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婚礼,新娘明媚早己准备好,坐在镜子前自我欣赏着,脸上绽满幸福得意的笑。她终于得到倪骁音了,她的征服欲得到了强烈的满足,她从未如此满足过。
室外婚礼,亲朋好友都到齐了,气氛显得不是那么和谐。小培没有来,容帆、思雯和楚岩都来了。
没有人能理解倪骁音为什么要和明媚结婚,也没有赞成这样的婚姻。
这段时间,大家都觉得倪骁音变了、潘派变了、容帆变了、小培变了……
婚礼正式开始,倪骁音像一个局外人,对每个人都没有笑脸,他真有种冲动离开这个地方。
楚岩对容帆说,“太突然了,我真是想不通骁音到底想干什么。”
“我们怎么能让这样的婚礼继续下去?”容帆说,“他是我弟弟啊!”
“我都不明白我为什么要来参加这个婚礼,都疯了!”
“都疯了!”容帆站起来,“我受不了了,我走了。”
“一起走。”
这时主持人宣布交换戒指,二人只好先坐下。
在交换戒指时,每个人都注视着潇洒的新郎和美丽的新娘,全场都在静静地关注。
突然有一个人进来,让大家都惊呆了,是潘派,她今天的状态很好,至少比大家想像中的都要好,穿着得体,挡不住的清朗气质和翩然风度。容帆、楚岩和思雯都站了起来。
潘派走到倪骁音和明媚面前,大家都不知道她到底想做什么,都想知道她要做什么,又都担心她会做出什么。
潘派静静地看着倪骁音说,眼波流动,她的眼睛依旧清澈如水,没有杂质,像他们初次见面时一样。
“我第一次看见你穿西装,很帅,真的!”潘派说,突然她抱紧倪骁音,当众吻了他,所有的人都呆了,包括倪骁音自己。他没有表情,但他并不是麻木的,他震憾了,从心灵深处震憾了,他手中的戒指一不小心落在地上,那声音显得那么脆生生的、那么刺耳。
明媚怔了怔,今天她的确美艳得惊人,而且十分高傲。她看着他们,简直无法相信,她还以为自己在看一场电影而已,她宁愿眼前的一切只是一场戏。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应该怎么做,因为潘派的行为太让她意外了,不,让所有的人都感到意外。
主持人立即调节气氛,“这位小姐是在和大家开玩笑,把大家都吓坏了吧!”大家都没反应,好像根本没有听到他的话,只是看着那三个人。
潘派看着明媚,微笑着说,“恭喜你!”她的笑异常冷酷,像是对自己的嘲弄,也是对她的嘲弄,更是对命运、对这个世界的嘲弄。
“谢谢,既然来了,喝杯酒再走吧!”明媚立即装作很大方的样子,递过一杯酒。
潘派接过来,“你今天真的很美,只是你应该先把自己洗干净再穿这婚纱。”她忽然把那杯酒从明媚头上浇下去,一字字道,“我想不出比这更好的礼物送给你!”潘派转身离开大厅。
明媚好像麻木了一般,她是新娘,今天应该她是最美的,可是她就这样被潘派当众羞辱了,而她的新郎却毫无反应,她好恨,她表面不做动静,心理却早已歇斯底里。
人群中稍起一阵议论,声音很低。
突然,倪骁音向外追去。
明媚喊道,“倪骁音!”
那一瞬间,明媚所谓的“幸福”被倪骁音摧毁得支离破碎。
她的心,裂了,生生地痛。
她必须承认,她只是一个女人,渴望别人收藏,妥善安放,细心保存。
她必须顾认,久久绵延于心的,那不是她的爱情,仅仅是一场没有温度的暧昧。
她,开始可怜自己了。
潘派和倪骁音在海边,这里好像已经成了他们两个人的世界,每次有什么事,他们都会来这里,然后事情就可以圆满地解决。
海风吹过,二人扬起头,闭上眼睛,那种感觉好舒服,如果一切都能随风而去就好了。
“你真有性格,说结婚就结婚,就逃婚就逃婚,幸亏我没有要嫁你,否则就太惨了。”潘派睁开眼睛说。
“你也很勇敢,突然跑到我的婚礼上强吻我。”
“我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明媚一定气疯了,呵呵……呵呵呵……”潘派笑起来,倪骁音也跟着笑了起来,好久没有这样笑了,真的好久了。
“想不到我们见面会是这样一个场面。”他说。
“难道还要我和你在这里抱头痛哭啊?太没新意了!”她说。
两人沉默下来,只听见海浪的声音,好像在发泄什么。
“刚才,小培说不能为那晚的事而牺牲大家的幸福,她要向容帆说明一切。”潘派说。
“事情已经发生了,瞒着他,我们的心里还是有阴影的。大哥对我那么好,还为我妈妈捐了肾,我还不知道怎么回报他,现在却又发生了这种事。”
“不知道容帆会是怎样的反应,男人对于男人,有些事是可以理解,但不可以原谅的。”
病房里。
小培面色苍白地坐在床边,倪骁音和潘派刚刚进来。
倪骁音走过去问,“你好点了吗?”
小培突然抱住他,哭起来,“骁音,我怀孕了,我刚刚知道,怎么办啊?本来还想向容帆解释的,现在什么也解释不清了,我该怎么办啊?”
倪骁音茫然地问,“孩子是我的?”他本想对容帆解释的,可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又让他失去了主张。
“是你的,刚才那小护士说只有一个月,我好怕!”
“不要怕,有我在!”倪骁音安慰着。
潘派看着他们,只觉得自己很多余,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来,这一切与她何干?她为什么要参与进来,她明明可以永远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过自己自由的生活,为什么要踏进这个感情漩涡呢?到头来搞得自己遍体鳞伤。
她转身正要离开,却发现门口多了一个身影。
“容帆……”潘派惊道。
倪骁音立即放开小培,睁大眼睛看着哥哥,不知是惊惧还是胆怯,他渐渐低下头。
容帆走进来看看面前这三个人——弟弟、妻子和好朋友。
小培没有勇气抬头看他,紧闭双眼,咬紧下唇,痛苦万分。
容帆看着倪骁音,“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他忽然大声道,他已失去了理智。
三个人都沉默着,谁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潘派看着容帆,她觉得此刻最无辜的人是他。
“对不起,哥。在你和小培结婚前不久,我……我和她……”倪骁音的声音异常脆弱,甚至有些沙哑,他无力为自己辩解什么。
容帆推开倪骁音,他愤怒的目光射出血和火,潘派从未见过容帆这样的愤怒。
他无法容忍这样的耻辱,一个是自己的弟弟,一个是自己的妻子,他们竟然背叛了他。
小培痛哭嘶声,“容帆,是我对不起你!我不该欺骗你!”
容帆转身走出病房。
倪骁音追出去,“哥!”
容帆只是自顾自地向前走。
“你误会我们了。”倪骁音解释着。
两人在长廊中争吵,引来不少人莫名的眼神,容帆走出医院,倪骁音跟出来。
容帆甩开他的手,停下来怒视着他,“我可以相信你任何事,原谅你任何事,就是这件事例外。我是一个男人,一个男人的尊严被践踏得体无完肤,而这个人就是他的弟弟!现在我除了耻辱,什么也感觉不到!”转身继续向前走。
“小培是无辜的……”
“不许你在我面前提她!”容帆怒喝道,转身忽然挥出一拳打在倪骁音脸上,倪骁音摔倒在地上,嘴角渗出了血,手也擦伤了。
容帆瞪着他,“别再跟着我,我不想再见到你!”他离开。
海边,只有容帆和潘派。
“对不起,容帆……”
“就算应该道歉,也不应该是你。”
“让大家都冷静一下吧!”
“然后呢?”
“然后……我也不知道……结局和过程都有了,再去纠缠,连自己都觉得贪婪。报社派我去分社,也许很久才能回来,也许永远不会回来了……我只想一个人走,就一个人……小培已经有了骁音的孩子,我想给你们时间处理这段感情。”她哭了,再怎么望着天空,眼泪还是要流下来,而且泪流不止。
我们一直都是美丽世界里的孤儿,孤单,寂寞,执着。一旦和温暖相遇,便注定了要溃不成军。
我的海岸少年,我的纯美初恋,我的青春时代,就在这一刻定格,然后斑驳,脱落,原谅,遗忘。
天阴沉沉的。
倪骁音和小培一起从医院出来。
“这一阵子,我会去法国。我家人早已帮我办好手续,只是我一直没有下决心去。”小培突然说。
倪骁音有些激动,“为什么你们突然间都要走?潘派要走,你也要走?”
小培停下来看着他,“我不能太自私,总是让潘派让步,我不想再那么霸道地占有你,我想学会独立、学会坚强,潘派可以,我也可以。”
“你就忍心让我做一个不负责任的人吗?”
“我们之间早已没有感情,勉强在一起只会让彼此更痛苦。”
“如果是容帆留你呢?”
“算了,我不能再什么事都依赖他,我该试着离开他了。”
“我哥他还是爱你的!”
“可是我留在这里不知该扮演何种角色,离开才是最好的选择。容帆那么优秀,也会有很多女孩子喜欢的。”
“可是他只爱你。”
“相爱人不一定要在一起。”
“这不是太残酷了吗?”
潘派最后一次主持《天堂鸟》:大海、天空、海鸥、夕阳、漂流瓶、男孩和女孩……倾心的相遇、遗憾的错过,就像彼岸盛开的花朵,有着隔海相望却无法触及的哀伤。记得住那双眼睛,灵魂仿佛即将破茧而出的蝴蝶。生活并非是黑白画面,可是有种感觉叫作幻灭。可能爱情之于我们,是那彼岸耀眼的花朵,隔着一条银河,蝴蝶始终飞不过沧海的。
小红楼的晚上,静得让人不安心。
三人在厅里,潘派眼睛盯着电脑,一言不发。
小培坐在桌前翻着日记,心头涌上阵阵伤感。
思雯偎在沙发里一会看看这个,一会看看那个,一副为难的样子。
“我去买点菜,一会为你们饯行。”
潘派突然轻声说,“思雯,我会想你的!”她的声音在颤抖,眼睛也湿润了。
思雯回头看着她,“我也会想你们的!”
小培传出抽泣声。
思雯拉起两人的手,三个女孩哭在一起。
潘派拖着行李箱来到街边拦车,过去好几辆她都没有拦。
风儿吹过,她的头发乱了,没心情去理,默默地站在那里,好像留恋着什么,好像在等待什么。
她知道自己在等什么。
他来到她身后,她感觉到了,她的嘴角漾起了浅浅的笑,感动的笑。
她突然回头,看见他那双永远让人惊喜的眼睛依然让人心动,只是此刻看来更让人心痛。
两两相望,久久无语,诉不尽的千言万语,取而代之的却只有那静静流淌在心头的泪水,他们都暗暗告诉自己不要在对方面前流泪,泪水一定要等到转身之后再流。
“我们……我们还能再见面吗?”他问。
“会的,一定会的。”
“那我们会以什么样的方式见面呢?如果我向你要地址或者新的电话,你又会说太俗了。”
“我想……在街边偶然重逢就是我们最好的见面方式,你说呢?”
倪骁音勉强地点着头。
一辆出租车停在他们身边。
潘派看着倪骁音,眨眨仍旧清亮的眼睛,“再见,倪骁音!”她嘴角抽动,泪水就要落下来,忍了又忍,转身,泪倾城。
车开了,潘派没有回头。
倪骁音站在那里好久才轻声说了句——再见,潘派!
街边响起那首邓丽君的老歌《漫步人生路》,车里的潘派在流泪,车外的倪骁音在流泪。
小培今天要走,此时,该在机场了吧!
办公室里,容帆一直心不在焉,明媚悄悄推门进来,坐在容帆对面。
“其实他们之间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仍然是冰清玉洁的。”明媚的话令容帆如梦初醒。
明媚接着说,“那晚我约骁音和小培到乐队后,给他们吃了安眠药,他们迷迷糊糊地一直睡到天亮,根本什么都没做过。”
容帆惊呆了,“小培的孩子是我的?是我的……你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为什么告诉我那孩子只有一两个月?”
“对不起,容帆,是我让护士那么说的。”
空旷的机场,飞机刚刚起飞。
容帆迎风站在那里,遥望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