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心医院,容帆向雨晨的病房走去。
凌雨晨正吵着要出院,一个小护士拦着她。
“怎么回事?”容帆问。
“我要出院,你们这么久都没检查出我的病,我根本就没事,让我出院!”
“结果没出来,你不能走。”容帆坚决地说。
“那好,你们把结果拿出来,我不想在这儿浪费我的时间。”
“您先别急,可能是肾结石。”
“什么叫‘可能是’?你们做医生的就是这样诊断病情的吗?到底会不会看病?随便开点药就打发病人了,要么就让在医院里一直住下去,把病人当什么?你们的医德都哪儿去了?”
容帆被训得怔了怔。
“我们会检查出结果,你急也没有用,你是病人,最主要的是注意身体。”容帆拿出自己的耐心说。
“好,我再多等一天,再没结果我就转院。”雨晨的坚决不容置否。
“你先休息吧!”容帆也正要出去,雨晨叫住了他,“对不起,我刚才太冲动。我的心情不好。”
“不,是我们失职,您的当头棒喝让我们清醒很多。”
潘派来医院,迷路似的在长廊里来回转着。
正好看到容帆从医务室里出来。
“嗨!”潘派打招呼。
“你病了?”容帆上下打量她。
潘派白了他一眼,“你才病了,一见面就诅咒我!”
“没病来医院干什么?”
“看病人啊!我迷路了。”
“这也会迷路?”
“我天生路盲。”
“怎么没想到给我打电话呢?”
“哦,对啊!怎么没想到呢?”
容帆笑笑,“有时候看你那么精明,有时候却笨得可以!”
“原来思雯的妈妈就是作家凌雨晨,我还采访过她呢!我是来看她的。”
“是吗?太巧了吧……”容帆的目光忽然停在远处。
“怎么?”潘派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一个熟悉的中年男子刚从凌雨晨的单人病房出来,向外走去。
“你认识的吗?”潘派问。
“我爸爸。”他说,眼中仍满是疑惑。
“啊?那好像是达晨广告的老板啊!我们杂志刊过他的。我也是前不久才知道他是你爸爸。”
容帆看看她,“我的家世你都不了解?我是你男朋友!”
“你以为我是知道你是富二代才追你呀!哎?那倪总和凌作家怎么认识的呢?”
潘派来到凌雨晨的病房,两人一见如故,第二次见面更是亲近,于是聊起来。
潘派说,“真没想到这么巧,您竟是思雯的妈妈。”
“无巧不成书嘛!你的稿子我看过了,你的文笔非常好,功底深,想像力丰富,男女主人公都是空灵而迷惘,认真而狂野,不羁而自由,他们的恋情是冷酷的、惊世骇俗的。你很会编故事,但是,太随心所欲了,感情描写不够细致,只有有切身体会的人才能写出真情实感,你的经历太少,年龄太小,你有感情,可是你给人的感觉却是冷冰冰的。潘派,你在怕什么?你不敢涉足爱情对吗?”
潘派笑了笑,“被你看穿了。我一直认为爱情、婚姻、家庭都是离我很遥远的事情,儿时父母婚姻的失败给我留下永久的阴影,我恐惧婚姻,害怕面对婚姻生活的责任,但是我向往爱。
“这说明你心中有爱,爱情这株古典浪漫、需要精心栽培的植物,好像在现代生活中越发难以触及了,婚姻仿佛真的成了传说。”
“所以我们只在书中温暖着自己的梦,在绝望的爱中释放心灵。我知道您喜欢完美的结局,可是究竟什么才算完美呢?”
“最完美的结局不一定是有情人终成眷属,为了成全他人、为了一种家庭责任而忍痛分开,心中亦会感到欣慰,亦会感到幸福,这何尝不是一种完美的结局?”凌雨晨的目光深遂,她的思绪好像停留在某个遥远的时空,那回忆里有好多好多辛酸的故事。
潘派凝视着那双耐人寻味的眼睛,她对她的好奇心越发强烈了,“凌阿姨,你认识达晨广告的老板倪文达吗?”她的问题总是直指人心,因为这样,对方常常因为没有心理准备而措手不及,她就可以从对方的表情中找到想要的答案。
凌雨晨抬头睁大眼睛看着她。
潘派笑了,“你可以拒绝回答的。”她知道对方越是不回答,就越是有问题。她从凌雨晨那惊异和不自然的表情中找到了一些秘密,她知道这样问人家的隐私不是很好,可是她的好奇心真的太重了,同时也想为容帆做点什么。
“我们是老同学。”雨晨只是说。
潘派点点头,没再追问。
倪骁音坐在容帆的车里等他一起回家,打开音乐。
他看见凌雨晨一个人在外面走着,忍不住下了车,凌雨晨回头看着他,那双格外忧怨而又充满慈爱的眼睛让倪骁音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震撼。
“这么晚了,怎么还在这儿?”凌雨晨问。
“我在等哥哥。”
雨晨看着他,“我可以叫你骁音吗?”
“当然,凌阿姨。”
两人慢慢向前走着,好长一段路,好长一段沉默,然后他们同时叹了一口气,一起停下来。
雨晨轻轻地问,“你有没有遇到过某个陌生人,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有。”
“在我第一次在车站见到你的时候,我就——”她看着他,“你该知道我想说什么。”
“是的,我知道。”倪骁音感觉到他们之间有种深深的默契。
忽然一个闪亮的东西落在地上,像夜空滑落的流星,他们一起蹲下去拾,那是倪骁音的那条玉坠链子。
雨晨说,“让我替你戴上吧!”
倪骁音的手不由自主地松开,她拿起那个玉坠为他戴上,他只觉得有种特殊的感触,好像一阵暖流迅速漫过全身,他的眼眶也发热了。他抬起头看着凌雨晨,他的眼睛湿湿的,她的眼睛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