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醉不归酒吧,凌乱的音乐,凌乱的情绪。
倪骁音已喝了很多酒,爸爸把他伤得很重,不是身上,是心上。
潘派来到这里一眼看到他。
“倪骁音?你怎么了?为什么喝这么多酒?”
“别管我!”他推开她,向外跌跌撞撞地走去。
潘派险些被推倒,但立即又过去扶住他,“我送你回家。”
“我不回去,别管我!”他语无伦次地说着。
潘派艰难地扶着他出来,打了辆车。
不一会儿到了小红楼。
小培开门一看,“这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别问了,快帮帮忙。”
两人一起把倪骁音扶进潘派的房间,倪骁音躺在床上,好不容易睡着了。
“你是从哪儿把他捡回来的?”小培问。
“酒巴。”
潘派看着渐渐熟睡的倪骁音,那种婴儿式的睡姿,和她很像,她听说,这样的人常缺少安全感。
小培悄悄出去,忍不住回头看,今晚,骁音要睡在潘派的房间里吗?
潘派突然转身,“小培,今晚我要和你挤一张床了。”
小培笑了。
第二天早,倪骁音醒了,这个蔚蓝色的房间,深深像海。
第一眼看到天花板上那张自己与容帆的海边合影,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竟可以笑得那么阳光。他也不知道潘派是什么时候把他们的相片贴在那里的。
窗口一只编织精细的“天堂鸟”风铃叮咚作响。
自己身上的衣服还穿得整齐,没失身,他自嘲地想。
潘派过来了。
“早上好!”
“你带我到这儿来的?”
“是啊!昨晚你醉得一蹋糊涂。”
“谢谢你。”
“发生了什么事?”
“没什么。”倪骁音不想提昨天的事。
潘派看看他的脸,轻声说,“脸上,有指痕。”
他摸摸自己的脸,低下头,被打了两记耳光,留下浅紫色的指痕,过了一夜,嘴角还在痛。潘派忽然感到他现在的样子让人很心疼。
“小可怜,你一夜没回家,家人一定担心了,小培已经打电话给容帆了。”
倪骁音低着头,好像有心事的样子。
潘派问,“你没事吧?”
“没有啊!”他抬头看看窗口的“天堂鸟”,“那是你编的吗?”
“喜欢吗?”她问。
“天堂鸟是勇敢的象征。”
“那你呢?”
“我不够勇敢,爱的不敢爱,恨又恨不起来。”
“因为你太善良了,你怕伤害别人。”
倪骁音低下头,忽然说,“看见我那条链子没有?”
“什么链子?”
“玉坠那条,我一直戴着的。”他说着焦急地在床上翻找。
“大概掉了吧!”
两人一起屋内屋外地找起来,可是一无所获,倪骁音看来好失望。
潘派问,“那条链子对你很重要吗?”
“我也说不清,只知道自我懂事开始,它就一直跟着我。我想应该是妈妈留给我的吧!”
“你妈妈呢?”
“大概是去世了,不然,为什么二十年了也没看过我一眼。”
“也许没有去世呢?为什么不问问你的爸爸?”
“关于妈妈的事,他不许我问。”
“你想她吗?”潘派无意触痛他,可是她真想多了解他的内心,当一个人想走进另一个人的世界时,她就会忍不住想知道他的一切。
“谈不上,我根本对她没有任何印象。可是我想拥有一次母爱。”
“你早就把玉坠当成了母亲的象征是吗?”
“我不知道。也许因为儿时母亲的离开,父亲的冷待,总感到自己生命中还少了些什么,也许就是——母爱。算了,一切都过去了,那个玉坠伴随我快二十一年了,反而就像一份心事、一种包袱,丢掉也许更好。”他为自己解脱,可是潘派看出他根本解脱不了。
“真的吗?”她说,伸出手,一个玉坠落下来,亮晶晶地晃在他们眼前。
潮湿的日子,空气里弥漫着清新的味道。
倪骁音准时出现在不醉不归酒吧,刚进来就看见容帆向他招手,好像正在等他。
倪骁音走过去说,“别告诉我是巧合啊!”
“我已经在这儿中蹲点一小时了,我的时间很宝贵,别让我废话了,回家吧!”
“不回去。”
“你别再任性了行不行?”
“哥,有天晚上看到爸爸拥抱你,我好嫉妒,我暗暗对自己说,我一定要得到爸爸的拥抱,可是我得到了什么?得到他一次次责骂,还有一记记耳光……”他说不下去了,最后只说了句,“对不起!”一个人离开了。
倪骁音走进雨中,全身湿透,他浑然不觉。
头脑中闪现着与父亲的每一次冲击、对峙的场面。那一次次的争吵让他感到厌倦,可他的记忆里,和父亲在一起只有吵架没有别的,他搜寻不到一个让他感到温馨的场景,他真的不想再吵了,可是如果不那样,爸爸根本不会在意他,所以他宁可惹他生气,让他骂他,他也不要被冷落。
为什么你要那样对我?为什么……倪骁音心里在呐喊着。
一柄橙色的伞遮住他头顶的那片阴云,他有些感动,他一直渴望着有这样一柄为他挡风遮雨的伞,一直渴望着……只是没想到,这个人会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