杀人,只有消灭战争!”
团长只好出屋去了。
以后,张治中又杀了一个兵。这个兵强奸民妻,遇着她的丈夫回家,这兵就开枪把他打死,老百姓到师部来告状。经查实后,张治中即刻命令枪毙。
张治中环绕脑际的矛盾始终没有解开。他不愿杀人,可有时又不得不杀人,道德标准与战场纪律是不相容的。他最终的解脱是要离开战争。所以陇海战役一结束,他就向蒋介石提出回南京军校,续任教育长。大家都觉奇怪,因为教二师是当时一个最大最新的师,这样的师谁不愿意带?张治中偏偏薄此而不为,去当一个教书匠……蒋介石本来不预备让张治中再回军校,已内定冯轶裴继任教育长。张治中回校心切,看来他又没有什么野心,所以蒋介石发了话:“好吧,你回军校。如前线吃紧,我再调你回来。”
中原混战结束后,刘峙被任命为河南省政府主席兼开封绥靖主任。
刘峙一生从不抽烟,不喝酒,也不参加赌博。但他的嗜好是利用他太太同所部的军需处长、会计科长等串通一气,策划搞钱。从1928年起,先后在南京、上海、蚌埠、汉口等地购买了大批房地产和盐井盐田,价值约五百万现洋。这些产业都是用其太太杨庄丽的真名或化名注册的。
蒋鼎文与顾祝同是另一种派头。蒋鼎文在中原大战中,奔走于陇海、津浦两线及其中间地带,忽而向左,忽而向右,迂回挺进,东征西战,落了个“飞将军”的雅称。大战结束后,他与顾祝同、上官云相会师郑州,三个赌徒大开赌戒,呼五吆六地赌了一夜。蒋鼎文手气背透了,不到半夜就输了个精光。他拍拍口袋:“不赌了,不赌了。”
顾祝同把一叠钱推到蒋鼎文面前:“兄弟们难得相聚,再玩几盘,我借给你本。”
上官云相咧嘴一笑:“蒋大哥何须你的钱,放着那么多军饷干什么!”
一句话让蒋鼎文在邪路上滑出去好远:“好!我就赌这口气,押上我全师三个月军饷!”
赌友们跟着起哄,赌红了眼,到天明时,蒋鼎文只剩赤条条一个人。赌友们走后,军需处长来报告说,需要发饷。蒋鼎文这才晴天霹雳,急得在房间里团团转。他想这事瞒也瞒不过去,干脆去见蒋介石,免得查出来被动。
蒋介石一听,腾地从桌子后面跳起来,两眼冒火,拍得桌子山响:“滚蛋!我命令你立即向顾祝同讨回输款!”
过了几天,蒋鼎文又来到蒋介石处。蒋介石问:“军饷发下去了没有?”
蒋鼎文低眉锁眼,大气不敢出,声音细得像蚊子叫:“顾祝同说赢的钱已经当犒赏发给官兵了。”
蒋介石气得胸脯一鼓一鼓的,脸色铁青,抽出纸笔,写了几行字,把纸条丢到地上:“你去领五万元。如果下次你再赌,唯你是问!”
蒋鼎文捡起“支票”,像捧着一座金山,转忧为喜,也没听清蒋介石说什么,只顾点头,乐呵呵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