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介石就任总司令以后,任命了总政治部主任周恩来(未到职),后改为邓演达。又任命邵元冲为总代表———总之,蒋介石的手法是用一个右派看住一个左派,再用一个左派来限制右派。蒋先云被任命为总政治部参谋处副处长。
蒋介石正在司令部专心研究军事地图。
“我正在城楼观山景,耳听得城外乱纷纷。旌旗招展空翻影,却原来是司马发来的兵。”蒋介石轻声唱着,翻动着那幅好像洋铁皮一般瑟瑟发响的地图。这是苏联顾问精心绘制的。蒋介石用红蓝铅笔修改过,他特别把倾向直系的各部队图形外面加了一道框,又把“红胡子”活动地区点成了麻子坑。他自己的号称二十万人马画成了好几个很大的鲜红的椭圆形,它们前面的箭头直指向敌人。这对被召集到这里来的指挥员们说,是有很大的心理影响的。
“你们看,”蒋介石常常指着地图说,“我们的力量怎么样,吴佩孚他们又怎么样!我是一正压三邪!”
指挥员们播着后脑勺,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我的‘介’字是个正人字,底下还有两根支柱,那就是国民党和共产党。张作霖的‘作’字,吴佩率的‘佩’字,孙传芳的‘传’字,都是一个邪人字,这是气数注定,非人力所能挽救也!”
指挥员们被蒋介石的奇特解释,惊得目瞪口呆。
站在窗边的蒋先云,小心地注视着蒋介石的一举一动。在他光闪闪的黑眼睛里,显示着某种担忧的复杂情感。手枪走火事件和继续留在蒋介石身边工作,使他有了很大的精神压力。他在共产党人中有些孤立。尽管他文武双全,在当时的情况下,他不能完全识破蒋介石也是合情合理的。所以他对蒋介石说的话也是开诚布公:“校长,我不希望共产党人和国民党人分道扬镳。”
“正是这样!”指挥员们走了以后,蒋介石坐下,和蒋先云谈起来。“所以,上次事件(指中山舰事件)处置非常,事前未及报告,专擅之罪诚不敢辞,应自请从严处分。我要杀共产党人等于自杀!”
蒋先云有些惊异,问:“校长对我有什么指示?”
“此次北伐,你继续留在我身边,当我的侍从参谋。”
“北伐胜利后,我想离开。”
“不要离开,你是我的好学生,我会重用你。你以后可以到军校当中将教育长。”蒋介石很少会将自己的安排说得这样详细,他肯定是经过一番认真考虑的。“我知道你有委屈(蒋先云曾因手枪走火,险些伤人受到共产党内处分),你是共产党员,又受了留党察看的处分。其实你完全可以解脱,脱离C。P。组织。”
蒋先云警惕起来,用固执的目光瞪着蒋介石:“这不行。别的可以牺牲,但共产党籍不能牺牲。”
“我不勉强你。只要你在我身边就行。其实,我对你们共产党的才能也是十分敬佩的。”蒋介石摩挲着头顶,回忆着说,“我们党要是有个周恩来,肯定会无往而不胜,可我发现他心神不定,和我的关系渐渐疏远,他和我还是同乡嘛。加伦将军我也很佩服,他能让那些一辈子没有动窝的将领亲自到前线去。谭延就是这么一位。可是只要加伦说一声,谭延应该到前线去,老头子就立刻出发了。”
蒋介石很少有这样开心议论别人的时候。
“你要以你的威信去游说共产党的领导人。”蒋介石敛起笑容,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稿,递给蒋先云,“当然,我也要影响他们。这份文告你看看,如无疑问,请即日发布出去。”
下面是这篇文告的全文:
(蒋)校长留别全体官长学生书
本校全体官长学生各同志钧鉴:本校长受党与政府之委托,督师北伐,所倦倦不能忘者,以我全校官长学生为最。临别赠言,血诚所寄。凡我同志,幸各谛听。革命成功之最大要素,为团结精神,统一意志,集合一切革命势力。是故本校校训,为亲爱精诚。本党使命为谋全民革命,而必植基于农夫、工人,且与共产党合作。我全体官长学生,宜相亲相爱,宜团结一致,宜共同集合于革命旗帜之下,努力工作。共产党同志不得怀疑批评三民主义,国民党同志亦不得稍有排斥共产党同志态度。本校长向以革命为前提,前次提出整理党务案,及要求我同学各保持纯粹之党籍,皆仅考虑本党与共产党合作之方法,并非怀疑本党与共产党合作之原则。无论其退出C。P,而为纯粹之国民党员,或退出国民党而为纯粹之C。P。分子,本校长皆一视同仁,无分畛域。各同学亦切勿稍有歧视。既为同学,又同致力于革命,即宜互相亲爱,共泯猜疑。彼反革命者,以讨赤为名,不独仇视C。P。,凡国民党稍努力之同志,即概诬为C。P。,或加以卖党之罪。此种态度,我同学不宜效之,其秘密之小组织,与任何小团体,皆宜悬为厉禁,视为亲爱精诚之大敌。近来部队中有仇视政治工作人员者,即为陷入反革命之渐。各官长宜于暇时研究政治经济,各学生亦十分重视政治教育,方不负本校军事政治并重之旨,且可充分明了主义,成为真正革命军人。至服从命令,信守纪律,尤为军人必守之天经地义。本校长出征以后,校长职务,已委任方教育长代拆代行。各官长学生务一致服从方教育长之命令,与服从本校长之命令无异。黄埔今日已为革命之中心,一方为全国人民所瞩望,一方为帝国主义者所嫉视。惟有以大无畏之精神,百折不挠之志气,辅以谨慎戒惧之心理,廉洁高尚之美风,确信革命系为劳苦群众谋解放,而非为个人争功名富贵。故大群之团结必须坚固,小己之自由独立,皆在于是。前方之胜利,悉系于后方之巩固,而本校尤为革命之根本,我全体官长学生其共勉之。中正敬启,(民国)十五年七月二十七日。
不久,蒋介石率师出征。
在广州车站,蒋介石乘坐的那节花车已挂在列车上。蒋介石带着十岁的蒋纬国,在车前和送行的人们照相。张静江坐在轮椅上,围着张静江站立的有吴稚晖、鲍罗廷和蒋氏夫妇。当时天气正值酷暑,陈洁如穿了一身带花的旗袍,双袖及肘,露出修长的手臂。(台湾新闻局出版的《蒋总统画报》曾刊出这张照片,可是照片上的陈洁如已经消失,仅剩下半个袖子。)