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文达在电视机前,很专注地看着倪骁音的乐队正在进行比赛,并且把整个过程全部刻录下来。
雪怡从容帆房间里出来,容帆也跟了出来,两人在楼下静静地望着倪文达,不忍心去打扰。
“爸爸没有参加骁音的比赛,骁音一定很伤心。”
雪怡目光幽然,“其实他很想去的。”这么多年,她比谁都更了解倪文达。
“爸爸这又是何苦呢?”
“这父子在这方面很像的,他们都不是善于表达的人。”
木头从房东那儿回来,垂头丧气的样子。
“房东全家要移民,准备把这房子卖掉。”
“啊?那就是催我们搬了?怎么不早说?现在才说,后天房子不就到期了?让我们睡大街呀!”怪兽急了。
“我求了房东半天,才肯宽限到大后天,上个月就想通知咱们,为了躲房租,咱们不是关机了嘛!”木头说。
“大家先把乐器放在我那儿,然后再慢慢找房子。”潘派提议。
“一开始办乐队我们就在这儿住了,真舍不得离开。”倪骁音默默地说。
“是啊!那时候,你好好的家不住,天天往这儿跑,这里又小又乱,还很潮,可你就是喜欢。”
“舍不得搬,除非把这房子买下来。”阿浩说。
“房价现在这么高,拿什么买房子?”
“明天早上,阿浩直接去中介,我们三个到处找找,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吧!”倪骁音安排。
次日一早,几个人便分头行动。
倪骁音问了一整天,没耐心了,怪兽迎面走过来。
“怎么样了,火鸟?我那边不行。”
“一样。”
怪兽给木头打电话,“木头,你那边有没有?”
木头说,“只有一个合适的,人家只租给女生,我再找找看。”
“什么嘛!重女轻男!”
倪骁音打给阿浩,“阿浩,中介那儿怎么样?……怎么这么倒霉?”他挂了电话。
“怎么了?”怪兽问。
“阿浩跑了四家中介,房子是不少,可是有的太小、有的太贵、有的太远。”
“是不是真要我们露宿街头啊?”
这时倪骁音的电话响了。
“喂?……天地唱片?你好你好!……没问题,OK,再见!”接完电话,他兴奋到极点,看着怪兽笑着。
“傻笑什么呀?怎么回事?快说呀!”怪兽迫不及待了。
“天地唱片要和我们谈录单曲的事。”
“哇!”怪兽大叫,“快告诉阿浩他们……”
有时,希望就在人生最黑暗的时刻突然出现。
第二天,倪骁音和怪兽两人一起去了天地唱片,而木头和阿浩继续找房子,大家约定无论成功与否,下午在乐队集合。
木头和阿浩回来时,倪骁音和怪兽已先一步回来,他们正在大声地争吵。
“吵什么呢?大老远就听见了,录单曲的事呢?”阿浩问。
“你问他吧!”怪兽气呼呼地说,坐在桌子左边。
“问他!”倪骁音也倔强地说,坐到桌子右边。
“天地唱片的老板不太认可我们的音乐,他说给我们两条路,一条是请大腕来唱,另一条是让我们退钱,把歌拿回来。你们知道火鸟怎么做的吗?”怪兽说。
“火鸟,怎么回事?”木头问。
“我说他们根本不懂音乐,这错了吗?他们不认可的东西就没价值了吗?我不能出卖我们的音乐,如果让别人来唱,我认为,那出卖的就不仅仅是音乐了!”倪骁音拒理力争。
“你怎么就那么沉不住气呀!都什么时候了还玩清高啊?”怪兽说,“让大腕来唱又有什么关系?最起码可以先得到一笔钱,给我们个安身之处吧!这也并不等于我们的作品就没价值了,是你不会变通而已。”
倪骁音反驳,“那是我们的歌,要由我们自己来唱,凭什么让他们唱?我们是一个乐队,不是幕后工作者,就因为那些人有名就让他们唱吗?我不认为他们一定比我们唱得好!他们根本就没有我们这样的感情。”
“火鸟,你站在我们的角度想想行不行?你当然不用急了,你家就住在这里,大不了回去和老爸认个错就回家了,我们呢?再下去就真要露宿街头了!”
“你这算什么意思?想不到这么多年,你还这么不了解我!还算什么兄弟?”倪骁音也气坏了,愤怒与失望之情一并而来。
“什么兄弟?大不了不做了!“怪兽一气之下说。
“这样下去也没意思,《天堂鸟》根本就不应该重组,不如解散算了,大家各奔前程,谁也不担误谁!”倪骁音说得更绝,不过也是一时的气话。
“火鸟,你说什么?”阿浩也生气了,“以前是我们放弃了你,现在轮到你放弃我们了是吗?想不到这种时候你说这样的话!”
“好啊!你们几个站在一条战线上了,我没什么好说的了!”
“解散就解散!一会我就找人来搬走我的东西!”怪兽转身要走,木头急忙拦着他。
“怪兽!”倪骁音叫道,怪兽回过头,倪骁音说,“要走也是我走!散之前大家把话说清楚,我们之间不存在谁放弃谁,每个人都是年轻气盛,生活在一个集体里,谁没犯过错?怪兽你说我不站在你们的角度想,我真是那么自私的吗?我说那个老板不懂音乐为什么?我是在肯定我们的作品,而他是在践蹋我们的心血你明白吗?我把音乐看得比我的生命更重要。我和爸爸吵翻为了什么?离家出走为什么?难道只因为我任性、我任意妄为吗?我有点累了,但我一直告诉自己这不过刚刚开始,每个坚持梦想的人都要经历的。最后我想问你们一句,《天堂鸟》就是这样的结局吗?我们的友情就是这么不堪一击吗?”倪骁音越说,声音越颤抖,他竟然在大家面前流泪了,他以为他永远不会在众人面前有这样脆弱的表现,而这一次,他却忍不住让自己真情流露。
怪兽、木头、阿浩都站在那里,眼中含着泪光。。
倪骁音一个人走出《天堂鸟》乐队,阿浩拉住他的手,说,“别走太久,我们需要你!”
“别等需要我的时候才来找我,我讨厌被抛弃。”倪骁音说。
“你说过,我们之间不存在谁抛弃谁。”木头说。
倪骁音点点头。
“刚才大家都太冲动了,火鸟你散散心也好,早点回来,租房子的事还没定下来呢!”阿浩说。
倪骁音一个人出去了。
倪骁音在街边买了罐啤酒,掏零钱时,“叮当”脆响,一枚一元硬币掉在地上,滚出很远。他立即追过去,硬币到了一人脚边停下,倒在地上。他赶紧过去,现在每一分钱对他来说都那么重要,他刚要捡起来,那人已拾起递给他。
“谢谢!”倪骁音接过来,抬头却怔住了,“爸爸?”
二人一起来到避风塘,面对面坐着,这好像是他第一次和父亲面对面安静地坐在一起。
“爸爸,我不能离开乐队,放弃音乐就等于放弃我自己了……”倪骁音说,他没有正视他的眼睛,长长的头发遮住了他略显脆弱的表情。
“爸爸不是来逼你的。”倪文达说。
倪骁音抬头看着爸爸,眼中有意外,也有感激。
“其实那天,你的表演很好。”爸爸说。
倪骁音怔住了,好像不敢相信刚才那是爸爸说的话,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爸爸,你……你看了我的比赛?你说我表演的很好?是真的吗?”倪骁音有些激动地看着爸爸,从小到大,这大概是他从爸爸那得到的第一句赞扬,他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那感觉比中了头奖还要开心得多。
倪文达点点头,他从没想到自己的言行对儿子竟有这么大的影响,从没想到。
文达取出一张卡递给骁音。
倪骁音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这是……”
“给你和乐队的。”
“爸……”倪骁音望着那张卡,不敢接受。
“你们的房子不是到期了嘛!算我送你们的礼物。”
倪骁音对于爸爸突然间的转变感到受宠若惊,倪文达将那张卡放进倪骁音手中。
“谢谢。”那卡,还是温热的,带着爸爸的体温。
沉默片刻,文达和倪骁音同时想起:“对了,密码是……”他们之间一直存在着一种默契,只是他们都未曾发觉。
两人对望一眼,停顿了一下。
“你的生日。”爸爸说。
他以为,那是个被遗忘的日子,其实,一直在爸爸心里。
§§第三章 亲恩,爱恨绵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